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棠黛站着,左右不安时,她的丫鬟小缕已经反应过来了,露出一个敬佩的表情:“卫四小姐真是好胸襟,小缕佩服。”
我笑笑:“我可是认识你们公子的人,当然应当如此。”说完,便忙不迭地找卫咎去了。
果然,卫咎已经端正跽坐在位置上,中间的台上某位小姐正在弹琵琶,我趁着众人正凝神欣赏琵琶的时候,轻手轻脚地从宫女身后绕到了卫咎坐的位置,一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坐到卫咎身边空着的团蒲上,偷偷瞄了他一眼。
按理说我离开的时间并不是很久,而且皇子泽邀他去看那传说中才有的五十弦瑟,那么稀罕的东西,也不该只看一眼就回来,怎得卫咎回来地如此之快呢?我心想他定又要用那样的眼神瞥看我。心里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出乎意料的是,卫咎就这样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众人中间一块长毯上弹奏琵琶的女子。
我不由也向那女子看去,看衣着该是某位大臣的女儿,模样虽端正,却不至于称得上貌美,也并无出奇的地方,那琵琶也弹得不怎么出色,朝中权贵的子女我多半上一世就认识得差不多了,可全然无台上这位的印象,所以不该是身份尊贵的人。我瞅了又瞅,怀疑道,难道卫咎喜欢的女子,就是这等姿色平平身份平平的琵琶女?
“咳。”我见卫咎迟迟不理会我,便轻轻咳了一声,提醒他我已经回来了。
“咳咳。”咳了一声他还是没有反应?难道是真的生气了?不想理会我了?我苦恼地想,这可不大好。
“咳咳咳!”这次我加重了音量,心想定要引起他注意,可是!琵琶女恰好在这时候弹完曲子,我这声故意的咳嗽很不适时地在宴园中响起,叫所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下卫咎是回过头来看我了,可是随之而来的是全场人都朝这边看来。
“台下咳嗽的是谁人?”正座上那位浑身上下都金灿灿的皇后开了口。我想起来这个皇后是最不喜欢别人刻意出风头的了,我此举无疑是最出风头引起别人注意的方式,我心里大呼冤枉,哪有这样凑巧的事情。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我也不得不慢吞吞地站起身,顺便剐了卫咎一眼。让你不理会我。现在可好了。
“回,回皇后娘娘,是臣女。卫知还。”我把头埋得低低的,快要低到下巴里的那种。
“抬起头来,本宫问你,为何突然喧哗。”皇后语气里很是不快。
我无奈地扯扯嘴角,然后恭顺地抬起头,向着她的方向说:“刚才臣女喉咙突然不舒服,可是又担心扰了诸位娘娘和各位夫人小姐听曲的雅兴,所以一直忍着没有出声,后来喉咙奇痒,实在忍不住,加之一曲已毕,才咳了出来,扰了娘娘的雅兴,臣女罪该万死。”
皇后的性情,我很知道,无非就是和其他女人一样,因着所坐的是权势最大的女人的后位,所以见不得别人挑战她的威严,只要你姿态够低够谦卑,她面子得到满足,便不会太过追究。听到我如此诚恳的歉意,她微微满意点头:“既然是有缘故的,那你坐下吧。”
我松一口气坐下,再抬头时,发现对面坐着的那个姿容貌美的小姐眼里闪过轻蔑之色,她袅袅婷婷地站起来,向皇后施了一礼道:“皇后娘娘,舒儿还是在夏日宴上头一次见到卫家的四小姐,不如借这个机会,让卫四小姐展示才艺,让大家都认识认识她,如何?”
她声音极为动听,想必歌喉也很美,可是!她半路插一句展示才艺是什么意思!我和她很熟吗?隐隐无语之时,看见她旁边坐着的小姐朝我投来隐隐的同情的目光,定睛一看,正是方才分手的石棠黛。我联想到刚才她与我说的话,原来这个无中生有的女人就是公良舒呀。
“此言不错,卫家的四丫头的确是本宫第一次见到,你站起身来,就依舒儿所言,为大家表演一个才艺吧。”皇后赞许地看着公良舒,点着头。
才艺?我?表演才艺?
我表情扭曲,慢吞吞地再站起身,环顾场上众人,发现有人端坐看好戏的有之,比方公良舒,面露好奇的有之,比方陈清婉,闭上眼睛不忍看的有之,比方石棠黛,还有冷眼旁观的,卫芷婳,还有半着急半无所谓的,这就是卫芷嫱,大抵因为我毕竟是她的妹妹,所以怕我丢脸会连带她也失了面子。卫咎压低声音在我身边说:“你在搞什么。”
我唇齿小幅度动着,表情扭曲:“还不是因为你!”一边露出标准的微笑:“那个……皇后娘娘,臣女并不会,什么才艺……”
皇后娘娘皱起眉来,顺势看向坐席这边的老夫人,像是在咨询意见,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我一眼,随后道:“娘娘,这丫头在家里懒惯了,还未学得什么才艺。”
“咯咯,祖母还是一贯地谦虚,婳儿明明看到,知还妹妹日日在家中*练舞,姿态优美,连婳儿看了都觉得自愧不如,今日知还妹妹头一次参加夏日宴,祖母怎能因为谦虚让妹妹不展露一番呢。”突然说话的是卫芷婳,她言语间,如琳琅珠串洒在银盘上,好听得很,但那投向我的眼神,却是快意而憎恨的。
我差点忘记她和我的恩怨了,她怎么会放过这等让我出丑的好机会。我看向她,她亦看向我。唇边浮起一抹笑容。
皇后闻此言,有些意外,又看向我,道:“原来是卫老夫人谦虚,既然卫家的丫头擅长跳舞,那便奏乐,舞一个。”
老夫人再想说话已不好周转,只皱着眉头看了卫芷婳一眼,卫芷婳低头,转动着她面前的杯子,对面的公良舒亦皱着眉看着卫芷婳,对于她没有袒护我反而进一步落井下石感到疑惑。
我独身一人突兀地站着,卫咎亦是一脸忧患,可这毕竟是女孩家的事,他一个男子不便插嘴,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我,乐师也已经将手按在了各自的乐器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