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理了理头绪。曹仪竖起了一根手指:“第一要务,罗网的刺杀行动必须马上终止。”
秦柔娘微笑道:“这取决于绥化之围何时可解?”
“我进这间大殿之前,刑恕已经下令卫州镇军撤退回了卫州大营,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此时,卫家必然也跟着撤退了,说不定他们此时正在准备着返回南部三州去。”
“闵家呢?”
“闵家自然是还要搏一把的。他们肯定会鼓起最后的余勇向雄阔海发起攻击,不过娘娘想必也不会担心他们会有所收获吧?”
“不,我很担心,现在雄阔海的麾下每死一个人,我都会很伤心。”秦柔娘蛾眉倒竖,看着曹仪,“首辅大人,这里离卫州并不远,离绥化也很近,八百里加急,换马不换人,一天便可以赶到卫州吧?我想看到首辅大人的诚意!”
曹仪沉默片刻,“好,我会让娘娘看到我的诚意。曹旭!”
“末将在!”大殿之外,一个虎背雄腰的汉子大步而入,低眉敛目于曹仪面前。
“一天之内赶到卫州,告诉刑恕,我和娘娘都不想看到闵家还在那里耀武扬威。”曹仪沉声道。
曹旭闻言一愕,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正好瞧见秦柔娘一双凤目之内隐含的煞气,心中不由一凛:“末将明白了!”
看着曹旭大踏步而去,秦柔娘轻轻地鼓了鼓掌,“好,好得很,首辅大人果然有决断,本宫佩服之至。”
“我做到了,娘娘呢?”
“有两个问题。”秦柔娘笑道:“其一,明日晚间消息方才会从绥化传回来,所以我们有时间等待是不是。其二,我被囚深宫,身边的人除了沁娘,都被你抓走了,你总不能让沁娘离开我的身边去当一个信使吧,我可不想首辅大人,随随便便叫一个人出来。都是大将之才,沁娘可不能离开我半步的。”
“早知娘娘有此一说!”曹仪大笑,拍拍手,“让他们进来。”
景仁宫的大门外,一大批垂手而立,被大批兵丁围在中间的人看到士兵们突然让开了道路。都是大步奔进了宫内,从殿门径直入内,看到秦柔娘,都是大哭跪地:“娘娘,我们回来了!”
秦柔娘霍地站了起来,这些人都是当初景仁宫中的人,被曹仪一鼓脑地抓走了。看他们的模样,倒似吃了不少苦,虽然都换了新衣服,但人人都形容憔悴,有的吊着膀子,有的拄着拐棍,更有的头上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绷带,所有人倒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鼻青脸肿。
“首辅大人正是好威风!”秦柔娘不由大怒,“打狗也还得看主人呢!”
“这个不关我事!”曹仪摆手道:“但凡大牢之中,各类污秽总是禁之不绝,娘娘总不会以为是我下令对付他们的吧?”
“想从他们口中弄出点东西来,自然便会下令。”秦柔娘冷笑。
曹仪连连摇头,“倒真跟我没关系,当初娘娘坦然便让我带走他们。自然是自信我得不到东西,他们也不可能知道太多的东西,所以,我根本懒得去操这个心。当然了,有些人想立些功劳的心热切了一些,我也不能出言阻止是吧?”
秦柔娘瞪着曹仪半晌,“首辅大人倒人推得干净,且罢,我便信了。”转身看着地上跪着的黑压压的人群,“都起来吧,大家都受苦了,从今日此刻起,大家便拨开乌云见明月,这些日子大家所受的苦楚,总是都能讨回来的,总有你们有冤伸冤,有仇报仇的时候。”
屋内一群人轰然应喏起立。
曹仪苦笑,“贤妃娘娘,冤家宜解不宜结。”
“首辅大人,你忘了,我是女人。心眼最小了!”
曹仪连连摇头,“这下,娘娘可有了又放心又能跑腿的人了吧!”
“好吧,明日晚间,当我接到雄阔海脱险的消息,上京的罗网所有行动将会停止,接下来的数天,全国的刺杀也会终止。”
“大善!”曹仪拍手笑道:“既如此,我们便来说第二个问题,也就是雄阔海的问题。”
“雄阔海你想怎么样?”
“娘娘,不管你是怎么想的,雄阔海所部绝对不能入京,这一条容不得商量。娘娘在上京已经有了罗网,如果再有雄阔海所部,曹某的脑袋恐怕就要摇摇晃晃了。”曹仪正色道,“所以,想让雄阔海入京这个条件,娘娘提都不用提。”
秦柔娘默然半晌,“那你们想让他去哪里?”
“雄阔海猛将,眼下国之将危,自然是那里需要他,他就去哪里!”曹仪道。
“你想让他去通州?”秦柔娘微微变色,“眼下他还有多少人马,去通州能做什么?”
