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很想望天,如果这男人真是她一个师父教导出来的亲师兄。那么,她第一次见自家师兄,就找了师兄的茬。第二次见他,就跟他打了一架?
尽管很郁闷,夏芍脸上却依旧是淡雅的微笑。她没忘记师父不想被人知道他在东市的事,尽管眼前的人很可能就是她的师兄,但没有得到师父的允许,她也不好上前相认。
“你平时跟人打听失踪人口,都是这么个打听法?逮着人先跟人打一架?”夏芍挑了挑眉,目光从照片上移开,笑意里带着戏谑。
阿弥陀佛!师父,徒儿不是故意把您老人家称作失踪人口的。谁叫人家都寻来了,你都躲着不见,害我遇见,都不敢跟人相认!
“见过他么?”望着少女笑吟吟的脸,徐天胤不理会,重复问道。
夏芍一挑眉,这人,怎么转移不了注意力的!她还以为他会对她那句“失踪人口”表示不满,然后她就可以来一句“你态度不好”,然后要么再打一架,要么甩手走人。
他如此坚持,倒叫她不好答了。
说不认识吧,明显不现实。师父就算归隐失踪了七八年,也依旧是玄门的掌门。而现在两人是同门,怎么可能连掌门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可要是说认识吧,之后必然还有一堆的后续问题——她师父是谁?什么时候拜的师?
她的师兄看起来可不像傻子,自从他拿出师父的照片开始,她就感觉被猎豹盯上,她一分一毫的神情,相信他都看在眼里。要糊弄此人,可不太容易。
“见过么?”徐天胤不厌其烦地问,好像只要夏芍不回答,他会一遍一遍重复问下去。
夏芍却将目光又投向那张照片。那大概是十多年前师父的样子,那个时候他比现在精神好很多,且那时他的双腿并没有残疾,站在一棵树下,笑容慈祥。那时的他,头发乌黑,一点也看不出年过五旬的样子。而反观如今,他已是满头白发……
垂下眼,夏芍心中有些酸楚。听师父说,师兄三岁就拜他为师了,他们之间除了师徒情分,应该还有父子情分吧?师兄十五岁那年,他们师徒分开,后来师父就出了事,辗转来到了东市,隐姓埋名。
师父说,以师兄的性子,这些年必然在苦苦寻找他。她不知道为什么师父明知他找来了,却还是不见。或许师父有他的理由,但就她本身来说,还是希望他们见上一面的。
不管有什么事,他们师徒三人,共同面对!
“见过么?”徐天胤重复问。
他声音始终微凉,带点漠然,但夏芍却在抬眼的时候,恍惚看见他黑沉的眸底那种翻涌的恳切与煎熬。
夏芍垂眸,换做自己知道师父失踪了,想必也会这么心急地寻找吧……只是,如果她知道眼前有个人可能知道师父的情况,哪怕只是微薄的可能,她也绝对会追着不放,且她绝对做不到如此自制。
仅凭这一点,这人倒是叫她有些佩服。
够格做她的师兄!
抬眼,一笑,夏芍已有了决定,她转身便走。
“等等!”
“周末!”夏芍步子没停,冲身后潇洒地摆了摆手,“上午八点,福瑞祥古玩行斜对面的茶座见。”
……
说服师父见师兄一面的事,占据了夏芍整副心神。接下来的几天,她心中预演了各种说服师父的办法,徐文丽和赵静的事,倒被她放在一边了。
反正风水阵已经布下,他们两家绝对好过不了。
而这天之后,两家确实没再遇见过什么血光之灾,但是看似平静的背后,却没有一件顺心事。
徐文丽的母亲才刚刚住进医院,公司里的下属就瞄上了她的位子,以她少说要休三五个月的病假为由,暂代了她经理的位置。而父亲因为照顾母亲,每天下班都一副很累的样子,精神不济、脸色也不太好看,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了不顺心的事。
赵静家里也不怎么好,赵家的民窑她大伯占的股份最多,也是家中的继承人。而她家里原本有自己的生意做,父亲进了医院之后,母亲不懂商场的事,生意被竞争对手抢去一些。而大伯母更是借着这由头不冷不热地说了几句,那意思好像是他们家故意闹这么一出,好回来赖在民窑,意图夺权似的。
两家都事有不顺,徐文丽和赵静烦心不已,两人心中有火气,不是没想过再找人教训夏芍,可是当她们找到学校几个不良少年时,才得知那天殴打夏芍父亲的人,莫名其妙在第二天就从东市消失了,全家连个影子都搬没了。
两人觉得事有蹊跷,又有点害怕,多番跟那几个男生打听,几个人也不知道当天的具体情况,他们只是学校里的,跟真正社会上的混混有很大差别。尤其是安亲会这样的帮会,他们更是连边都摸不上,只是骂骂咧咧道:“我们怎么知道!妈的!都是你们两个惹的好事!害我们现在没老大带了!你们他妈惹了什么人啊!现在安亲会的地盘上,谁都不能惹夏芍,知道么!帮里下的死令,谁惹谁死!操!我们差点被你们俩骚货害死!以后这种事,别他妈来找我们!”
