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乘清气兮御阴阳

月之十三。

一大早,东方的天色刚显出一点青白的颜色,吉娜就抱着剑,咚咚咚地跑到虚生白月宫,也不管卓王孙起没起,砰砰地对着房门就是一阵乱敲。一面口中还阁主、阁主地大嚷着。

幸亏琴言等人介绍的时候只是称阁主、或者敬称一声先生,让吉娜以为这就是卓王孙的名字,否则她一口一个卓王孙的叫起来,可就真的是大事情了。

卓王孙突然将门拉开:“大清早叫什么?”

吉娜却不管他,上去拉着他就向后花园跑,一面道:“你不是要教我剑法么?我们开始吧。”

卓王孙突然定住,吉娜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诧异地看着他道:“你怎么了?”

嚓的一声轻响,她手中的剑已给卓王孙夺了过去。手一抖,漫天的剑影雨般向吉娜直罩过来。一时面前仿佛飞舞着几千万把剑,但每一剑都那么的清晰,连卓王孙的手势都看得清清楚楚。

卓王孙随手一插,剑尖透吉娜的腰带而入,准确地插在她腰中。卓王孙再也不看她,回身走到房中,道:“这是第一招冰河解冻的变招,你依照方才的样子练习一百遍好了。练到我这个程度之前不许再叫我。”说着,砰地一声将房门关上。

吉娜委委屈屈地将剑抽出来,恨恨地在空中劈了几下,几次想再去推那房门,想到卓王孙淡漠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止住了脚步。一面也不禁为卓王孙方才的剑式所吸引。

她低头看看手中的剑,三尺一寸,不是很锋利,也没什么特别的美感,然而入了卓王孙的手便能焕发出夺目的光辉。剑招一展,似乎天底下的所有的辉煌全都汇聚在一起,通过卓王孙而表现在这剑上。

这就是武功么?若是我努力的话,是不是也会把握住这种光辉呢?她的兴致一来,就忘了卓王孙的冷淡了,学着卓王孙提剑而立,手一抖,“哎呦”一声,将自己割了道口子。

琴言一面小心地给她上药,一面叹着气对她道:“妹子,武功并不是那么好学的,出招快出招重,那都要先练内息的。一招剑术往往要练习很长时间才能领悟得了其中的精妙之处,若是本身就神奇的武功,则可能穷一生之精力都无法掌握它的精奥所在。这东西最是讲不得急噪的,必须要循序渐进才可。”

吉娜道:“可是我要快点学会阁主教的剑法啊,不急怎么能行。”她弄伤了三生蛊,心中有愧,只好拼命练剑来讨他的欢心了。

琴言笑道:“这个就更加不能急躁了。你也听阁主说了,春水剑法讲究以神为用。比其他单纯讲究招数的还要艰难万倍。虽然主要的是看个人的领悟,但动手之后千变万化,至少要将这千变万化练习个八九百变、七八千化才行吧?哪里是阁主说说,你听听就能练成的呢?”

吉娜道:“可是阁主没有说不行,那就是一定行的了。”

琴言淡淡一笑,道:“即使你练成了又有什么用呢?若没有内息做辅基,再精妙的招数也不过是花拳绣脚,对手内力一催,你根本近不了身的。”

吉娜道:“琴言姐姐,什么叫内息啊。”

琴言道:“内息就是人本身的元命之本,也就是人活下去的能量。我们现在可以活动,能够说话、走路,都是内息催动的结果,修习的目的就是培植出更多的元命之本,更好地应用它们。我们华音阁与江湖普通法门不同,讲究神而明之,大而化之,运剑而不著于剑,若无力而求其大力,这是神。重在顿悟,资质好的,可能方闻法已经入一流境界,资质差的,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惊人进展。”

吉娜道:“那你觉得我是资质好呢,还是资质差?”

