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孩子们的面,很多难听的话是说不得的,黎氏立马缓和了一下脸色,努力摆出一副笑脸来。
沈月尘控制情绪控制的最好,所以先向孩子们招了招手,明哥儿一路小跑地来到她的跟前,大大的眼睛,有意无意地放在童楚楚的脸上,想要趁机多看两眼。
朱滢则是慢了半拍,故意走慢了些,亦步亦趋地跟在弟弟的身后。
童楚楚见了这两个孩子,不免又笑了笑,伸过手来逗明哥儿玩。
明哥儿虽然有心想回应一下她,但还是讲义气地动也没动,只是靠在沈月尘的怀里,抬了一下眼皮,瞄着童楚楚那双勾人的眼睛,暗叹一声道:真是可惜了,倘若我再年长个十岁,一定亲自收了她,免得她到处招惹是非。
童楚楚见明哥儿不来,便又伸手给朱滢,轻声唤道:“你就是滢姐儿。我是你的表姑姑,过来让姑姑瞧瞧,好不好?”
朱滢本就认生,见了她这般主动问好,不免羞怯地往后退了退,小小地人儿藏到吴妈的身后,只露出一张半张小脸来,怯怯地望着童楚楚,心中暗觉她长得好看,就像是画里的人一样儿。
童楚楚见两个孩子都不愿和她亲近,索性收回了手,却听黎氏在旁,开口道:“孩子们最是认生,你这样突然示好,会把他们吓到的。你出来也好半天了,也是时候回去了,别留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黎氏为了维护自己在孙儿面前的和蔼形象,故意收敛住了怒气。只是,她的演技太差了,连小孩子都骗不过。明哥儿和朱滢双双黏在沈月尘的身边,没人愿意往她那边去。
童楚楚见黎氏又要撵自己走,暗自冷笑一声,故意和她犟起来了,硬是不走,摆出一股没眼力的模样,转头望向沈月尘盈盈一笑道:“我难得有机会和表嫂见上一面,还想好好和她说说话呢。这么早早地走了,岂不可惜?嫂子天天呆在屋里安胎静养,想来,心里也一定闷得慌,不如让楚楚多陪您一会儿,权当是给您解闷了。”
解闷……沈月尘听了她这话,只觉有些哭笑不得。她们是什么关系?与其说是给她解闷,还不如说是来膈应她的。
沈月尘对童楚楚的话,只作未闻,抬手拍拍孩子们的脸蛋,转头吩咐吴妈道:“孩子们跑得都出汗了,妈妈带他们下去洗一洗。”
吴妈闻言,忙应了一声,一手牵着一个,把明哥儿和朱滢都带了出去。
若是搁在平时,明哥儿一定想赖着不走,不过这会,屋中气氛微妙,沈月尘自然有她的打算,所以自己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
童楚楚抬起眼来看了沈月尘一眼,没再说话,依旧坐着不动。
待孩子们走后,黎氏顿时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望向童楚楚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她今儿实在是太放肆了,不收拾不行了。
那童楚楚刚要起身,却听沈月尘又道:“婆婆,孩子们过会儿,就要午睡了,您能不能替我照看一下,我有些话想和楚楚妹妹说。”
黎氏闻言一怔,忙诧异道:“你和她有什么好说的。”
说实在的,看着她们两个人碰面的情景,黎氏只觉得闹心又难受,生怕沈月尘稍有不慎,急火攻心,动了胎气。
不过,沈月尘却有自己的打算,她原本就想好好会一会童楚楚这个人,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今儿倒是难得,她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沈月尘朝着黎氏微微一笑,道:“楚楚妹妹,今儿特意过来,为的就是陪我说话解闷。所以,我很想听听看,没准儿,我们俩会谈得很投缘呢。”
黎氏闻言,只觉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听错了,正要开口追问,却听沈月尘继续道:“咱们滢姐儿,午睡的时候最喜欢听故事了,麻烦夫人您过去陪陪他们,也好让他们早些入睡。”
黎氏想了又想,倒也不好开口拒绝,便答应道:“那好,我去瞧瞧孩子们。不过……”她把目光转到童楚楚的身上,带着几分薄怒,道:“你今儿诸多放肆,这笔账我回头再和你细算。只是,你表嫂如今怀着身孕,最是听不得那些腌臜污秽的事,你若是敢胡言乱语,且看我回头怎么办你?”
