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芙蕖格外热闹,秋日的萧条不见踪影,反而整个城里都洋溢着幸福喜悦。 不少学子不远万里赶过来,只为了参加他们山长家唯一儿子的婚礼。
赵家老宅早先就收拾好了客房,准备的也算充足,等人到了才发现,这人来的还是远远超出了估计--客房不够了!
赵山长一家平时都住在书院,自从跟族里的人有了嫌隙,除了逢年过节要祭祖,赵山长基本上都不过来。老宅也只留了几个看门户的。今儿家里招呼的下人还是赵二叔派过来的,就这也是手忙脚乱的。
听说赵山长竟然让儿子娶一个商女,还无父无母,赵氏族里的人很有意见,之前来闹过好几次,都被赵老夫人强悍的给赶走了。今儿他们为了下赵家的面子,只派了几个小辈过来,能代表赵氏一族的人都没来,这也充分表明他们的态度。人虽然没来,却也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态。特别是几个小的传来消息,今儿来了不少读书人,其中有当世有名的大儒,也有前途无量的学子。几个老的一听坐不住了。
当初赵旸铭的祖父要开书院,他们都是积极赞同的,甚至还说要让他们搬出去了就别回来,就怕圣上还记恨赵旸铭的爷爷说话太难听得罪了圣上的事。赵旸铭的祖父也是个有骨气的,走了这么些年都补回来,即使两地离的不远,坐马车半天就到了,他们也不常回来,自然跟族里的关系疏淡了。
问山书院的名声这两年越发显了,整个芙蕖谁不知道不远处有个专出三甲跟进士的问山书院,很多学子不远万里都要过来读书。族里为此也曾找过赵山长,谁知人家根本不怕他们,油盐不进的。现在外面都知道芙蕖有问山书院。书院山长姓赵,却不知道跟他们芙蕖赵家有什么关系。更可气的是,整个族里。竟然没几个能过问山书院的入学考试题。即使过了的,那成绩也不怎么好。在书院没得到特殊照顾,还受不了那份清贫,早早的就回来了,真是脸都给丢尽了。
匆忙开了库房,准备了丰厚的礼物,赵氏一族的几个重量级的族老匆匆的赶去了赵家,他们一定要让人家知道问山书院是赵家的。以后要把它发展成为族学,让赵氏一族举世闻名。
对于族人的到来,赵山长也就是过来打了招呼,让下人带去大厅。他则匆忙的又去招呼客人了。
赵二叔倒是有心去族人面前晃荡一圈,想着这怎么说也是自己亲侄子的婚礼,要是闹起来了就不好看,只好忍下了。对于以诗书传家、忠君爱国的赵家来说,他那性子耿直。说话直接得罪先皇的父亲是个傻子。他这个经商的子孙更是把祖宗的脸都给丢尽了,要不是赵氏一族还得靠着他们家的名声,估计早就想把他们一家给除名了吧。
杨氏这会儿在厅里招呼客人,脸上的笑容很灿烂,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有多愤恨。眼看着成亲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她心里气的很,却也知道无法阻拦这门亲事,本来想称病不出现,前两天赵老夫人找到她,也不劝什么,是说了一句,“你要是想旸铭这一辈子都恨你,你就躲开去吧”,她就不敢再胡闹了。勉强撑起精神,这两天忙里忙外的,看着客人越来越多,甚至不少京城的贵人都送了礼来,她心里既高兴又难过。这要是旸铭跟婉琳的婚礼多好。
轿子晃晃悠悠,珍儿心里直发烫,这就是要出嫁了?
出门的时候,毛氏他们想着虎子太小,还背不动珍儿,想让叶苏木送她出嫁的,谁知道虎子偏要自己背珍儿。他一步步走的又稳又慢,一路上虽然没开口,珍儿却感觉到他的不舍。
轿子一路经过芙蕖最热闹繁华的几个大街,这里的习俗是迎亲的队伍要把城里给绕一圈,这样两人的日子才能跟这路一般,越走越远,越走越踏实。叶白芷听到这个习俗的时候还在猜测,这个习俗是不是为了给芙蕖的百姓多挣些钱。
按习俗,成亲的队伍有拦轿一说,只要有人拦住了迎亲的队伍,新娘就要从轿子里扔一把花生、红枣、桂圆、莲子这些东西,让大家沾沾喜气。当然,不能光是这些,还要扔些铜钱出去,表达同喜的意思。钱扔的多少,一看新娘手大小,二看新娘是不是个大方的。所以一般都是先用个帕子把东西给包好,帕子也不能系死了,这样帕子扔出去以后能散开,大家都能捡到东西。这个系法,木笔他们跟着学了不少时候,才系的很有技巧有水准了。
早先知道赵家在芙蕖是大家族,名声还不差,又想着赵家世代为官,简月娘就让包了三十几包东西,只想着差不多够用了,谁知道这一路上不停的有人拦轿,珍儿扔的累了不说,看着逐渐减少的东西,心里也有些着急,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到,到时候要是东西准备的不够才难堪了。
赵旸铭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一脸喜色,心里也有些焦急,就怕拦轿的太多误了吉时。
