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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出发之前,方怡就已经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打包打包,全都搬到左府里去了,而他们随身只带了些银两还有齐父左柳给他们准备的聘礼,不是多大件的东西,却都是个顶个的精巧贵重。据齐父所言,秦将军不比别的大员,家境并不算宽裕,也不在意金银财宝这些身外之物,加上父女两常年在军营之中,对聘礼的要求也就不似别的大员那般讲究,带上齐父和左柳给的那两样东西,回头再添一些下聘必须准备的东西就差不多了。
原本方怡打算把家里的地契都带上,却被赵立秋劝阻了,只说他如今在边城也有几张地契,回头拿他的便是,许是猜到方怡会担心王芊芊心里不舒服,赵立秋又说他回家之前王芊芊就特意叮嘱过他了,如今他们赵家并没有分家,赵立秋夫妻两挣得银两地契也都是赵家的,理当由赵立夏和方怡来处置,就算拿出来给弟弟娶媳妇那也是理所应当的。方怡听后,这才放下心来,只觉得这个弟媳妇当真是娶对了,温婉贤淑又通情达理,实在是贤妻良母之典范啊!
赵立秋听到自个儿媳妇被夸,顿时眉开眼笑,走路都带了三分轻快。
家里头只有两个丫鬟留守,赵立秋带来的那几个孤儿都分别住在各自的铺子里。这两个月的账目就不需要每天上交了,银两由各个店铺的掌柜的保管,账目则由那几个孤儿来记录。
出发那天,白城山和杨婶儿他们都来送行,少不得各种叮嘱,还准备了不少吃食,那白城山更是抱着壮壮不舍得撒手,小家伙白嫩可爱,可会讨人欢心了,见这谁都咯咯笑,被亲了几下立刻就礼尚往来地给你亲回去,也难怪白城山不舍得。
眼看着差不多了,白婶儿把小家伙从白城山手里抱出来,塞到赵立夏怀里,道:“趁着天早,快些走吧,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赵立夏点点头,一行人互道珍重过后,分别上了马车,缓缓离去。这是方怡第一次出远门,在现代的时候,随便几天假期就能出去旅行一趟,放松身心,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别说旅行了,连长假都是一年盼一回,而且还不是全天候的,如今搭了赵立冬的福,她可算是能离开这一小片儿天,出去远方看看了。
不只是方怡,连方辰赵立年赵苗苗也都是头一回,一路上叽叽喳喳,好奇地四处张望着,满脸新奇之色,壮壮显然也精神气儿十足,从这个人怀里爬到另一个人怀里,听到叔叔舅舅们说话,也跟着高兴的咿呀只叫,虽然鸡同鸭讲,却乐此不疲,眼看着都过去小半天的功夫了,小家伙却完全没有要睡觉的迹象。
一行人走的是官道,比小路要平整了不少,但终究还是比不了现代的路,再加上马车的车轱辘都是木头做的,哪怕在四周裹了一圈儿碎布,走久了还是觉得颠簸得很,方怡只在马车上坐了一天就觉得腰酸背痛,再看看其他几人,除了赵立秋和赵立夏好点,三个小的都扭来扭去,看样子也是极不舒服,最小的壮壮倒是不受影响,谁让他一直是被人抱在怀里的呢?
一行人一路走到天黑都没瞧见人烟,最后停在距离官道不远处的一条小溪旁边,打算今夜就在这里过了。方怡虽然心里头早有预料这一路上免不了要露营,却也没想到出门的第一晚就要在野外度过。没露营之前还很期待,真露营了才发现其实一点儿都不好玩儿,而且还很吓人,这古代的自然生态可没遭到破坏,这荒郊野岭的夜里,除了天上的星星亮闪闪,还有远处传来的狼嚎声。方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赵立夏察觉到她的害怕,靠过来揽住她的肩膀,轻声道:“有我在,别担心,睡吧。”
方怡点点头,把怀里的壮壮又抱紧了一些,想了想,将他的帽子往下拉了拉,盖住了他的小耳朵,免得被这些吓人的声音吵醒,受了惊吓就不好了。另一边赵立秋也正抱着胆小睡不着的赵苗苗轻声哄着,身边还依偎着方辰和赵立年。
马车外,有四个人正在四周守卫,三两马车停靠在一起,左右两边各生了一堆柴火,一方面防止野兽来袭,另一方面若是有人靠近也可以及时察觉。这四个人守了前半夜,等到后半夜,其中一辆马车上又下来四个人替换了他们。
一夜无话,方怡也不知道是何时睡着的,只知道一觉醒来居然就已经天亮了,她自己都有些吃惊,随即发现怀里竟然空空如也,当即吓了一跳:“壮壮呢?”
