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好痛……”
清舞挣扎着从梦境中醒来, 正对上一双布满血丝却依旧深邃的眸子,“哪里痛?告诉朕,朕让太医给你诊治。”欧阳忆潇按住她欲要拍额的小手, 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倦意与心疼。
清舞闭上眼, 再次睁开, 眸中已遍布冷意, 她从他掌心里抽出手, 强撑着坐起身,问:“是你设计陷害我舅父的?”
欧阳忆潇伸出的手僵在空气中,“对不起……”他的话里带着一丝无奈, 那三个字却让她的心落至低谷。
“为什么不否认?为什么你连谎言都懒得说,你是皇上, 你无所不能, 你可以让全天下的人来为你圆谎……”她颓然的靠在床柱上, 泪水在这一刻决堤,打湿了本就苍白的面颊, 爱与恨彼此纠结,心已痛到极致,前世的她已被他伤的体无完肤,今生却依旧逃不开他的折磨,她从未害过任何人, 为什么老天爷要对她这么残忍?
“舞儿……”他想要拥她入怀, 可此刻的她就好似一只受伤的刺猬般, 竖起了全身的刺, 让他无法靠近。
“你为了你的母后, 你的国家,如何惩罚我的父皇, 我没有资格去置喙,可我舅父有什么错,他只是一个尽忠职守的臣子,他为国而疏家,冷落了自己的妻儿,他的妻子日日盼望着夫君平安归来,盼到的却是他中毒身亡的死讯,一个女人,究竟是有多绝望,她才会当众撞死在自己夫君的棺木前,你知道吗?你毁了整个叶家,你让我坐实了不祥的恶名,你还……”说到这里,她突然止住了话音,有关前世的一切,她一个字都不想再提,此刻的她,宁可自己就是真正的云清舞,而非重生的慕流裳,那个女人太可悲,她生来就是一个错误,永远躲不过命运的诅咒。
“对不起……”欧阳忆潇不顾她反抗的将她揽进怀里,可除了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那三个字,他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以为那件事做得滴水不漏,却不想还是被云沐歌查了出来,若是搁在以前,他根本就不担心事情暴露,甚至期待西越以此为借口主动发起战争,他就能趁机灭了整个西越国,可如今,他却伤害了他最不想伤害的人。
放弃了挣扎,清舞身体僵硬的任他抱着,声音嘶哑的问:“他在哪里?”
欧阳忆潇抚着她背脊的手顿了顿,继而轻轻将她推开,紧锁着她冷若寒霜般的眸子,“忘记他好不好,朕不想失去你。”
“我要见他。”那么多双眼睛看到了那一幕,她不知道自己因何还好好的躺在皇帝的龙床上,她只知道,必须有人为此事付出代价,她不希望那个人是林逸恒,尽管她已不再爱他,准确的说,是她从未爱过他,却依旧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
欧阳忆潇沉默的看了她半晌,终是妥协道:“你先把药喝了。”
见她点头,他便唤了小印子端了汤药进来。
清舞伸手接过药碗,一气饮下,又喝了口蜜水漱去口中的苦涩,便自行穿衣下床。
欧阳忆潇不置一词的看着她,待她整理妥当,便牵着她的手出了华阳宫,外面已备好了御撵,清舞安静的坐在他身旁,一声不吭,垂眸想着自己的心事,上天真的很会捉弄人,两世为人,她竟爱上了同一个男人,还是伤她如此深的一个人。
而欧阳忆潇守了她一天一夜,此刻确实有些倦了,也知道她不愿与他讲话,索性就倚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绯烟宫
大殿正座上,言贵妃悠然的品着香茗,不断涌上的雾气遮住了她的眼睛,让人无从探寻她此刻的喜怒,而她脚边不远处跪着的一个身着樱粉色宫装的女子却将头垂的老低,不住颤抖着。
“跪了这么久,可是要说实话了?”言贵妃轻啜一口茶水,话虽说的缓慢低沉,却让听者莫名生出一股寒意来。
谦贵人慌乱的磕头道:“臣妾先前所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有所欺瞒,望娘娘明察。”
“是吗?”言贵妃放下杯盏,扫了眼她因恐惧而变得苍白的小脸,哂笑道:“你真当本宫这么好骗吗?”
“娘娘……”谦贵人抬起头,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还不及她再次开口,便听到那双眸子的主人对坐在一旁的女子道:“既然那张嘴不愿说实话,留着也是多余,不如毒哑了算了!”
