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今息一清醒过来,顿时觉得头痛欲裂。
今日顾今息昏厥了过去之后,顾父与天臣商议,既然如此,索性就借此机会让顾今息好好休息一番,将这两日消耗的心神休养一下,索性点了她的睡穴。
这一点,方才殷逸入得屋内第一眼打量过去,就已经发现。
此时随着顾今息的意识逐渐恢复,也隐隐猜测到了事情的原委。
一想到今日无意间听到的那话,顾今息的心里就一阵阵地发寒。可还没等她细细思量,便感到身旁有旁人的气息在,当即身子几不可见的一僵,忙转头看去,登时瞪大了眸子。
“你……”
怎么回事?殷逸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难不成她仍在梦中?
顾今息震惊之下神色毫无掩饰,殷逸自然看在眼中,不由哂笑,道:“怎么?还没有清醒过来吗?可惜了,这可不是个美梦!”
听得这熟悉到极致的声音,顾今息一个激灵,顾不得自己的身子,登时反射性地就要坐起来。
岂料这身子骨虽然已经休养了一日,但到底是没有一丝半毫的武功底子,整整两日水米未进,已然透支到了极点,哪里有支撑身子的力气?
还没等顾今息反应过来,胳膊一个支撑不住,整个人复又狠狠地朝着床榻砸了下去。
殷逸原本含笑站在床边,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顾今息的身上,在她支撑不住的第一瞬间,也飞速反应,长臂一伸,及时地将摔倒下去的人儿捞入怀中。
一个旋身站定之间,原本躺在床榻上的病美人已然到了殷逸的怀中,半倚半靠地站立着。
事出突然,两人的举动,不过都是最原始的反应,甚至来不及思考就已经出手。
等到事情落定,感受着后背、耳畔传来的温热气息,顾今息身子一紧,随即狠狠伸手一推,有些狼狈地踉跄离开殷逸,直到撑住床畔,才勉强稳住身形。
顾今息微微喘息几声,好容易调匀了呼吸,当即沉声道:“不知道陛下大驾光临,民女有失远迎。”
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疏离而有礼的称呼,显然,顾今息已然将殷逸远远地推了开去。
她现在不是朝廷重臣,不是陛下心腹,也不是公主驸马,她不过是一介普普通通的江南商户家的小姐,顶了天也就算是个小家碧玉而已,实在不值得堂堂帝王如此“来访”!
殷逸一个不防,被顾今息推开,本有一丝恼火,此时见顾今息这般态度,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他今日,可不是来谈论风月的!
思及此,殷逸也不敢多加耽搁,当即压低声音,道:“晓春重伤,请你援手!”
此时殷逸心中虽然同样着急开国宝藏之事,但相比死物,自然是人命更重要。
他是这么想的,顾今息亦然!
此话一出,顾今息原本还带着丝冷漠戒备的神色顿时一变,却也只是抿紧了唇,冷眼望着殷逸,没有做出回应。
殷逸见此,顿时眉眼一沉,低声喝道:“该死的!我若是要害你,还用得着拿出这种下三滥的理由吗?简直是岂有此理!”
顾今息这副样子,分明是还在疑心于他!
这念头一闪而过,殷逸胸中气怒难当,加之时间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容不得他多做停留,当下五指成爪,向着顾今息就狠狠地抓了过来!
殷逸怒色突起,即使顾今息早已暗自防备,但她本就没有武功护身,加之身子已然疲惫至极,哪里能躲得过殷逸这等高手怒急出手?
被殷逸一招得手,顾今息面色一沉,眼中神色一冷,未等殷逸进一步动作,当即冷声喝道:“你确定,要在此地与我动手吗?”
语气森然,满含警告之意。
她最厌恶的,就是被他人拘束自由!
在京之时,不过是为了白玉宫殿,迫于形势之下的妥协之策,可是,在江南,在顾府,在一墙之隔就有诸多天机卫把守的地界,就算对手是殷逸,她也万万没有束手就擒的道理!
见顾今息满面冰冷,殷逸本是怒气横生的心中骤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生了几丝迟疑退却之意。
顾今息话中眼中虽然强硬,面上却一直是暗自注视着殷逸的一举一动,就这一瞬间的松动,顾今息顿时牟足了全身的力气,使上天臣教过她的巧劲儿,将手腕收回,快速地后退几步,背靠住一旁的梳妆台。
殷逸见此,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就想要将身后那人儿抓回,却被顾今息的举动一惊,骤然顿住动作。
只见顾今息纤细的十指看似胡乱地插入身后散乱的首饰之中,这副架势,殷逸看得清楚,只要他一有举动,顾今息绝对会抢先一步,将台子上的东西一举扫落!