黎氏这会已经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只想着,让童楚楚安分一点,别真闹出什么麻烦来害人害己。
童楚楚的脸色一白,淡淡的带着几分牵强地笑了一下,对着黎氏盈盈道:“姨母莫要担心,您是最了解我的,我是不会做蠢事的。”
黎氏冷哼一声,随即缓缓走出屋子,孙嬷嬷也是跟了出来。谁知,她刚一出门,即见黎氏向她比划了一个手势,让她站在原地不要动,轻声吩咐道:“你好生听着里面的动静,若是那丫头敢造次,只管把她拉出来,莫要让大奶奶劳神动气。”
孙嬷嬷忙点了点头,一脸凝重的守在门外。
黎氏忍不住叹了口气,只觉,事情闹到这种地步,都是因着自己,不免心生烦躁。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那么着急,只是如今,可是没有后悔药了,只能尽早把这个麻烦丢出去才好。
房里再次恢复一片平静。春茗慢慢地从沈月尘的身后,上前两步,稳稳当当地站在她的右手边,眼睛直盯着童楚楚,心想,她若是敢乱来,自己就直接把这壶刚送上来的热茶全数泼在她的脸上……
沈月尘却是一点也不担心和她同处一室,童楚楚纵使有心想要使坏报复,也不必那种拉拉扯扯地粗人手段,她既然已经勾搭上了贾家,想必,心里一定存了什么念头。
贾家的豪宅大院正在等着她呢,她不会再这个时候做傻事的。
沈月尘睨了童楚楚一眼,见她许久都不说话,不免冷下语气道:“楚楚妹妹不是说要陪我说话解闷吗?怎么又坐在这里一声不吭呢?”
童楚楚不知道沈月尘是什么意思,居然会故意支走黎氏而只留下自己,所以,她一时有些心里没底,不知话该从哪头起?犹豫片刻,才道:“大奶奶想听我说些什么?”
沈月尘见她对自己改了称呼,眉心微微一动,只觉她其实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方才,黎氏还在的时候,她还唤自己为“表嫂”,这会黎氏不在了,她又唤自己为“大奶奶”。仔细想想,这样也对,如果没有黎氏这层关系在,她们两个人之间,哪有可以在一起面对面说话的交情呢。
沈月尘轻轻一笑:“妹妹,既然想逗我高兴,不如就先讲个笑话来听听。”
童楚楚闻言,也跟着笑了笑,抬头对上她黑幽幽的眼睛,道:“大奶奶想要听笑话哪有什么难的?我如今在朱家不就是一个人见人说的笑话吗?”
沈月尘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妹妹这话说得有趣。你虽然在朱家闹出的动静不小。只是,我看着你却是半点也笑不出来。看见你,我心里唯一的感觉就是膈应,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只想早点清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到了这会,两个人也没必要继续藏着掖着地,有话直说,反而更好,也更节省功夫。
童楚楚脸上带着几分怨气,沉声道:“是啊,我之前可是想要要勾引大表哥来的,可惜,事情没成,反而落得一身骚。不过,大奶奶您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在朱家所做的一切,都是受人之命。所以,您别怪我。”
沈月尘听着她有点自怨自艾地口气,心里闹不清楚,她今儿来这里,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是为了要和黎氏置气,还是为了要让自己膈应难受,又或是想找人来诉苦抱委屈的?