见方怡醒了,赵立夏轻轻动了动早已麻木的胳膊,笑道:“他醒的比你早,这会儿被立秋抱去喂吃的去了。”
方怡从车窗里探出头去,果然就见赵立秋正坐在火堆旁给小家伙喂米糊,赵苗苗也在他身边,方辰和赵立年正在小溪边洗漱,左府的大夫和那些护院正在吃早饭,看样子就属她醒的最晚,不禁有些脸红,连忙下了马车,匆匆洗漱了一番,刚走到火堆边上就被方辰递了一碗粘稠的稀饭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儿我起晚了,下回早饭我来做吧。”
赵立秋笑道:“不过是煮稀饭,我也会的,**子你回头给我们烧顿好吃的晚饭就好。”
有了这第一晚,后面的习惯多了,一行人走的不紧不慢,有时候看到有人家,会过去买两只鸡带在路上,等到晚上歇脚的时候让方怡烤来吃,焦黄香脆的鸡肉夹在烧饼馒头里,一口咬下去,滋味美妙得很。有时候遇到荒郊野岭,护院们就会去逮几只野兔山鸡回来烤了,遇到水里有鱼的还能叉几条改善伙食。到了这会儿,众人才有了那么一丝郊游踏青的新鲜感。
花了十二天的功夫,他们终于到了边城,壮壮一路上活蹦乱跳,精神气儿十足,完全没有生病或是水土不服的迹象,实在是让人欢喜,左府的大夫虽然白跑了一趟,却也不甚在意,只当是出来走一遭了,能出来看看边城风光,见识见识方侯爷麾下的将士们,也算不枉此行。
……
赵立冬这半个月过的甭提有多难受了,简直就是掰着手指头过的,早上起来就开始掰着算日子,算完日子就开始算时辰,这一天天的,说是度日如年都不为过,到最后王芊芊都有些看不过去了,找了些轻松的差事儿让他去做,也好打发打发时间。
如此日盼夜盼的,终于让赵立冬把家人给盼来了,那时候他正在屋里头编篮子,店铺里这几天开始卖开心糍了,得编一些小篮子来装,不是辛苦的差事,就算分神也不会有什么,正适合这种心态下的赵立冬,冷不丁儿听到赵立秋的声音的时候,赵立冬还当自己又出现了幻听,近几日常常出现这种情形,所以这会儿也没太激动,却还是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去看了一眼,结果一眼之下,差点儿没高兴死:“大哥,**子!你们都来啦!辰辰,立年,苗苗!快来让三哥看看,**子,那是壮壮吧!好可爱啊!都这么大了!”
赵立夏和方怡也笑着打量着赵立冬,比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瘦了,也黑了,亏得这还是在赵立秋和王芊芊身边儿被养了好一阵子的,可见之前受伤的时候有多吓人!赵立秋怀里的壮壮歪着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面前陌生的赵立冬,在对上他的笑容之后,愣了一会,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这一下,可把赵立冬给高兴坏了,他的小侄子没嫌弃他呢!
赵立秋把怀里软软的一团小心的放到赵立冬怀里:“抱好了,可别摔着他了,一手托着他的屁股,一手扶着他的后背和脖子的地方,嗯,就这样。”
赵立冬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跟怀里的小家伙大眼瞪小眼,大笑脸对着小笑脸,直到吧唧一声,脸上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再看到小家伙得意地笑脸,赵立冬也终于回过神来,抱着小家伙轻轻地上下颠了颠,壮壮壮壮地叫个不停,间或夹杂着小家伙清脆稚嫩的咯咯笑声。
本该是让人欢喜的家人重逢,可偏偏就有两个小家伙不高兴,方辰和赵立年自从进了城就板起了小脸,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们一下马车就听到了四周人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好死不死还让他们给听清楚了,原来就是:“你看,那是赵家二公子吧,先前听说他回家接家人过来,那他身边儿的两位可就是他们家的两个举人弟弟了?那个帮赵家三公子写情诗的就是他们吧?啧啧,小模样真俊哟!”