上官郁儿听罢,不以为然道:“对待这样的人,何须浪费哑药,让人拔了她的舌就是!”说着,她便冲门口立着的宫人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两个内侍上前按住了谦贵人。
谦贵人大骇,挣脱开那两人的束缚,跪着挪到言贵妃脚下,扯着她的裙摆哀求道:“娘娘不要啊,臣妾知错了,臣妾不该误导娘娘,引娘娘入局,求娘娘开恩,饶恕臣妾,臣妾以后定当对娘娘马首是瞻……”
言贵妃身体前倾,俯下脸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冷冷的问:“本宫很想知道,慕流云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反过来算计本宫?”
谦贵人跪坐在地上,再次垂下头,咬着下唇小声嗫嚅道:“臣妾觉得云贵妃……很可怜……”
“可怜?”洛浣言直起身,仿若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般狂笑不止,笑过之后,眼角却突然泛起了一股潮意,“说说是怎么个可怜法?”慕流云,这么多年了,她装可怜扮无辜的个性真是一点都没变!
谦贵人挺直了背脊,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说:“臣妾自搬进倾云宫后,一直按照娘娘的吩咐监视云贵妃的一举一动,发现她真的如宫里传言的那样清心寡欲,待人宽容,只是她毕竟是皇上的妃嫔,一颗心都在皇上身上,在得知皇上将那个叫清舞的丫头留在华阳宫后,难免有些伤神。前些日子,皇上突然来了倾云宫,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云贵妃变得更加憔悴,几乎是日日以泪洗面,臣妾看着有些不忍,偶然又听到她与顺嫔的谈话,才知道是那个宫婢恃宠而骄,与皇上拌嘴的时候责怪皇上宠她是因着她与云贵妃有相似之处,拿她当替身,顺嫔气不过她如此搬弄是非,想要帮云贵妃教训她,可云贵妃不准,顺嫔出来的时候发现了臣妾,就拉臣妾一起捉弄那丫头。”
谦贵人抬眸偷偷看了眼言贵妃,见她神色如常,并未震怒,遂继续说道:“冰泉宫是禁地,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准入内,昨夜是皇太后的寿宴,没有特别重要的事,皇上是不会离开九华殿的,但皇上一向宠爱娘娘,而娘娘又很想抓云贵妃的把柄,所以……”
“所以你们就设计本宫引皇上去冰泉宫捉奸?”
“不是的,臣妾不知道有个男人在那里,臣妾只想让皇上治那丫头个私闯禁地的罪名,让皇上不再宠幸她,臣妾……”
“不管你初衷如何,背叛了就是背叛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本宫这里不会再留你……”
“娘娘,臣妾错了……”谦贵人不住磕头,哭着哀求道:“求娘娘开恩……不要杀臣妾……”
“杀你?”洛浣言好笑的看着她,“真当本宫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吗?”
谦贵人止了哭泣,泪眼蒙蒙的看着她,“娘娘不杀臣妾?”
洛浣言慵懒的仰靠在椅背上,略带嘲讽的说:“你不是觉得云贵妃温婉善良,本宫蛇蝎心肠吗?那本宫就让你继续留在她的身边,看看她究竟是有多善良!”
“娘娘……”
“去吧,本宫与她的争斗才刚刚开始,你可要好好替她筹谋,不然,那般柔弱的她会被本宫整的很惨!”
“娘娘,臣妾……”
谦贵人还想说什么,却被立在一旁的馨若扶了起来,“娘娘累了,奴婢送小主出去。”
听她如此说,谦贵人只得将未出口的话吞了回去,再次看了眼言贵妃,默默跪安离去。
殿门关上后,沉默许久的上官郁儿有些不满的问:“姐姐就这么放过她了?”
洛浣言揉了揉酸痛的额角,有些疲惫的说:“她背叛了本宫,却相安无事的走出了绯烟宫,慕流云是不会再信任她的,而她本性不坏,只是太过天真,就让慕流云给上一课好了!”
“那娘娘准备如何对付云贵妃和顺嫔?”送了谦贵人回来的馨若接口问道。
洛浣言缓缓站起身,目光掠过上官郁儿,见她双拳紧握,满是期待的看着她,便顺了她的意道:“暂不管慕流云,至于顺嫔,等皇上处置了天牢里那位了,你再好好修理她!”
上官郁儿欢喜的挽住她的胳膊,与她相携走去内殿,“我就知道言姐姐最疼郁儿了,我要准备最上乘的蜂蜜给她。”
馨若跟在她二人身后,听到上官郁儿的话,一阵恶寒,亏得这南召国郡主长得如此甜美可爱,整人的方法真是让人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