钗箔落地的声响,一定会惊动外界的天机卫,到那时……
殷逸咬牙,他现在身上带伤,根本就不可能在天机卫破门而入之前将顾今息带走!
可恶!
殷逸暗自咒骂了一声,却也只能止住动作,不敢再冒进。
顾今息见殷逸还算是行止有度,终究没有做得太过,手中仍然是呈防备的状态,眸中却不似是原本的冰冷,反倒是带上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其实,只要她现在惊叫一声,纵然对方是殷逸,想要从天机卫手中带走她,也实非易事。
但是……
顾今息沉吟片刻,盯住殷逸的眸子,沉声问道:“说清楚,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想要知道,幻阵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殷逸闻言,眸中光色一闪,沉声快速道:“我们中了藏宝地外的幻阵,晓春护着我重伤垂危!”
顾今息闻言,心中一惊,同时也敏感地察觉到了殷逸有所隐瞒。
晓春的本事,她早已亲身见识过,莫说是重伤至死,就算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想要伤到他,也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可如今却……
她既然已经知道了幻阵的初衷,测得不过是殷逸对她的心思,那么,但凡殷逸有一丝半点会危害到她的心思,只怕刘老设下的阵法之下,他现在都不可能避过天机卫的眼,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可若是阵法无碍,且不说殷逸对她的心思如何,只说晓春重伤至性命垂危的地步,这……
思及此,顾今息冷笑一声,道:“看来,陛下还是不信任民女啊。既然如此,又何苦冒险闯入顾府?”冷讽了一声,顾今息一挥衣袖,冷声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会当做你从未来过!”
殷逸闻言,周身煞气隐隐浮动,显然是被顾今息气得不轻,却又无可奈何。
藏在袖中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复又握紧,反复几次,殷逸才咬牙道:“你当真见死不救?”
顾今息身子一僵,此时门外已经隐隐听到天机卫靠近的脚步声,不出几瞬的功夫,必然会破门而入,届时……
“不必多言!滚!”
顾今息神色一冷,手下做使力状,就要将梳妆台上的物什扫落,惊动外界。
门外的脚步声,就连顾今息都听得到,殷逸又岂能不听在耳中?
又见顾今息如此软硬不吃,殷逸心知此次是说不动她了,只能当机立断,沉声扔下一句:“若是你改变心意,西城城隍庙见!”便匆忙赶在天机卫赶到之前破窗而出,悄无声息地离去。
房内殷逸的身影才消失,房门外便是一阵脚步声逼到近前,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天臣染上丝丝急切的声音。
“主子!你在吗?主子!”
顾今息微微阖眸,迅速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神色,打帘出了内屋,在天臣焦急地几乎准备直接破门而入的时候,骤然从内打开了房门,与门外焦急的众人对上。
“主子!”天臣见房门骤然打开,顾今息现出身形,惊呼一声,忙上前查看,问道,“主子,你怎么样了?方才……”
“无事。”
顾今息垂眸,淡淡地两个字打断了天臣的话,眸色虽然平淡,但自有一份疏离。
见顾今息这般情态,天臣神色一怔,随即脑中灵光一闪,这才反应过来顾今息这番反应是为何,当即单膝一屈,率领身后的天机卫跪在了顾今息的面前。
“天臣知错,请主子责罚!”
顾今息这般模样,显然是动了怒气。
无论方才房内发生了什么,都是他警戒不当,更不用说,顾今息会一觉睡到这个时辰,本就是在他的默认之下顾老动得手……
作为主子的私卫,如此处事,顾今息就算是要了他的性命,他也没有丝毫的怨言!
见天臣紧抿唇,单膝而跪,顾今息皱眉让开身形,没有接下这一跪,只是微微叹息,道:“你起来吧。”
天臣闻言,见顾今息神色冷淡,看不出喜怒的神色,不由皱眉唤了句:“主子,属下……”
“我并没有责怪于你的意思。”顾今息见天臣这般神色,便知是方才自己的神色让他误会了,打断道,“你与父亲的苦心,我怎么可能不明白?又怎么会怪罪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