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这是要借此机会,除掉八皇子吗?
锦好控制好自己的力道,看向地面,将这念头排除,这酒楼虽然不低,但也不算高,或许寻常人这么掉下去,不死也会跌得手脚残废,可是八皇子的身手,她是见过的,这么高的楼层,却是无碍。
二皇子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怎么会做如此无用功的事情,这不合常理。
锦好心里疑惑,又想到二皇子刚刚那个怪异的笑容。
难道……从这楼上掉落下去的人,不会是八皇子,而是二皇子本人。
对,一定是这样,若是一向以任性为名的八皇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个儿的兄长二皇子,从楼上推落下去,那么该是多么大的罪责。
而此时,正好有些京城里的京畿卫从此经过,那么刚好将八皇子擒住,顺道也将叶大公子擒住,而自己和金翰林也顺道被带过去审审,至于结果会怎样,还不是二皇子嘴里的一句话。
二皇子即使掉落下去,也一定不会有事,不管是他“急中生智”安全着落,还是不知名忽然冒出来的英雄“舍身相救”将他接住,他大不了受点惊吓罢了。
而八皇子却是声名大跌不说,只怕还会惹得皇帝厌弃,说不得皇贵妃再用力的哭上一场,枕边风吹吹,或许连皇后娘娘都要受到牵连——曾经的年少夫妻,那里比得上貌美如花的温柔乡,皇帝的心会偏向哪边,自然不用说了。
谋害兄长,手足相残,这罪名多大,自然不用说了,就是皇帝一直宠爱八皇子,愿意从轻发落,或是二皇子事后也愿意为八皇子求情,也逃不出被贬出京的命运。
而,被害人二皇子,如此一来,自然就得了个仁爱的好名声,以往那不折手段,狠辣无情自然一笔勾销。
果真是好算计,滴水不漏。
锦好微眯起眼睛,回想前世八皇子的命运——就是被贬出京,在偏远的地区,得了块封地。
不行,不能让二皇子得逞,先不说,二皇子对她有些龌龊的心思,就说八皇子三番两次的对她相助,也值得她相助。
只是,她是个弱女子,该怎么破了这局?
让她舍身破局,她还做不到,倒不是谢明覃不值得,而是这世界还有她牵挂的人,放不下。
为今之计,也只有不让谢明覃靠近窗沿的栏杆,这样即使谢明佑落下去,也牵扯不到谢明覃的身上。
锦好心中定下注意,面色如常,波澜不惊,笑盈盈的看着四周,密切的注意着周围的环境,不管风雨如何席卷,她定要寻一个现世安稳。
她退了几步,笑盈盈的到了金翰林的身边,笑道:“这人还真多,挤得气的喘不过来了。”又转头看向谢明覃,见他目光沉敛,凝眉静思,便微微沉思道:“谢公子,上次您借我的手札看了,体会颇深啊。”
谢明覃眉头微滞,随即心中微微一动,便朝她近了一步,抬头看她,脸上绽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莫五小姐到底有什么感想?说来听听。”
锦好眨了眨眼睛,声音低低,却又能清晰传到他的耳朵里:“殿下借我的手札,我感受最深的是厅堂是厅堂,却又非厅堂,我们能做得就是多思多想,看似风平背后,谁又能知道是不是隐含危机,唯有谨慎二字,最是要得。”
厅堂,早已变成了天下,而对峙的双方早就成了谢明覃和谢明佑兄弟二人,若是一个不慎,便是无底深渊,从此万劫不复,而葬身于此的不但是他们本人,还有他们身后的拥护者。
谢明覃目光一缩,不过也只是眨眼之间,面色如常,看不出丝毫的变化,只是看向锦好的目光又深了片刻,锦好一直紧紧注意他每一个神色,知道他是听明白他话里的深意,心里一松,想了想,便凑近了谢明覃,低低地说道:“我母亲一直惦记殿下,想要谢谢殿下当日的盛情,只是前些日子忘了关窗,受了点风寒,身子不爽利,也就耽搁了下来,现在别说开窗了,哪个丫头靠近窗子都要训斥一顿,谢您的事情都给耽搁了下来。”
她的一连说了三个窗字,谢明覃听了之后,微不可见的对着锦好眨了眨眼睛,锦好心里明白,也不再多言,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发现谢明佑的目光已经看向这里,便不再多话,反而是谢明覃笑道:“我这段时间,实在是繁忙,宝儿已经许多日子不见了,要不等一下,我卖盏花灯,请莫五小姐转送给宝儿,可好?”
锦好明白,谢明覃是在替自己找他低语开脱,也笑着应道:“劳殿下挂念,不过我觉得殿下是不是将这花灯记下来,等到明年一起送为好。”
谢明覃闻言,皱了皱眉头,煞有其事的想了想,半响之后才应道:“既然莫五小姐觉得明年一起送好,那就明年送吧。”
锦好正待再说些什么,就听见那边的谢明佑笑着对谢明覃道:“八弟,这中秋佳节,灯火通明,百姓满街,烟花绽放,此情此景,美丽异常,咱们兄弟难得一起同游中秋,何不到窗前,展望一下夜空的烟花,京城的美景,与百姓同乐,回宫后,自然也可以向父皇描述一下这齐天的盛况?”
