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有些累了,想过一段寻常安稳的生活。只是想象中的寻常安稳日子又能持续多久……
南诏国的当权王后与常德太后一样,总有些不够安分。
入了南陵王府,文嬷嬷,刑嬷嬷两人各自去收拾东西。柳云锦拢着身上的银鼠披风,穿过水榭长廊,就看见在蓝花楹下喂鱼的君颐。
手中托着漆雕的圆皿,颀长的身影静静站着,雪发随风轻拂,极是随意优雅的姿态像是壁画中俯瞰人世的仙君。
柳云锦看了一眼,就感觉腿有点发软。
这个反应有点奇怪,像是某种事情做多了留下的后遗症……
“丫头见着慕容筠了?”君颐喂着水缸中的锦鲤,头也不抬地问道。
“见到了。”她如实回答。
君颐将圆皿丢给不知从哪冒出的冷月,招手让她过来。
柳云锦翻了翻眼睛,你大爷的派头那么大,还要她走过去。拨开蓝花楹的花枝,柳云锦走近君颐的身边。
刚走近,就被人拉入怀中,仔细检查了一遍,不久就听见头顶上还算满意的声音传来,“倒还算乖,没有背着本王偷吃。”
“王爷这么秀色可餐了,我还会想偷吃?着实是王爷多虑了。”她对某人的小心眼已是见怪不怪。
再者说每晚一次的频率,已经让她感觉有些肾亏了,能不看着男人绕道走就算是好事,还能想偷吃?以为人人都跟他一样,在床上震一夜,第二天还能神清气爽地去上朝。真是只吸人精气的妖孽!
君颐不知她的腹诽,对小人儿的马屁极是受用。温润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她的长尾,极是傲娇道:“这倒也是,本王如此倾城,也难怪你会对其他男人没兴趣。既是如此,本王秀色可餐,今儿夜里就多吃一回吧!也省得将我家娘子饿着,对外面的野花野草感兴趣。”
怀中人儿的身子一颤,赶紧从他怀中挣脱而出,你自己想就自己想嘛!何苦要拉上她。
“夫君大人,再做下去,我对男人都要没兴趣了!”她说得都是真心话!
君颐瞧着柳云锦满脸菜色,两股战战几欲奔逃的可怜样,总算是心善了一回,“瞧你那弱不经做的模样,真怕你在床上吐了。”
双修之法能增进修为,每次劳心费力的都是他,可他家小娘子为什么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看来以后得勤加操练才行!
柳云锦被他的眼神盯得发毛,仿佛她又要被扛上床的架势,赶紧岔开了话题,“阿颐,慕容筠跟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让我跟你回南陵之后,就不要再回来……”柳云锦看着君颐沉静难测的面容,继续道:“天下就快变了。”
君颐盯着她平坦的小腹,忽然道:“丫头跟我生个孩子吧!”
啥?这是哪对哪?
柳云锦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肚子,“阿颐,你是认真的?这孩子还不能生!乱世之下,孩子出生根本就没有活路。”
君颐像是回过神一般,露出渺渺笑意,“你想留在南陵吗?那儿是个极美的地方,青山绿水适合你和孩子安度下半生。”
柳云锦猛然明白了他话语中的意思,上前紧紧地搂住他,甚至惩罚性地捏住他的蜂腰,“大佞臣,你是想丢下我跟孩子,自己一个人去披荆斩棘?我告诉你,休想!你在南陵,我在南陵。你若回皇城,我也陪你。哪怕是上了黄泉,我也不许你一个人孤孤单单。”
她已听闻常德太后病重,终日在榻,已是大不如前。东陵之中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内忧外患云集,只怕就要变天了。
“我知道,”他摸着她的头顶,安定人心的清贵声音响起,“我只问你是否喜欢南陵?”
南陵,她知道那是崇山峻岭的地方,烟霞雾绕,民风淳朴,可以避世长居。
但,他们都是刀尖起舞的人,急流勇退都做不到,一旦失去权势傍身,就会被积怨已久的慕容皇室吃得渣都不剩,何谈避世。
沉默许久,她埋首在他胸前瓮声瓮气道:“喜欢!”
“好!”他只说了一个好字,异瞳中起伏的风云都化为了卷舒流云,“明日我们就启程回南陵,陪你在那多待一些时日。”
柳云锦轻轻答了一声,心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她知道君颐迟早还要回来,还要与慕容皇室做最后的对决,成王败寇,向来只有一个。
前世的结局是慕容皇室胜了,君颐被暗杀,慕容阁登基。她只希望这一世的未来都能改变。
风雨落满城,梅子黄时雨。
秋雨缠绵,南陵王府中的马车已经上路。
出了安泰皇城之后,几辆南陵王府的马车都撤去了马车外的家徽。南陵王的身份太过招摇,回南陵需得十几日的行程,只怕路上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十日之后,南陵沃土遥遥在望,湿漉的绿意,起伏的山峦与地处中原的安泰皇城截然不同。
“停车休息!”连续走了几日,人马都有些疲惫。一路上也算是平静,叫人放心了几分。
婆娑的光影穿不过层叠的树林,绿意笼在头顶上像是一把碧绿的大伞,空气之中满满都是湿润泥土与草木的香气。
这样的景致,她从未见过。偶有奇特不知名的昆虫从树枝间爬过,甚至能瞧见一些怕生的动物,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一幅警惕又好奇的模样。
“君颐,我想下去看看。”一路上赏山观水,她也不累。
君颐瞧着自家小娘子凤眸中的晶亮光芒,只能点头,“南陵多丛林山峦,恐有猛虎出没,你小心些。另外,这儿有些族群不与外界相通,若是误入他们的山寨会引来麻烦。”
柳云锦点头,“夫君的话我岂敢不从,只是在马车附近转转,不会走远。”
说完她拎着裙裾一窜就跳出了马车,襦裙从芳草上拂过,柳云锦在树林间转了转,看见奇异的花朵,听见悦耳的鸟鸣,都让她感到自由快乐。
这样的感觉,在四四方方的后院中是永远都体会不到的。
君颐支着额头,慵懒瞧着在树林中翩跹乱跑的小丫头,有种错觉,他不是娶了娘子,而是添了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