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嫣然的印象中,这位二皇子的封地在西北之境,大抵是有几千里之遥,是以从来都只是听说了他的名字而未见其人,真是想不到,居然会是在这种情形下遇见。
只不过,这个赵拓,似乎和传言中的不太一样。
赵拓容貌也是不差的,无论是五官还是眉宇间的清傲之色,无一不体现着皇家的贵气,身着一身黑衣,难免的让他周身的气度染上一丝清冷,可再细看他的眉眼,分明是精致如画、神情淡然,也算的是书中走出的翩翩佳公子。
赵拓的态度换来的是赵宣帝匪夷所思的猜忌,他这个皇子一向是最不热衷于朝堂之事的,还未成年就早早的自请去了西北的封地,最是个清心寡欲、不搀和是非的性格,如今怎么转了性情?
“胡闹!和亲乃是两国大事,拓儿你久在西北,如何能知道内情?况且和亲的人选也不是说定就定的,总得找一个知晓底细的才好。”不悦的拧紧了眉心,赵宣帝对这个儿子一向是没什么好脸色,即便是赵拓久居西北,非得诏不得进京,而距离上一次父子见面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可从赵宣帝的脸上却是半点都看不出为人父亲的慈和。
赵拓倒像是习惯了赵宣帝的态度,非但是没有诚惶诚恐的告罪,反而是神色无常的往前跨了一步,刚好的就把嫣然挡在了自个儿的身后,连带着也遮住了赵宣帝的视线,这才轻笑一声道:“父皇说的没错,是要找一个知晓底细的女子去和亲才能放心,儿臣所举荐的女子人品家事都已经考量过了,父皇难道还信不过儿臣?”
“你——”一口怒气生生的憋在胸口释放不出来,赵宣帝的一张脸都被气的变了颜色,他暴怒的盯着赵拓,眼神中透着满满的寒意,“你有心了,不过你一向是不爱参与政事,想来也顾不大全面,此事朕自会定夺!”
若说几个皇子中,赵宣帝还真是对赵拓最为放心,他无心于社稷,自然就不会对皇权感兴趣,且资质平平更是不堪大任,即便是将他放在京都,赵宣帝也是无比的安心,可在赵宣帝的印象中,赵拓哪一次见了他不是如猫儿见到老鼠一般?如今怎么又胆子敢在他的面前侃侃而谈且故意与他的意见相左?
莫不是去了封地这些年将他的性子也磨砺出来了?还是说,他也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这是全都要反了不成?!
不但是赵宣帝对赵拓的行为不满,连嫣然也觉得十分的奇怪,听说二皇子的性情最是自由不羁,就连到了西北属地也是将政事交给下面的官员去打理,若说天朝的诸位皇子中,赵宣帝应该是对他最为放心吧,所以的才早早的将他封王了。可看他今日之举,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无一不是锋芒显露,言辞之中甚至还有逼迫的意味,他到底想做什么?
而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个二皇子不早不
晚的站出来,表面上看来是为她解围,可实际上不过是借着她找了一个开口的理由而已。
嫣然扪心自问,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就算是长得稍稍有点儿姿色,也断不能让赵拓站在只见了一面的情况下就因为她而忤逆赵宣帝吧?可,难道是她的错觉?为什么她会觉得赵拓隐约之中似乎有维护她的意思?
星眸微微一垂掩盖住眼底全部的情绪,嫣然从不认为见风使舵会是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此刻她也乐得静观其变,看看赵拓的心里究竟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赵宣帝此刻分明是一副不容他人置喙的表情,聪明一些的早就该立刻闭嘴免得惹祸上身,偏偏这赵拓居然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貌似恭敬实则毫不退让道:父皇此言差矣,儿臣年少时确实是自由散漫惯了,不懂得体谅父皇的辛苦,可如今儿臣早已过了弱冠之龄,也是时候要为父皇分忧解难,且如今三皇弟和四皇弟出了这样的事儿,我更是要肩负起一国皇子乃至储君的责任,好让父皇可以安度晚年。”
眼皮子狠狠的跳了几下,嫣然的心底猛的一沉,听赵拓的意思,这是要造反?!
皇上乃是天子,君威不可冒犯,即便是身为皇子可得有臣子的恭敬,可赵拓的言谈之中,分明已经是自封储君——冒犯龙颜,这可是大忌啊!