琴言不由得笑了。道:“这个啊,可就不是我能说得出来了。阁主既然说你能够很快练成,想必你的资质应该很好了。”

吉娜道:“那你赶快将内息的练法告诉我,我多化几天将它练出来,然后就可以专心练阁主教的剑法了。”

琴言道:“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我可没有阁主的本事,什么复杂繁奥的事情三言两语就可以解释得清清楚楚的了。我用的还是笨法子,按照前人留下的功谱练习。虽然这样绕着走成效不会很快,但却安全得多了,不用担心学了一辈子什么都没学到。”

吉娜歪了头道:“那你将你练的功谱念给我听听好不好?我也先练一练看看。”

琴言道:“好啊。正好你这今天不能练剑了,顺便养息一下也好。你听着,第一篇,总序:大道无形,天地不公……”

一轮圆月渐渐爬上苍穹。

楼心月倚在一块巨大的白石上,静静地望着天空中的明月。

她居住之处与琴言迥然不同,不仅看不到一丝流苏、绣花,就连家具器物,都是整块青石雕成,在月光下泛着点点幽光,看上去说不尽的冷清。

在她寝室中心,竟然用几块巨大的白石堆成一方小池。池中一脉清泉,就在月下静静翻涌。

这脉清泉从十数里外的深山中引来,乃是华音阁水质最佳之处。本来泉池的景致只应放在花园里,却被她执意挪到了寝室中。

因此,她的房间终年便笼罩在一层冰冷的水气里,无数细小的微粒便在她身前悬浮着,幻化出无边的寂寞。

琴言一向不愿意在她这里留宿,用她的话,这么冰冷、潮湿的地方,简直就是千年古墓。吉娜的抱怨就更加直白,这种地方只能用来养尸,哪能住人?

楼心月毫不在意,反而讥笑琴言用满天锦障、流苏把房间弄得俗气无比。

琴言自然是不明白,但对于她这样能为了守候一块玄铁,在冰雪中掘地居住三年的人,这点冷清又算得了什么。

此刻,她正倚身池边白石上,宫髻解开,及腰的青丝纷纷披垂下来,浮在清泉之中。

她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拿起牙梳梳理清泉中的秀发,而是久久静坐着,仿佛思绪已经不在人间。

她怀中抱着一块比玄冰更加冷的沉铁。

沉铁看去宛如透明一般,里面隐隐流转着七彩光晕,投照在楼心月冰冷的容色上,映出一片幽寂的光芒。

今夜,她就将去莫支湖畔,见到杨逸之为她挥出的第一剑。

这将是何等完美的剑意?

悠悠白衣,不染纤尘,就宛如天国中垂照下的一缕月光,淡淡的照耀着整个世界。

而这个神明一样的男子,将在今夜最鼎盛的月华下,为她而舞出这一剑。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冰霜一般的面容也被热切的期待充满。

突然,石门发出一声锐利的刺响,一阵清风卷了进来。

楼心月皱了皱眉头,瞬间站起身子,伸手在头上一抚。满天水滴飞落中,她的发髻已然高高挽起,而她整个人也顿时变得冷静、整洁,充满了强大的杀意。

却是琴言,只见她满脸焦急,怀中还抱着吉娜。

吉娜双目紧闭,脸上一片病态的嫣红,宛如被烈火烤灼过一般,人已然昏迷了过去,嘴里却还喃喃说着一些不知意义的句子。

楼心月愕然道:“吉娜?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琴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说要学剑法,我就把内功的法门传给了她几句。没想到她刚一练习,立即真气走岔,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真是急死人了。”

楼心月皱眉:“你给她练的什么内功?”

琴言有些惶然:“就是大自在功法啊,你我都曾习过的。”

楼心月道:“大自在功法?又怎么可能练得走火入魔?”

这是阁中最重要的内功心法,华音阁中每一个有身份的弟子都曾习过,又怎会出事?

琴言摇了摇头:“就是因为不知道,才来找你啊,你赶紧想想有什么办法没有。”

楼心月伸手在吉娜额头上试了试,只觉热得烫手,远比一般真气走岔严重得多。她又赶紧探了探吉娜的脉搏,脉息时有时无,已经十分微弱。而一道极为强悍的真气却在她体内恣意游走,将她孱弱的生机冲得凌乱不堪。

楼心月眉头越皱越紧:“吉娜以前练过别的武功么?我是指,上乘内功心法。”

琴言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应该没有吧?”

