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菜地包围的那幢豪宅,以前被李家明当成是栖身之所,但有了爱人这就是家。
清晨,习惯了早起的李家明跑步、洗澡、去摘葱和芫荽,煮好两碗从老家带来的米粉,然后去敲客房门恭请柳大小姐用早餐。短短几天时间,难得睡懒觉的柳莎莎也从不习惯到习惯,习惯了爱人这种关爱。
小时候,她就非常羡慕文文和婉婉,连吃块鱼都有人挑好刺,现在终于轮到她了。
洗漱好,坐在餐桌前觉得这很温情的柳莎莎打趣道:“家明,知道老杨怎么评价你吗?”
“进得了厨房,上不得厅堂?”
这还是很多年前,小妹生日时,老杨调侃李家明够丑的话。不过也没说错,论长相,李家明绝对够丑;可要论厨艺,他又相当了得。比如眼前这碗煮米粉,金黄色的荷包蛋、白色的米粉、绿色的葱花,色香味俱全。
真香,这就是老家煮米粉的味道。嗅了嗅这熟悉的香味,柳莎莎挑了点朝天椒剁的辣酱在碗里搅和,娇笑道:“濒危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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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虽然珍贵,照样是动物,意思还是长得丑呗,李家明不满道:“我这种叫man!知道苏菲怎么说的吗?”
“苏菲是谁?”
再要强的女孩也是小女人,也一样会有小心眼,暗笑的李家明低头吃粉,装作没听出话中的酸味,随口道:“kyle的小女儿,年方十一。那小姑娘厉害,八岁就能用十美元,买了婉婉四条金鱼加一个四十九美元的鱼缸。”
青梅竹马的两人太熟悉了,回过味来的柳莎莎啐道:“你故意的吧?”
“呵呵”
以前也是这样,明明什么都知道,偏偏装作不知道,就等着看人家笑话。想起小时候在二小竞赛,这家伙明明知道自己错了,还故意让自己出糗,柳莎莎觉得时间真快,立即不满道:“呵呵,呵呵,我最烦你这种傻笑!”
这还不简单?智商也开始下降的李家明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算了,你还是呵呵吧”。
“哎”
见从小就强悍得象非人类的男友如此听话,从小被他压一头的柳莎莎很满意,把自己吃了一半的荷包蛋夹给他。
“奖励你的”。
“谢大小姐赏”。
“不用”,笑眯眯的柳莎莎筷子一伸,又将他还没动的荷包蛋夹到自己碗里。
这场景有点熟悉,好象以前满妹就是这样的。那时候家里还穷,但三兄妹偶尔还是有荷包蛋吃,小妹子嘴馋,她的吃完了就盯着哥哥的。李家明也就养成了荷包蛋留在一边,等她吃完了趁二婶不注意,一人一半分给她和小妹。
见男友有些发怔,柳莎莎能猜出他在想什么,伸手过来敲了敲他脑袋,揶揄道:“家明,你是二十岁的身体,六十岁的脑袋”。
青梅竹马好,无论对方说什么,另一方都知道他(她)的真正意思。
不是心脏而是脑袋,知道女友揶揄自己的李家明嘿嘿一乐,自嘲道:“早熟品种的毛病,改不了喽”。
“我是说你老奸巨猾!”
“一样,一样”。
说到老奸巨猾,柳莎莎想起了昨晚的事,他说底线比自己更低,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事得好好说道,莎莎虽然想通了,没再坚持不花自己一毛钱,但心里仍然想独立。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李家明也是自己奋斗出来的,当然能理解那种自立、自强的志向,而且还非常赞同。即使他给了小妹、婉婉一份常人难以想象的身家,依然鼓励她俩去自我奋斗,从事她们喜欢的事业,而不是穷奢极欲地过一辈子。
可以莎莎这种不求人、不靠人的个性,在美国或许还行,想回国发展很难。沉吟片刻,李家明委婉道:“君子善假于物”。
靠男友、靠父亲,当然不愁业务,但那体现不出自己的人生价值。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为难的李家明再次沉吟,犹豫道:“莎莎,我讲两句难听的事,你不能生气,行不?”
“讲”。
“理想那东西,有时候就是个冷笑话,要事隔多年才知道,当时的笑点在哪儿。”
这话很酸而且很刻薄,柳莎莎琢磨了一会,赞叹男友才华横溢的同时,也不满他这种老于世故,但依然笑意盈盈道:“继续”。
脓包不挑不破,不破就不会好,李家明只能硬着头皮道:“不管做什么工作,首先是给公司创造利润,即使你想创业也得先考虑利润,绝对不能有那些小资情调。
理想、情怀那些事,你真以为那么简单?”
提到理想,柳莎莎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他第一次在自己家吃饭的时候,说过他没有理想只有目标、没有兼济天下的情怀只有照顾家人的打算。
见女友若有所思,李家明松了口气,爱之深才会责之切,可责太切了会让她记仇的。小时候,龙伢不过是讽刺过她两句,后来同班时经常打告黑状,而且是当着全班的人告黑状。
“嗯,有道理,继续”
“没几个人能一步登天的,一个机会就是一个台阶,低头往上爬,莫非得往上看。”
多虑了,长大后的柳莎莎没小时候那么不讲道理,男友说得有理她当然会听,但她也反驳道:“你是讲昨夜的事吧?赵乐明显就是拍你马屁!”
“没错,但你反过来想,他需要找设计师,你又正好会设计,这难道不是各取所需?”
“这就是你讲的底线?”
没错,这就是李家明昨晚所说的底线。两人虽然都是大山里长大的孩子,但是出身相差称得上悬殊,虽然柳本球那时没大富大贵,但起码能给她一个相对优越的环境;李家明不同,家徒四壁,不得不干点坑蒙拐骗的勾当。
可这话不好说,那会损害他在她心目的形象。
犹豫一阵,李家明委婉道:“如果以底线区分人的话,无非有四种:第一种是‘无底线无追求’,比如无赖、地痞。
第二种是‘有追求无底线’,最有可能成为枭雄或伟人。
第三种是‘无追求有底线’,底线很高,这不能做那不能做,以致于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做,十足的庸人。
第四种是‘有追求有底线’,这是真君子。”
柳莎莎连连点头,引以为豪道:“你是第四种,别人讲你是真小人,我觉得是真君子”。
过奖了,李家明认为自己是第四种里的另类,追求确实有那么一点,但底线极低。
“不会吧?我看你从小就不求人、也不服输,宁愿跟陈和生打架都不退让!”
哪是那么回事?
世故的李家明苦笑起来,苦涩道:“呵呵,你看错了,我只是委婉地求人,没那么死皮赖脸而已。你也不想想,以前我跟乡政府、县政府那些人打得火热,这个叔叔、那个伯伯地乱喊,你真以为我嘴巴天生甜?
我不过是把工作做在前头,省得要求人的时候跪跪拜拜。”
这?什么?
男友的话如晨钟暮鼓,让还没真正踏上社会的柳莎莎突然惊醒。
人在世上,哪有不求人的?自己一帆风顺,除了努力之外,离得开父亲的庇护?能来哈佛深造,离得开家明的甘愿委屈?
“莎莎,我们都不是圣人,有正常人的良心,这就够了。”
柳莎莎默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