小厮一路跑着进屋,说着外面的热闹,屋里的人听了也跟着笑起来,都打趣:“赵公子成亲,估计是整个芙蕖被拦轿的最多的了。”
这些都是善意的打趣,赵山长也没见怪,只让小厮去提醒别误了吉时。
好在百姓也就是为了凑个趣,沾沾喜气,没想到在人家婚礼上搞破坏,赵旸铭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吉时。
轿子停稳,珍儿还没停稳,就听得“扑”的一声,有东西掉落下来,外面传来一阵叫好声。媒婆喜不自禁的上前,搀扶着珍儿下了轿。珍儿刚一站定手里就被塞了个红绸。
头上盖着盖头,珍儿不能看到前面的路,只好半低下头,看到盖头不远露出一双鞋来,她知道那是赵旸铭,心里略安。
由媒婆扶着、赵旸铭牵着跨过火盆。撒了钱,这才进了大厅,只听得里面闹哄哄的。因为有一双有力的手在前面牵引着,珍儿慌乱不已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在司仪的唱喏声中。赵旸铭跟珍儿完成了拜堂的一系列步骤,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去了新房。
一路有人搀扶着,虽说眼睛看不见,听觉却更灵敏,珍儿听到大厅里竟然有人作诗起来,有不少人跟着叫好。渐渐走远了,大厅里的声音越来越远。珍儿才恍然赵家还有一个举世闻名的大书院呢,想来今天应该来了不少读书人吧。
进了新房,坐定以后,媒婆就递了喜称给赵旸铭。嘴里说着讨喜的话,“少爷快挑开盖头,从此称心如意,夫妻和顺!”
赵旸铭目光直直的看着坐在喜床上的珍儿,浑身上下暖洋洋的。从今以后她就是自己的了。随着盖头逐渐被挑开,一张如花般娇嫩的脸出现在眼前。
珍儿的脸红的都快滴血了,眼睛也不知道往哪儿看,只好半垂着。
媒婆看着已经傻了的赵旸铭,捂着嘴笑了两声。忍不住又催促了一声,赵旸铭这才回神,坐到珍儿身旁,看着喜娘将两人的衣服下摆系在一起,然后拿起剪刀各剪了一束头发用红线系好放到一个小匣子里。这是只有原配才有的待遇,这叫结发与同心。续弦一般都省了这个步骤。
接下来媒婆又递了两杯酒,赵旸铭接了递了一杯给珍儿。两人喝了交杯酒,外面就传来毛氏的声音。
陪着毛氏来的是赵旸铭的二婶。两人进了屋,先是看到他们这一对新人齐整的坐在床边,笑着打趣了两句,这才开始忙碌起来。
她们俩上了床,把铺着的被子掀开,下面扑了不少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这些,就连藕跟萝卜都有,珍儿不懂这些习俗,只看到他们捡出来以后,就有小丫鬟装好拿出去了。床上被翻的一团乱,毛氏回头对赵旸铭说了一声,“新姑爷,得罪了。”就把铺着的被子卷起来递给木笔,又接过木香递过来的被子铺上。
赵二婶捂着嘴在旁边笑的欢,看赵旸铭的眼神还有些他不争气的意思。就是媒婆跟旁边的丫鬟也笑的欢快。
珍儿好奇,见他们都不说,就转头看向赵旸铭,本以为他会给个解释,谁知道他却是一副手下留情的模样,让珍儿闹了个大红脸,也不再看他。仔细一看,才发现木笔手上抱着的被子是她嫁妆里送来的新被子,顿时恍然,脸更红了几分。
毛氏他们忙完了,也把赵旸铭带走了。前院来了不少人,还等着他敬酒。
珍儿吃了点儿东西,还不到亥时他就被人搀着回来了。送他回来的是个赵旸绪跟个面嫩的小子,两人红着脸把他送回来,说了不少抱歉的话,这才一溜烟跑了。
珍儿让人送了水跟醒酒汤,拧了帕子正准备给赵旸铭擦脸,就看到他两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眼里哪儿有一点儿醉酒的样子,就知道他刚刚是装醉了。珍儿的手顿住,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着给他擦脸。
赵旸铭就这样看着珍儿,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很久之前他就想过这样的场景,真的身临其境,他却觉得还是在梦中。他竟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感觉到脸上有异样,珍儿回神,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赵旸铭的手已经抚摸她的脸,她微微向前倾着身子,倒像是半扑在他身上一般。
握着珍儿拿帕子的手贴到脸上,带着水分的帕子已经没有了热量,特在滚烫的脸上,赵旸铭微微清醒了一些,知道这不是梦,他真的跟珍儿成亲了。
木莲、木兰送了热水过来,就跟着赵家的丫鬟都退出去了,这会儿屋里只有珍儿跟赵旸铭两人。
高台上的蜡烛噼啪一声爆出个灯花,赵旸铭手一紧,一使力,珍儿还没来得及尖叫就扑到赵旸铭身上顺势翻身就被压了下去。
红烛摇曳,人生大喜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