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你真的亲眼看见那人下葬吗······”
一个凡人的墓, 也没金银财宝,也没古董玉器,谁会冒着被小镇人追打的风险, 来盗墓呢?
“我说过了, 我亲手挖的坑, 亲手埋的棺椁······”
白虎僧的前例突然在他脑子里炸开。恢复修为前, 他连虎妖化形都看不破, 若有人存心假死,瞒天过海,他怎么能识破?
可是为什么?
周堰抓着头发, 心乱如麻,为什么?十三年前的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那人又是为了什么装成一个好色的短袖, 来骗自己?
他到底是谁?
“师弟, 既然墓中人有争议, 那你俩之间的承诺也不该做事,跟我回璇玑门吧。”斋君录趁机提道。
“再议, 再议!”周堰握紧酒壶,撒腿便跑,瞬间回到梅家酒馆。
再次踏入自己的房间,周堰环视一周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地方,熟悉又陌生。经历刚才的事, 他开始回忆, 自己与梅掌柜相处的一点一滴, 希望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苦苦追忆一场, 徒劳无功。
正当他打算放弃, 上床歇息时,双眼闪现精光, 神识开到最广,覆盖这座酒馆的每一个角落。
周堰缓缓走到床榻对面的那堵墙前,取下挂画,将手附在上面,灵力涌出,刹那间,正面墙壁表层崩塌,露出实际的面容。
一块巨大的阵石。
四周寂静,泪水掉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周堰把阵石中央刻着的纹路摸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隐灵阵,隔绝修士对这座小酒馆的查探。
只是,刻阵的手法,却不普通。
层层勾连相依的曲线尾,是一小朵梅花。
他早该想到的。
周堰坐倒在地,仰天长笑。
地契房契上划去的一个字,应该是,粱,梅掌柜,梅粱,梅粱仙岛,他认识的人中,只有这么一个,会在隐灵阵末尾画一梅花。
牧其最疏于练习的本事,莫过于阵法。
周堰笑自己看错了人。
“你又怎知道,到底哪副性子,是我真正的样子······”
往日的对话清晰得如刚刚发生。
自己自以为将牧其了解了个透彻,却不如对方想得多,他了解的,不过是对方愿意让自己看到的。
那那些他不愿让看到的呢?
牧其,你要做什么?
心树,枝芽长大,生出绿叶,摇曳欢乐。
境界松动,劫云聚集,白日转暗,轰雷阵阵。
不能连累到李二宝他们。
周堰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把十几年攒的银子取出来,以及地契房契,全都送给李二宝和其他伙计,并留下书信,说自己决意远游,生死由天命,勿惦记。
做完这些,他便乘着步飞仙,赶往界河。
元婴修士的御剑速度自不必多说,只是雷劫不等人就位,还没越过界河,第一道劫雷便冲着他头顶落下来。
周堰无法,随便找了一处山崖,立于其上,用【步飞仙】生生挡下第一道天雷,两脚入地,三尺有余,汗流浃背,扛着几座大山重的冲击力。
这还只是第一道天雷。
他身边除了【步飞仙】,并没有别的法宝可以帮助抵御雷劫威力。
又扛了三道天雷,周堰已经双腿跪地,肉身支撑不住。无奈之下,他对天发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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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你降下天雷,不过是为了防止有人以力证道,干扰世间法则,我周堰就此立重誓,自此生生世世囿于法则之内,绝不逆天而行,顺应天命,应天地而生,若违此誓,永不出十八层地狱!只求老天让我今日度过劫难,突破分神!”
无法突破分神,便无法对抗吕婴朝,便无法与牧其重聚,不管是问他当日叛离道门的缘由,还是为其挡下吕婴朝的追杀。若最终还是丧于吕婴朝之手,大仇不得报,何必出这梅子镇?
周堰咬紧牙关,立下重誓。
他已不是十三岁的少年,早明白修士之心魔誓,有多么特殊,为了度过眼前之难,也顾不上考虑以后了。
两肩担负的压力小了些,天雷徘徊在劫云上空,空响了一百零四声,没有再落下来。
三天三夜过后,劫云散去,天空放晴。
地上,周堰成一“大”字状躺着,喘着粗气,他紫府内,多出一个元婴,且与原来的那个一模一样。此乃分/身,只有分神期以上的修士才能拥有的神通。
此界多出一位分神老祖,一百零八道天雷,响遍整个修仙界,众人皆知晓了此事。
包括天府台众人。
遵落跪在吕婴朝御座之下,大气都不敢出。
原本,天府台肆虐仙道势力的最大凭借,吕婴朝的分神之尊,已经不是唯一的了。加上尚有一战之力的梦河,魔教这一仗,并不好打。
“周堰?”吕婴朝斜躺在自己御座上,嗤笑一声,那个被自己踢到凡界的所谓天命子,居然又爬回来了。还功力更胜一筹。
“我都有些后悔了,没有及时杀了他。”
吕婴朝对附在自己灵魂的【长恨诀】说道。
【长恨诀】缩在角落里,因为周堰这事,寄主已经不信任它了,只能说:“这没办法,你要通过他拿【留魂木】,就一定要让他突破元婴,要怪只能怪你不信我,都说了他是天命子,若要为敌,就趁他羽翼未丰,直接把他这一世除掉,你偏要让他做个倒霉的凡人!现在好了,自食苦果······”
“他是怎么拿回修为还突破分神的?”吕婴朝想不出来,把扶手差点抓碎。
“这不能怪我······”【长恨诀】亦是委屈,“谁让【极欲魔典】把我吸走的功力还给他了呢?我虽有自己的意识,终究只是【极欲魔典】中一页罢了······”
“呵,我还没输!”
帘幕拉开,霜白色衣袍的清冷人儿踏进来。
“仙道诸人已经集结起来,似要来攻······”
“怎么,你怕了?”吕婴朝掐住牧其的下巴,眯起眼睛。“别忘了,你的性命,暂且还只有我能救,不要做无用功。”他照旧,玩弄着对方的发丝,把他的脸强行摁向窗外,“看看那棵树,若你听话,没有人能从我手里带走你的性命。”
“何况,你做了那些事情。”吕婴朝轻笑,“早无回头之地了。你我早如开弓的箭,只不过,我是箭头,你是箭尾。”
彩霞天色晚,难饮一杯无。
自还魂殿中走出来,来到沈桓化身的樱树前,抚摸树皮,牧其把脸贴上去,轻声问:“还有九天,阵法开启,可还记得你我的约定?”
【记得】
树灵的声音回响在牧其脑子里,他满意地露出一抹微笑,“为难你了。”
当年自己假扮凡人,便是想让周堰远离是非,不知道他是怎么恢复功力突破分神的,只求九天后的风波中,他能够全身而退,安然无恙。
牧其静静站在樱树前,任地上自己的影子越拉越长。
通玄峰,石阶底。
周堰背着一个小包袱,一步步踏上石阶,快走上最高层时,抬头,裴原在等着他。
“回来了。”
裴原背着双手,表情严肃。但他所站的位置,完全暴露了他期待师侄回归的心情。
“回来了。”周堰走上最后一级,笑得双眼弯弯,半月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