“楚楚姑娘,你之前做了什么事,说实在的,我沈月尘一点都不在乎。大爷的身边,从来都不是只有我一个女人,所以,你若是能讨得他的喜欢,留在朱家,倒也算是咱们的缘分。为人妻室,有时候不能太小气,该让的就要让。”
既然说到了正事上来,那些虚头巴脑地称呼,索性不要也罢。
童楚楚听了这话,眸光微微闪动,只觉她是在装腔作势,故作清高,便又道:“果然是朱家大奶奶,说话办事还真是大气呢。不过,倘若您真的那么大度,当初为何不直接让大爷收了我?倒也免去现在的许多麻烦。”
红菱闻言,立刻沉声回道:“姑娘,这话说得太可笑了。姑娘自己不成事,居然还有脸来埋怨别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童楚楚受了红菱的一番奚落,脸色又难堪了几分,正欲开口反驳,却被沈月尘堵住了话头。
“姑娘,今儿来我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呢?方才,你和大夫人言辞相对,这会又和我发起牢骚。你是想来吵架置气的?还是想来抱委屈的?有话还是明说的好,别耽误了彼此的功夫。只是,有几句话,我还是要说在前面,如果姑娘今儿是来和我吵架拌嘴的,那还是趁早回去的好,一来我怀着身子喜净,不愿为了你这样不相干的人费神费力。二来,姑娘也没资格和我置气,我是主,你是客,若是觉得相处不来,还有,不如早早回去,大家彼此眼净,岂不省事。如果姑娘今儿是来找我抱委屈的,那就更可笑了。我们朱家一大家子人和和美美,相处和睦,自然不会胳膊肘向外拐,帮你一个外人讨什么说法?你说不是吗?”
黎氏再怎么不对,再怎么不好,也是自己的婆婆,自己丈夫的母亲。沈月尘绝不会为了一个童楚楚和她翻脸对峙的,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毕竟,家人之间的矛盾,再大也是家事,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趁乱使坏。
沈月尘漫不经心地一番话,让童楚楚微微一怔,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她看着沈月尘那双黑的发亮的眼睛,眼神犀利无比,仿佛能将她心里的那点心思都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童楚楚原本不想输了气势,但几句话下来之后,她还是觉得心虚,不得不拿起茶杯掩饰性的饮了一口水,沉默了半响,才道:“你们朱家人还真是能说会道,处处占理,几乎让人无话可说。”
她倒是小瞧她了。
沈月尘再次微笑道:“不是我能说会道,而是,姑娘自己做贼心虚,想要占理也沾不上啊。想要让人看得起,就要先做出让人看得起的事情才行。说一套做一套的人,是最虚伪的人。”
童楚楚咬着下唇,语气有些萎靡道:“我也是有苦衷的,我也是不得已。”
沈月尘换了语气,冷冷道:“这世上活着的人,有谁没有苦衷?有谁没有难处?你若是一心要强,就不该那般糟蹋自己,糟蹋自己的名声。”
看着童楚楚毫无气势的样子,春茗心内一阵痛快,心道:“不要脸的东西,活该被小姐数落一通,亏得我们小姐心善大度,若是换成别人,早就骂得你无地自容,死的心都有了。”
童楚楚被噎得无话可说,目光无意间落在沈月尘的身上,不禁喃喃自语道:“你不过是运气好,若是没有这个孩子,你在朱家的地位早就保不住了……”
红菱听了这话,顿时恼了道:“大胆,这话也是你能说的,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她一面说一面就要动手,好在,翠心站在一旁,将她拦住道:“小姐还没吩咐呢。姐姐别急。”
沈月尘听了这话,却是不怒反笑,手掌在腹部轻轻的抚摸着,看着童楚楚那张青白不定地脸,轻声道:“我的运气一直都很好。这孩子来得正是时候,可见,连老天爷都愿意帮着我呢,姑娘怎么还不知道见好就收呢?说几句气话,本不打紧,可是万一惹得姑娘事后受罚,不小心伤了这张好脸皮儿,往后还怎么巴结贾家呢?一个连运气都没有的人,要是再没了脸面,岂不是永无翻身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