“据我所知,雄阔海如今麾下能战之士至少还有五千,再算上那些负伤之后可以归队的,六千人马总是有的,这可是六千精锐之士!”
“为什么不让他回南部三州而让他去通州,想让他去送死吗?”
“娘娘这是说那里话来。”曹仪连连摇头,“通州,如今我曹家曹宁已率五千精锐而去,王景略王尚书家的王逸之也率王家五千精锐共赴通州,如果是去送死,我怎么会让曹宁去?再者娘娘不是已经有意让苏灿主掌南部事宜吗?雄阔海如果回南部,他与苏灿如何相处,他的部下如何与虎卫相处?岂不是又要再起内讧!”
“拨一万卫州镇军给雄阔海,放在他手下,总比放在卫州那些草包手里好多了。”秦柔娘讨价还价。
“娘娘,卫州镇军如今的主将是刑恕,他可不是草包,一万他肯定是不肯的,我作个主,给四千,给雄阔海凑一个整数可好?”曹仪就地还价。
“将就着凑合吧!”秦柔娘不甚满意,但能争到四千就是四千,想让雄阔海手中多握有一些兵马,曹仪断然是不肯的。
“那娘娘还有什么要求?”曹仪面露喜色,今天来的目标已基本达到了,剩下的就看秦柔娘还有那些条件了。
“我要两个人的命!”秦柔娘竖起了两根手指。
“那两个?”曹仪却不敢随便应随,秦柔娘要杀什么人,却向自己开口,可见那两人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杀的。
“第一个,是闵怜儿!”秦柔娘突然之间柳眉倒竖,“我将她江南带来,一向视她为姐妹,心腹,但她却毫不留情地在背后狠狠地捅了我一刀,这一刀,让我的心至今都在流血,所以,她绝不能活。”
曹仪沉吟道:“闵家败落已成定局,闵怜儿嘛,死了倒也没什么,但是陛下如今却甚是依赖她,如果杀了她,恐怕陛下心中不乐!”
秦柔娘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挥了挥手,对沁娘道:“你们,都出去。”
“是!”沁娘带着一众人等依言退出了大殿,曹仪虽然有些不乐意,但也只能挥手斥退自己的侍卫。
大殿内只剩下了曹仪与秦柔娘两人,秦柔娘死死地盯着曹仪,“不必担心陛下,陛下也不会不快乐,因为陛下要随着闵怜儿一起走,他不是很依赖闵怜儿吗,好,便让他们永远相互依赖下去吧。”秦柔娘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子,“曹仪,你知道吗,在这里的每一天,我只要一想到闵怜儿依偎在牙床之上给陛下揉腿捏脚,我便会感到恶心,当年,陛下在磨基山,在潞州,他受伤之后,我都会细心地给他按摩,给他找吃的,给他生的勇气,给他战斗下去的意志,可是后来,陛下都忘了。”
“所以,都去死吧!”秦柔娘怒喝道。
曹仪在这一瞬间完全蒙了,看着秦柔娘,“你疯了,那可是皇帝陛下?”
“那又如何?”秦柔娘冷笑着转了半个圈子,“一个疯痪颠颠,连自己的心智都无法控制,连自己的喜怒哀乐都无法抑制的皇帝还有能力掌控这个偌大的帝国么?曹仪,你就不担心他有朝一日忽然狂性大发,将你给宰了么?你现在与我联合,只怕已经大大地犯了他的忌了吧?”
“曹某赤胆忠心,天日可鉴,都是为了大越着想,这等弑君之事,曹某绝不会做!”
“绝不会做?”秦柔娘冷笑,”我的首辅大人,这欺君枉上的事你做得还少么?当年你违逆先皇遗旨,拥立李鉴,后来又趁着李鉴出宫,反戈一击,将李鉴置于了死地,说起来,这大越的皇帝早有就有死在你的手里了,有了第一个,还怕第二个?”
“大皇子是你遣人杀死的!”曹仪厉声道.
“如果不是你,我有这个机会?咱们一半一半!”秦柔娘格格地笑着,笑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显得格外渗人.
曹仪喘着粗气,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首辅大人,你就别想着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秦柔娘厉声道:”我们两人所议之策,如果皇帝还在的话,他随时都有可能推翻,将我们的苦心孤诣附之东流,很简单的道理,大越经不起再糟贱了,只有上下一心,才可渡过难关.”
曹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半晌,才无奈地挥挥手,”随你去吧!”
“什么叫随我去吧?闵怜儿自然由我动手,但那一位,便得劳烦你首辅大人了.这样,咱们才能真正地绑在一架战场之上.”
曹仪张口结舌,只气得浑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