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安的记忆中,他和叶竹澜的暧昧一直保持到高考结束后的一段日子,两个人经常单独在一起,每每偶遇,都可以看到对方眸子里那份扣人心弦的喜悦,但却从来不曾有人主动表白。
秦安一直在想,自己无法忘记叶竹澜,是否就是因为两人之间的那一层没有真正揭穿。
这时候他这样做了,然后他清楚地发现,这既不是梦,也不是回忆,而是真实的生活。
当秦安走进69班的教室时,对他来说,这些人应该都是十分陌生的新同学,然而他仔仔细细地看去,和许多年后那些或者精明,或者沧桑,或者颓废,或者严肃,或者威严的脸庞重叠在一起时,他依然记得绝大多数人的名字。
“秦安,去那里坐着。”父亲秦淮是外语老师兼班主任,他指着的位子,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秦安看了一眼依然年轻的父亲,还不到四十,
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父亲很早就开始担任老师,从最初的民办转公办,从师专毕业到大学本科,父亲付出的努力是少年时期秦安很难忘却的一段回忆,他记得许多
个夜晚,即便是停电,在煤油灯下父亲看的书,似乎都是什么马克思主义哲学,那时候父亲还打算考研究生。
和满头白发,苍老威严的私立中学校长形象一叠合,秦安看到此时的父亲,有一些心酸,默默地低下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秦安放下书包,忽然间转头,旁边一对清冷的眸子马上若无其事地转开。
那是秦安初中最后一年始终在一起的同桌孙荪,孙荪是69班学习成绩排名第一的女生,也是全年级第一。
在相对朴素的年代,在保守的县城初中里,并没有什么校花一说,但每个人都知道,县初中最漂亮的女孩就是孙荪,长大后成为妖娆尤物的一个女子。
和叶竹澜不同,秦安和孙荪的联系时断时续,
当孙荪成为名声大震的歌手时,她最后举行的一场演唱会,就是秦安所在的公司赞助,然后孙荪进入了演艺圈,那个圈子真正走进去时,比她想象的还要肮脏,在她
那个一直担任经纪人的表姐的帮助下,一个被称为最有希望捧起小金人的大师级导演,得到了她那被迷情药折磨的欲望迷离的身体,并且拍下了视频。
视频被传到了网上,孙荪选择了自杀,结束了她如夏花般璀璨盛开,又迅速腐烂的人生,埋葬了那具被无数男人觊觎的,美貌和智慧并存的身体。
孙荪唯一的错,就在于她比谁都重视亲情,相信亲人,却看不穿许多人在走入某个圈子里后,早已经被欲望迷失了她们的品性。
秦安看到了视频,也知道了孙荪自杀的消息,那时候的他,已经有了妻子,有了孩子,他疯狂地用拳头砸着墙壁,然后默默地坐在电脑面前,眼泪止不住地流。
“孙荪,你还活着,真好。”
秦安扭过头去,看着孙荪那张美艳近妖的侧脸,那略尖的下巴,那笑起来会眯着眼睛,实际上如同做了坏事的小狐狸一般坏笑着可爱的女子,这时候冷漠的不近人情,嘴唇不满地微微撅起,骄傲而不屑。
从初中开始,就不再男女同桌了,孙荪和秦安却是唯一的例外,秦淮想着,有孙荪这样完美的女孩做同桌,秦安总不至于没事就跑去和叶竹澜调皮捣蛋,再者作为老师,都相信成绩好的学生能够带动成绩差的,这样的搭配,秦淮也是费了许多心思,才说服了孙荪同意。
孙荪并不愿意如此显目,如此特别地成为唯一一个拥有男同桌的女生,但也架不住秦淮的劝说,心中只想着一个父亲都到了要为儿子操心到这份上,拉下脸来和她这样一个小女孩商量的份,这个男同桌显然不是什么好货色。
明知道秦安在望着自己,孙荪依然不打算搭理秦安。
十三岁的孙荪,已经开始发育,娇小的身躯渐渐抽条修长,微微鼓起的酥胸包裹在小背心下,轻盈的腰肢真正如扶风弱柳,自然地迷人。
她也已经懂得异性间的一些事情,被秦安不依不饶地盯着,耳根子终于开始发红,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一眼秦安。
秦安笑了,孙荪还是那个孙荪,这瞪眼的风情,多少年不曾改变。
“你……”孙荪气呼呼地转过头去,这个秦安怎么回事,人家瞪他,他还笑,有这么脸皮厚的人吗?看来秦老师果然是拿他没有办法。
既然秦老师拿你没有办法,再和我嬉皮笑脸,我就代替秦老师管教你。孙荪突然觉得自己可以理解秦老师的苦衷了。
“啊!”
一个粉笔头砸了过来,秦淮恼火地盯着秦安,这个不省心的儿子,在68班和叶竹澜吵吵闹闹,都已经在老时间传出他秦淮的儿子有早恋趋向的传言了,现在看样子,他又是打上孙荪的注意了。
幸亏孙荪是那种绝对的品学兼优的乖巧学生,不可能像叶竹澜那样贪玩,秦淮才放下心来。
教室里传来压抑的低笑声,县初中不大,大多数人都知道秦安是秦淮的儿子,看到老子管儿子这样的画面发生在教室,许多人都觉得有些新鲜。
秦安摸了摸脑袋,擦掉粉笔灰,拾起那半截粉笔,恭恭敬敬地放到讲台上,又坐了回去。
秦淮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现在才是秦安转班第一天,他也不指望秦安马上就有所转变,但被老师用粉笔砸,还恭恭敬敬地捡起粉笔头的学生,秦淮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貌似恭敬的做法,似乎是不那么在意老师的威严啊。
这就好像开会时,校长在台上大骂某班摸底考试成绩太差时,被骂的班主任在台下哗哗股掌,笑容满面,然后大喊:骂得好,你继续骂!
好小子,你给我等着!秦淮暗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