楼心月神色有些凝重:“她体内有一道极其强悍的真气,只是这真气隐藏得很深,可能连她自己也未必知道。最诡异的是,这道真气正与本阁的内功心法势同水火,吉娜刚一练习大自在功法,就惊动了体内这道真气,发起了极为凌厉的反扑。”她摇了摇头:“吉娜自己根本不知道控制气息,又一心求成,强行修炼,结果一不小心便被这道真气重伤。”

琴言目瞪口呆,急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挽救的办法?”

楼心月摇了摇头:“这真气极为高妙,绝不是你我能够压制住的。”

琴言急得跺了跺脚:“那可怎么办?”她看着吉娜被烧得火红的小脸,咬牙道:“不行,我得去找阁主。”转身要走。

楼心月轻喝道:“回来!”她皱眉道:“你还记得阁规么?你擅自将大自在功法传给他,罪名已经不小,何况又将她弄成这个样子,阁主知道了,不会轻饶你的。”

琴言眼中掠过一丝惧怕之色,但瞬间又被焦急取代:“现在那里还顾得上这些,要是再不救她的话,只怕就危险了!”

楼心月道:“还有一个人可以帮忙?”

琴言大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谁?”

楼心月道:“秋璇。”

绵延起伏的海棠花圃尽头,就是下弦月主秋璇的住处。

秋璇在阁中地位特殊,琴言虽有急事,也不敢贸然闯进去。只得在门口耐心等着侍女通报。

等待中,琴言不禁有些担心:“你说月主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治好吉娜么?”

她的确应该有这个疑问,因为阁中人人皆知,天下人中,对武学最漠不关心的只怕就是秋璇了。

她父亲、母亲、兄长无不是旷绝当时的绝顶高手,唯独她却对打打杀杀一点兴趣也没有。就连那一些用毒之术,还是偶然间觉得有了趣味,才勉强学习的。

这一点兴趣,却足以让她成为天下最好的用毒大师了。

不过,她最喜欢做的,还是手握一盏佳酿,微醉在海棠花树下,不问世事,随心所欲。

楼心月却淡淡道:“她未必有,但她手中的宝物却有。”

琴言皱起眉:“宝物?”

楼心月道:“她母亲离开之前,留给她一个包裹,里面有数不清的江湖秘宝,每一件都足以耸动天下,引起一场血雨腥风,但她平日只将它们扔在床下,看都不看一眼。我们若是说动她帮吉娜治伤,这小丫头就算躲过一劫了。”

琴言点了点头,将吉娜额头上的毛巾拧了拧,心中的焦虑丝毫不见减少。

就听里面一个慵懒的声音道:“进来吧。”

琴言和楼心月对视了一眼,抱着吉娜,从坠满明珠的帘下走了进去。

屋子正中摆放着一座九尺多高的青铜烛台,上面雕绘着九十九头姿态各异的凤凰,极为繁复、精致。每一只凤头都挑在空中,各自衔着一只红烛。

一个侍女正小心翼翼地在点亮凤嘴上的烛火。

火光未明,但灿烂的珠光已经耀花了两人的眼睛。

枕前不夜之珠,五彩琉璃之屏,七出菱花之镜,含香纹狸之茵,房间中的每一件陈设都极尽奢华,但却又都极为随意的摆放着,仿佛根本不值得主人爱惜。

摇曳的灯火之后,秋璇娇慵地半倚在一张紫檀贵妃塌上,身上仅披着水红色的睡袍,看来已经休息了,又被琴言等人惊起。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一手支颐,坐了起来。她脸上没有一点粉黛,漆黑的长发随意披散肩上,看去宛如一株春睡未足的海棠,别有一番娇慵。

琴言不敢正视她的目光,只得转开了脸,心中却不免暗自赞叹,真是得天独厚的人儿啊,无论什么样的时刻,无论什么样的姿态,都无损于她的美丽。

琴言、楼心月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秋璇却瞥了琴言怀中的吉娜一眼,道:“将她抱过来吧。”

琴言赶紧将吉娜送上,秋璇一手抱过,一手从玉阶上揭起一张通香虎皮褥,垫在贵妃塌上,然后才轻轻将吉娜放了上去。

她探了探吉娜的脉象,脸上那娇慵的神色渐渐隐没,变得肃然起来:“怎么会搞成这样?”