赵立秋听到这议论声,暗道不好,偷偷扭头一看,果不其然,方辰和赵立年的小脸儿唰得就板下来了,一旁的赵立夏和方怡则暗笑不已,连带着左府的大夫和那些护院都露出辛苦忍耐着笑意的神情。接下来的这一路,两个小家伙就再也没出过声了,走路的样子光是看着就觉得气冲冲的,赵立秋默默叹了口气,果断决定暂时不去惹这两个小家伙,让赵立冬那傻小子撞去吧。
而赵立冬也果然没有辜负自家二哥的期望,在跟小侄子嘻嘻哈哈闹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记起来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没有关心,再加上赵立夏担心他胸前的伤势,也不敢让他抱太久壮壮,等到小家伙被接走,赵立冬立刻殷勤地凑到三个小的身旁,伸手就打算去拍拍他们的肩膀摸摸他们的小脑袋,结果却见方辰和赵立年齐齐地后退一步,重重地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随后便扭过头去,赵立冬傻眼,这是什么情况?
赵立秋幸灾乐祸地凑过去,低声道:“你做的那蠢事让他们知道了,刚进城的时候就有人在议论了。”
还不等赵立冬有什么反应,外头突然来了一个将士,似乎是方侯爷身边的校尉,那人进来之后,扫了一圈,最终还是站到了赵立秋和赵立冬的身前,拱手道:“侯爷得知赵校尉的兄长今日抵达,特命我来邀请众位一同前往军营,与侯爷和秦将军一道商讨秦副将和赵校尉的婚事的具体事宜。”
听到那人提及侯爷,赵家众人的脸色微微一变,除了不知情的赵立冬和王芊芊,其他人的目光都不经意地落在了方怡和方辰身上。赵立秋沉吟片刻,拱手回道:“劳烦军爷回复侯爷,立冬的兄**刚刚才到家中,一路风尘仆仆,还请侯爷稍待片刻,待我们沐浴**后便前往军营一叙。”
被这么一打岔,方辰和赵立年也顾不上跟赵立冬怄气,那头王芊芊连忙命人烧热水,赵立夏和方怡商量过后,决定此行就由赵立夏带着赵立秋和方辰一同前往,其他人暂且就不去了,毕竟赵立年还年幼,兄长的婚事尚且轮不到他插手,而方怡又是女流之辈,断没有贸贸然就进军营的道理,所以让方辰先去一趟,以解方侯爷多年思念之苦,至于其他,他日总还会有机会的。
商定之后,自然是要先让赵立夏三人沐浴**,而方怡则同王芊芊一道备了些礼物让他们等会儿带去,如此又耽搁了一个多时辰,三人总算是赶在天黑之前到了军营,等候多时的校尉连忙将他们引到方侯爷的大帅营帐里,踏进营帐的瞬间,方辰仿佛心有所感,抬起头,直直看向前方。
没有人知道方侯爷这几日过得有多艰辛,若说赵立冬是度日如年,那方侯爷简直就是度时辰如年,他的曾孙曾孙女曾曾孙正在赶往边城的路上,他马上就可以看到他们了,不再是通过口口相传,不再是通过别人的书信,而是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可以交谈,可以触碰!
在得知赵立夏他们抵达边城之后,方侯爷整个人都陷入了激动之中,生平第一次,他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垂在案桌下的双手哪怕紧握成拳,也依然无法抑制地在颤抖。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营帐外终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方侯爷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仿佛要将营帐门上的帘子烧穿,等到那道厚实的帘子被掀开,三个身影走了进来,方侯爷的目光立刻定在了走在最后的那个小小的身影之上。
虚岁十二岁的小小少年还未彻底长开,却依然可以透过那精致的五官看出将来会是何等的俊美儒雅,挺直的脊梁有齐家的傲骨,也有方家的霸气,假以时日,定然会叫那京城世家女子怦然心动,定然会比他的爹爹更惹人喜爱,定然会比他的舅舅更加的名动四方!
这一刻,方侯爷觉得自己**了,也为自己当年没有选择玉石俱焚而庆幸,上天没有遗弃他的孙儿,没有遗弃他们方家,方家能有这样一个孩子,即便让他再受十年丧孙之苦十年思亲之苦,他也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刻,方侯爷觉得自己**了,也为自己当年没有选择玉石俱焚而庆幸,上天没有遗弃他的孙儿,没有遗弃他们方家,方家能有这样一个孩子,即便让他再受十年丧孙之苦十年思亲之苦,他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