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虽然势力大损,他们已经无法左右李闯这些人的性命,失去了极具威慑的暴力,但情报方面,应该还有极强的能力。崇祯被蒙蔽,锦衣卫和东厂被搞残是其一,其二就是因为失去了崇祯的宠信,站不起来了。或许崇祯也后悔,但等他后悔的时候已经晚了。文官门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时机,收买、把控,这两个机构到现在还有多少人忠于崇祯,连崇祯自己恐怕都不知道。
而且他没钱。
锦衣卫、东厂这样的机构,需要大量的金银支撑才能重建。然而如今崇祯还拿的出几个钱?
说起来明朝后期皇帝暴毙,实际上已显出端倪。或许这两个机构,在万历之后就已经逐渐脱离皇帝的掌控了。
大明朝的皇帝,此时周身漏风,无力回天是必然的。
闲话休提。
按照刘赟的说法,郝摇旗为独吞这笔军饷而不敢声张,如果截杀,最多五千人。这与嬴翌的预料相仿。嬴翌早前也有类似的猜测,他认为郝摇旗可能心生独吞二百万两银子的心思。
如今在刘赟这里间接得到一定的证实。
郝摇旗这个贼头要独吞二百万两银子,就必定不敢走漏风声。如果闯贼知道了,多半没有郝摇旗的份。闯贼如今挟裹百万,各种缺乏。银子是最需要的。
不要说流贼买不到东西——这个时期的大商人其节操之无底线,能突破人的想象。无论是苏杭江南的商人,还是北地晋商,都是一路货色。晋商卖国卖的欢,鞑子要什么,他们就卖什么,卖粮食,卖军械,卖技术,卖地图,卖情报,就没有他们不敢卖的。
而江南的商人,盐商什么的就不必说了,那是躺在百姓的尸体上喝血的吸血虫。海商也差不了多少。这大明朝这么穷,沿海那么乱,他们出了大力气。
这些商人前面勾结文官,背后勾结贼人鞑子,使劲的挖这个国家的根,挖到最后,一个个都做了奴才。
闯贼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甚至人家送上门来卖。
所以郝摇旗生出独吞之心,也是有原因的。银子不愁花不出去。
他要独吞,就不能搞出大动静。
五千人,也是嬴翌猜测的底线。
“五千人,不少了。”嬴翌面露沉重之色。
他其实并不怕五千流贼,但他希望护送军饷的锦衣卫能够采纳他的计策。这才是嬴翌的目的。
刘赟也露出忧色。他知道嬴翌,他来到叶县之后,很多消息他都知道了。郑允芝并没有任何隐瞒。因此他知道嬴翌横勇。但嬴翌能杀数十人,那五千人呢?
这不在一个量级。
所以他对嬴翌的沉重,表示深以为然。
这也是嬴翌愿意看到的。
一行人车马快速,深夜里静默前行,除了偶尔的马嘶声,兵丁们并无喧哗言语。嬴翌也很是满意,看起来郑允芝对他们的训练,并没有丝毫落下。比起如今这天下那许多贼子一样的军队,他们好了十万八千里。
说来郑允芝是文官,也没有得到朝廷允许领兵的权利,也亏得如此。否则怕是要当作家丁标营。正因为他是文官,又没有得到领兵的权利,因此五个百户还要借鲁阳关千户所的壳子。
一路直到舞阳境内,在刘赟的引导下,一行车马离开官道,进入旷野小路。到天亮前夕,二郎山到了。
二郎山自然有许多传说,关于灌江口二郎真君,这里就不废话。在一座废弃的庙宇之中,嬴翌见到了护送军饷的锦衣卫千户官。
是个面色沧桑神情疲惫的中年,两鬓都已有斑白。
看来护送这二百万两银子,对他压力不小。
说起来嬴翌还是很佩服他们的。大明崩溃在即,这些人还能尽职尽责,很不容易。如果换个人,未必不会起心思,半道上监守自盗。
当然——跟着他的一个宦官,应该也有功劳。
这笔军饷,大概是大明朝廷或者说崇祯皇帝对中原剿贼的一根救命稻草,自然十分看重。护送的队伍,必定精挑细选,还派来宦官监督。
嬴翌只一眼,就把情况,看了个大概。
“在下叶县百户嬴翌,奉县尊郑允芝之命,前来护送军饷!”
嬴翌抱拳。
刘赟早到千户身边,耳语几句,那千户露出一个笑容:“有劳嬴百户了。嬴百户连夜赶路,想必疲敝。不如先休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再来这里议事。”
嬴翌点了点头:“在下告退。”
等嬴翌走后,千户官挥退左右,这间庙堂里就只剩下三个人。他自己,刘赟,和宦官。
他疲惫的坐下来,按着眉心,一边摆了摆手:“王中官也坐吧,累了这么多天,总算快到头了。”
宦官也很疲惫,一屁股坐下来,顾不得满地灰尘,尖着嗓子道:“刘总旗快跟咱家说说,叶县那边情况怎样?”
刘赟不敢怠慢,忙道:“叶县还算安稳。县令郑允芝提备妥当,城中百姓早已迁走,大户也都逃离,正好用于屯兵。叶县有五个百户编制,不到六百人,此番来了两个百户二百二十四人,由百户官嬴翌统率。”
“军饷消息泄露的事,属下已经确认。就在两天前,县令郑允芝擒杀了潜藏在叶县之中的流贼,并生擒贼首。属下经过一番审讯,得到确认。与流贼那边传来的消息吻合,是闯贼麾下的郝摇旗。”
“可以确认只是郝摇旗此贼?”千户官神色郑重。
“可以确认。”刘赟道:“千户大人,属下的审讯手段,您还不知道吗?”
王中官一边笑了起来,声音阴柔,若是突然听到,不免起一身鸡皮疙瘩,道:“咱家东厂和你们锦衣卫的手段,不需要怀疑。”
千户官点了点头:“既如此,看来的确可以确认了。距离叶县只有一天的路程,今天必须要赶到。”
说到这里,他恨恨道:“狗贼泄露消息,若让我知晓是谁,抽筋扒皮点天灯,杀他全家!”
王中官闻言神色也沉了下去:“军饷的消息只有王公公及内阁几位、南六部的主官和经手的少数人知道,传出消息的人,必定在他们之中。可恨吃里扒外,猪狗不如啊!”
几个人神色都有些黯淡。
王朝将末,他们看不到未来,心里都极为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