琴言道:“都怪先生日间传她剑法,她急于学成,但却又不得门道,我不忍心看她这样白费力气,于是将阁中内力心法传授给了她。结果一练之下就成了这样!”

秋璇眉头皱起:“你们可知道,她体内有一段特别的真气?”

楼心月点了点头:“这点我也看出来了。但却无力将之驱除。”

秋璇道:“你们可知道这真气是什么?”

琴言和楼心月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秋璇叹息一声,道:“这是暗狱曼荼罗真气。一旦种下,只怕神仙也难以将之去除了。”

暗狱曼荼罗?琴言和楼心月不禁一惊。

琴言脱口道:“这是姬夫人的独门心法?”

秋璇点了点头。

琴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吉娜真的是姬云裳安插在华音阁中的探子?

她身怀这样的真气,阁主绝不可能看不出来,那他为什么还要亲自传她剑法?为什么还对她这么好?为什么纵容她在华音阁中所作的一切?

难道……她只觉一阵恶寒从背后升起,不禁全身打了一个冷战。

楼心月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冷哼道:“我早说,阁主对她这样好,未必安了什么好心,你一时心软,助长她这点天真的幻想,其实只会害了她。”

琴言摇了摇头,喃喃道:“不会的,阁主不会对一个小姑娘如此狠毒的。”

楼心月道:“只可惜在阁主眼中,她却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琴言还想反驳,却听秋璇淡淡道:“你们还想不想救她?”

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当然想!”

秋璇叹息道:“那就不要废话,听我安排。”她一面说着,一面在床下的柜子里翻检着,一会功夫便找出一枚金屑锦囊。解开上面的紫流苏,一蓬七寸长的细针便显露出来。这些针质地非金非银,极细极长,看去宛如人的长眉一般,却呈现出透明的色泽,宛如冰雪凝聚而成。

秋璇随手递给楼心月,淡淡道:“飞雪针,注意不要去碰针尖。”

楼心月知道这是难得的宝物,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她对楼心月道:“你用这蓬飞雪针,分别刺入她任脉的十三处要穴。也不需用别的手法,只要想成你在铸剑,将她当作你炉中的铁胎就可以了。”

楼心月点了点头。

秋璇又拿出一枚背面浮雕着仙鹤的小镜,对琴言道:“你将这枚镜子放在她额头上,内力从鹤首处注入,一会我用灞雨环引导她体内真气的时候,你一定要全力护住她的督脉。”

楼心月和琴言却是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灞雨环?”

“天罗十宝之一的灞雨环?”

秋璇点了点头,笑容中颇有几分讥诮:“我能拿出灞雨环,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么?”

灞雨环乃是当年天罗宝藏中最为著名的十宝之一,能聚天地灵气,力量生生不息,佩之者内息永不穷尽,乃是至高无上的宝物。只是每一次使用后,都会耗尽其聚集的灵气,起码要十年才能复原。

楼心月虽然知道秋璇此处囤积了不少武林秘宝,但还是没想到连灞雨环这样绝传天下的宝物也在她手中,更没想到她会如此轻易就拿了出来,救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对她的看法,也不免改变了几分。

秋璇笑道:“我本来还有别的方法为她压制暗狱曼荼罗真气,但那些都是化功的法子,一消百消,未免可惜了她体内的这段气息。只有灞雨环,不仅能将真气反扑平息,还能把这段真气铸造入她体内,为她所用。从此,她便能将这道气息运用到剑术上,马马虎虎看来,也是江湖上不错的高手了。”

琴言不仅点头,喜道:“那太好了。明日吉娜醒来,发现自己剑法大进的样子,还不知有多高兴呢。”

楼心月却摇了摇头。她们两人的好意,对于吉娜到底是福是祸,还要是未知之数,全在卓王孙一念之间。

几人不再多说,各司其职。楼心月用锻造的手法,小心地将飞雪针刺入吉娜任脉要穴,引导她体内真气的游走。琴言则用天鹤镜护住她的督脉。

秋璇从箱底深处掏出一枚玉环。其实它并不像一只普通的玉环,而是通体赤红如火,又厚又重,倒像是一块玉牌。玉牌的一侧有无数的细丝,结成环状。在灯光下看去绯红发亮,宛如无数血脉,正在轻轻搏动一般。