锦好冷冷的一笑,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谢明佑的提议,不但极其蛊惑,而且还扛着皇帝这扇大旗,根本容不得谢明覃拒绝。
谢明覃微微沉淀了一刻,点头应允:“二哥所言甚是,父皇常训诫我们,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见百姓才是社稷的根本。今日值此中秋佳节,咱们兄弟既然深入民间,自然要与民同乐。”
锦好心中一慌,差点出声阻止,却在到了舌尖的时候,硬生生的被她咽回了肚子中。
谢明覃深深的看了锦好一眼,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色,整了整神色,便姿态优雅的上前,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视着锦好的神情,锦好眼底隐隐带着的关切和担忧,让他心底深处的那根琴弦再次被拨动了起来。
谢明覃和谢明佑兄弟二人来到窗前,朱丹凤等女子都知情识趣的将窗口留给这二人。
这酒楼的窗子很大,站在窗口可以将街道的全景看在眼里,各式的灯笼挂满整个街道,直将这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而清晰,各处的景致都收入眼底。
谢明覃能将下面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下面的人的自然也能将上面的情形看的明明白白。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见楼下有人声飘了上来:“咦,那二位公子好眼熟,是……是不是……二皇子和八皇子?”
“我瞧瞧……看着是挺像的……对,应该是二皇子和八皇子……瞧那手里的扇子……准没错……”
声音断断续续的飘了上来,落入锦好的耳里,心中一滞,金翰林轻轻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袖,用眼神安慰她:虽然这一刻,他只是从锦好和谢明覃的对话中,隐隐感觉到那窗子有不妥之处,却不问不想,只想个锦好依靠。
暴风雨,快要来临了吧!
锦好扯了一个勉强的笑容给金翰林,却神情紧张的盯着谢明覃和谢明佑所立的位置,目光连片刻都不敢移开去,虽然她明知道即使发生了什么,她也帮不上忙,却一起提着心,吊着胆。
就在此时,谢明佑脚下一软,似是被什么绊到,一个趔趄,整个人就向前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
谢明覃早有准备,一把将谢明佑抱住,手心顿时传来一阵刺痛,钻心的疼,他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仍旧紧紧抱住谢明佑,稳住他的身子,然后将他整个人拉向后来,关切的问:“二哥,你没事吧!”
谢明佑心中懊恼不已,恨不得拉开谢明覃的手心,看看他是不是感受不到疼痛,面上却是完美的演绎兄友弟恭,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多谢八弟,还好八弟眼明手快,否则不知道要怎么挂彩呢?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脚居然狠狠地抽了筋,差点……”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大力,谢明佑身子往前一进,整个人就撞向了谢明覃,谢明佑心中顿时一紧,顾不得自己,忙伸手去拉谢明覃。
谢明覃见他的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不知道怎么的,谢明覃的浅笑,让谢明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进入到紧急戒备状态。
谢明佑记得很清楚,上一次谢明覃露出这般神色后,坏了他的太子梦,而这一次,他又会做什么?
就在谢明佑心惊胆颤之中,只见谢明覃的身子已经完全的都背靠在栏杆,猛人一阵激烈的晃动,就听见“咯噔,咯噔……”连续几声巨响,窗口的栏杆全部一声而断,裂开下来,谢明覃一时间,猝不及防,整个人躲闪不及,脚下一脚擦空,他的人就如同一直飞舞的蝴蝶,在一个美丽的抛物线下,滑落下去。
这一幕自然落在了下面百姓的眼里,这一次不用人引导,就见楼下的百姓,全都惊叫了起来:“天,二皇子居然推八皇子下楼……太可怕……”
这酒楼的窗子可是不低,百姓们又不清楚八皇子的身手,一时间吓得魂飞魄散,对谢明覃其人,却是升起了几分同情,又是悲愤,又是可惜,忍不住哀叹了起来。
正在众人为谢明覃哀叹的同时,一道身影从窗口飞了下来,抢先一步落地,然后一个鲤鱼打挺,稳住身子,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伸手将谢明覃的身子接了个正着,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叶若铭。
虽然叶若铭身手矫健,有惊无险的接住了谢明覃,可是到底是从高处落下去,冲击力不算小,二人都被那巨大的冲击力带着翻滚了几下,叶若铭勉力稳住身子,抱起八皇子谢明覃,厉声大喊:“快让开,都给我让开……八皇子受了重伤,需要即使救治……快让开……挡我者,杀无赦……”没几下,就消失在人群中。
二皇子谢明佑似乎被眼前的情景给震住了,一时间呆立在那里,等回过神来,二话不说冲下了楼梯,叶若谦也尾随之冲冲而去,连楼上的几位贵女都顾不上了。
众位贵女一时间也被眼前的情景给吓到了,再听得楼下飘上来的窃窃私语,顿时都傻了眼,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楼下的人群,一阵涌动,乱糟糟的,就听见有人的惊叹声:“天啊,真没想到二皇子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连自个儿的同胞手足都能下得去手来,果真是薄情寡义,无情无义啊,残害手足,天理不容啊,这是要遭天谴的。”
又有人附和:“是啊,都说二皇子做事不折手段,原本还以为不过是夸大其词,今儿个却是亲眼见到了,真没想到啊,没想到啊……二皇子居然是这样的人……”
“唉,听说皇帝虽然宠爱皇贵妃,却对皇后所出的八皇子甚是青睐,而八皇子虽然一向任性,我行我素,却从不曾欺压百姓,在民间素有声望,想来是二皇子为了除去竞争对手,而借机铲除掉八皇子吧。”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虽然灯火通明,可是毕竟是仰望,那上面的动作就有些看不真切,但是二皇子和八皇子的推搡动作却是能看的分明,故而百姓眼里就是谢明佑推了谢明覃下落,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而人群中明显有些借机行事之人,在挑拨百姓的情绪,没多久,这周围的议论声就越来越大,最后嗡嗡直响,几乎要到云霄。
锦好耳边听着百姓的议论声,眼底却是一片冰凉:二皇子这黑锅不背也得背了。
只是这余下的几位贵女,可怎么打发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