徐文丽和赵静听得一愣一愣的,直到一群男生摔摔打打走了,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
这、这是出什么事了?
为什么东市黑道下令不准惹夏芍?
“你们俩真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么?”赵静转过头,胸前左臂吊着,惊恐地问徐文丽。
“我怎么知道!她就是普通家庭啊!”徐文丽也惊疑不定,咬着唇,想不明白。夏芍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一身功夫,还有这么大的能量?
两个人都是惊疑不定,从这天以后,看夏芍的眼神都万分复杂。而夏芍没心思理她们,被人看两眼,她不疼不痒。
总算熬到周六,夏芍立马回了十里村的后山上!
她先做了一手好菜,把老人家哄得开开心心的,直到吃饱了饭,师徒二人坐在石榴树下,唐宗伯才问:“说吧。你这丫头,一献殷勤,为师就知道准没好事!”
按说,唐宗伯是应该能算出夏芍身上发生的事的,尽管她命格奇特,推演不出命理走势来,但近来发生过什么事,还是能看出来的。可是怪就怪在,连近来的事,唐宗伯都看不出来。这一点让他很是不解,而夏芍则觉得,很可能是自己重生的关系,与这世上的人不一样,所以阻碍了这层天机的推演。
眼见着师父问了,夏芍也不隐瞒,便从父亲挨打说起,将踢了亿天场子、摆平了东市黑道,到布下风水阵,偶遇师兄的过程,详细地说了一遍。
夏芍边说边注意着师父的脸色,老人在听完之后,叹一声,颇为感慨,“唉!天意!”
“师父到底为什么躲着师兄不见?”夏芍见唐宗伯在听见她遇到徐天胤时,分明流露出慈爱和想念的神情,既然这样,为何不见?
“唉!”唐宗伯叹了口气,转着轮椅,抬头望向远处,“我当年出事的情况,他不清楚。他要是知道我这腿变成了这样,以那孩子的性情,决计要给我报仇。你们现在都还年轻,不是那人的对手。我不能叫你们平白送了性命……”
夏芍神色一变,这是多年来,师父第一次说起他腿伤的事。原来,竟是被人所害?而他不愿意见师兄,也不愿意跟她细说,目的竟是为了保护他们?
“师父。”夏芍站起身来,走去老人身边,神色认真,“我跟师兄不是小孩子,我们当然会想要替您报仇,但我们不会鲁莽。师父也常说,天道有常,人生无常。我们为何不能珍惜当下?师兄这些年到处寻找师父,不知您是否尚在人世,他要受多少煎熬?而您能见时不见,却在心里头怀念,这不正苦了你们师徒两人?别人受了一丁点苦没有?师父这是当局者迷了。”
“当局者迷?”唐宗伯回过头来,似乎对这话颇有震动,半晌叹了口气,“或许,你这丫头说的对。”
夏芍听了,眼神一亮,“那就见见师兄吧!”然后,好让她听听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她倒想要知道,谁把师父害成这样!
“嗯?”唐宗伯见夏芍眼睛发亮,顿时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你这丫头,不会替师父答应什么了吧?”
夏芍一笑,“我哪儿敢啊,我当然还是要问问师父的意思的。我约了师兄明天上午茶楼里见,您要是不见他,我就放师兄鸽子,也不去了。”
她坐下来,托着腮,叹气,“唉!反正我第一回见师兄,就找了他的茬,第二回,跟他打了一架,第三回,放他鸽子也没什么。总比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要好。”
夏芍语气闲适,说罢就抬眼,笑眯眯看着老人,直到把老人看得老脸通红,吹胡子瞪眼,“行了!就这丫头,一天到晚就知道算计师父!”
唐宗伯转着轮椅就往屋里走,声音透过背影传来,“让那小子来见我吧,咱们师徒三人,是该聚一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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