手背上骤然一疼,嫣然的眉心才刚刚要蹙起,赵拓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微微侧了侧身子,温和的笑意如春风一般吹拂在赵悦的脸上:“五皇妹,十指纤纤固然是惹人怜爱,可贞敏公主一身的肌肤凝脂赛玉,若是被你掐坏了倒是可惜了。”
低低的惊呼了一声,赵悦立刻缩回手掌,饱含歉意的眼神用夹杂着浓浓的恐惧之色,被赵拓这么一看,她竟好像是被魔鬼盯上了一般,从头到脚寒津津的,一直凉到了骨子里。
嫣然心中的震撼并不比赵悦少,记忆中,这好像是她第一次与赵拓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但已经足够的让她心中警铃大响,敢这么堂而皇之绵里含针的威逼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要么就是赵拓愚笨不已自个儿找死,要么就是他有足够的自信和赵宣帝撕破脸皮后还能全身而退。
如果一定要嫣然去猜的话,她倒是愿意猜赵拓是属于后者,因为在所有的感官中,只有眼睛不会骗人。
赵拓的一双眼睛承袭自赵宣帝,狭长而不失凌厉,眼尾微微上挑,瞳孔黝黑,似乎天朝的几个皇子都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但给人的感觉却是迥然不同。
赵炫表面谦和实则阴狠,若是仔细观察他的眼睛,定然是能够发现那时不时透露出来的嘲讽之色,而赵谦则是桀骜不驯的性格,眼神中体现的多是嚣张跋扈。
至于赵拓,嫣然还真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未曾谋面时,嫣然从旁人口中听到的那些关于赵拓的传
言,只觉得他应该是个皇家的异类,无欲无求,自在随意,当然也应该有一点皇家人的傲骨,可今日一见她才发现自个儿的猜测全都错了。
表面上看来,赵拓实在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从他的一袭黑衣还有他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神中就可见一斑,可就是这平静无波才只让人觉得诡异。对上赵拓的眼睛,很容易就让人想到两个字——死寂。
对,就是比沉寂的古井还要阴森绝望的感觉,尽管他笑的笑容好似春风拂面,可眼瞳中却根本没有透露出一点儿的情绪,甚至不管他的表情怎么变化,眼底的情绪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这并不是伪装就能到达的境界,除非是一个人发自内心的绝望和周围一切事物的漠视,被那样一双眼睛看着,已经不是恐怖二字所能够形容的了。
心尖儿就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击了一把似的,嫣然下意识的躲开赵拓的视线,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只觉得赵拓的表情似乎多了一丝嘲弄,但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恶意。
“混账!朕未加封,谁许你自比储君?贱婢之子,你也配做天朝的储君?!”赵宣帝是彻彻底底的被赵拓的态度激怒了,以至于现在已经口不择言了。
贱婢之子,不配做天朝的储君?这也是一个父亲对自个儿的儿子该有的态度?尽管赵拓对赵宣帝也算不上谦恭,可也不该让赵宣帝以如此鄙夷且不屑的语气对待。
说到底,他的身上也留着皇家人的血,他可是天朝名正言顺的皇长子。
曾几何时,不知道是哪位臣子酒后戏言,天朝的这几位皇子倒是有一半母妃出身卑微,也不知道是赵宣帝偏爱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还是别的缘故,四位皇子中,二皇子和四皇子的母妃可都是卑贱的宫人,不过是被皇上一夜宠幸了就珠胎暗结,以至于鱼跃龙门成了主子。
只不过赵拓的母妃可没有赵谦的母妃那么好命,尽管因为出身寒微并不得宠,到现在也仅仅是个美人的封号,可毕竟是孕育了皇子,在后宫中倒也是没人敢肆无忌惮的欺凌,可赵拓的母妃听说早早的就去了,自然也就没那个福气母凭子贵。
被赵宣帝如此的怒斥,赵拓的神情却连一点儿的波动都没有,从头到尾始终是一副温和无害的笑意:“父皇莫非是糊涂了,我是贱婢之子,可父皇您不也是让贱婢上了自个儿的龙床?时移世易,此时再拿来较真未免显得您太过矫情,一国帝王敢做可要敢承担责任才好!”
差点儿被自个儿的口水呛住,这个赵拓着实是有够彪悍,这等犀利的言语,亏的是他想的出来!这等胆子,他是真的不怕把赵宣帝惹恼了?
“你——“被赵拓堵得张口结舌,赵宣帝错愕的等大双眼,而后狠狠的一咬牙,怒吼道,“来人,给我把这个逆子带下去痛打四十大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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