三人的内息一起进入吉娜体内,只觉那暗狱曼荼罗真气猛地一震,顿化身狂龙,在吉娜体内恣意冲击。

灞雨环的细丝缓缓发亮,生出了无数触角,深深扎入吉娜体内。这些触角渐渐编织为一张细密罗网,向吉娜体内的狂龙罩去。

狂龙受此刺激,更是兴发如狂,在吉娜体内挣扎翻腾。吉娜的脸色由火红变得苍白,又转为青黑,全身都仿佛不禁这剧烈的疼痛,在不住颤抖。

琴言和楼心月不敢怠慢,真气全力探出,牢牢将吉娜心脉护住。那条狂龙在罗网中挣扎了片刻,终于渐渐平复下来。灞雨环的细丝环绕而出,将那条狂龙轻轻放置在吉娜丹田深处。

秋璇抬起衣袖,拭了拭额角的汗珠,道:“好了,收手吧。”

琴言怔了怔,却见吉娜虽然双目紧闭,但脸色已经转为正常,鼻息也粗壮起来,看来应无大碍了。她看了看吉娜,仍有些担心地道:“她什么时候能醒?”

秋璇将光彩黯淡的灞雨环扔在一边,又将针和镜收起,道:“随时。不过你最好和她留宿在这里,因为她刚刚承受了灞雨环的力量,身体十分虚弱,最忌颠簸和风寒了。”

琴言不假思索地道:“好,我留下来陪她。”

秋璇转而望着楼心月,悠然道:“你呢?”

楼心月突然想起了什么,断然道:“我不能!”她上前几步看了看吉娜,确认她无碍后,摇头道:“差点忘了,我还与人有约。多谢月主施以援手,我必须告辞了。”

秋璇脸上浮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去见杨逸之?”

楼心月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秋璇笑了:“华音阁里还有我不知道的事么?”她三两下收好箱子,仍然随意塞在床下,倚着床塌道:“借铸剑的理由,留他三天,是你想出来的馊主意,还是先生想的?”

楼心月脸上微微变色,道:“先生的确下令让我留他三天,但在这三日内,以他的剑法为模范,铸成一柄真正的宝剑,却是我多年的心愿。”

秋璇笑道:“三日之内,铸成一柄神剑的确不易。但我还是希望你早日完成心愿,因为这只怕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楼心月重重一震:“为什么?”

秋璇叹息一声道:“华音阁是武林第一禁地,竟让人如此来去自由,就算先生愿意,华音阁的千年威望也不会愿意的。”她的声音有些冷漠:“数百年来,擅自闯入华音阁的人,只有一个下场。既然数百年都未曾破例,这次也不会。”

楼心月摇了摇头:“这次的确是例外。先生只是想知道,杨逸之到底够不够资格,做他的对手。”

秋璇淡淡笑道:“若不够呢?”

楼心月深吸一口气,没有答话。若不够,杨逸之便不必再走出华音阁。这点不用秋璇提醒,她也知道。

但又怎会不够?

秋璇似乎看明白了她的心意,道:“第三日,为你施展了完美一剑之后的他还够么?”

楼心月一震。

她不是不知道,杨逸之的武功极为特别,数个时辰之内只能出一剑。

这一剑出后,他连江湖上普通的高手都无法打败,又怎么去面对卓王孙?

难道,自己真的是害了他么?

楼心月双手渐渐握紧,指甲都刺入了掌心之中。

秋璇轻轻叹息一声,道:“不过事已至此,你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楼心月身形突然飘出。瞬间就已消失在门外的黑夜中。

秋璇看着她的背影,笑意中有一丝嘲讽:“千万不要把他想得太好。这是一直以来我对自己的忠告。”

突然,旁边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我不许你说他坏话!”

琴言一惊,回头看去,却是吉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正气鼓鼓地瞪着秋璇。

秋璇笑了:“小妹妹,干吗用这么仇恨的眼光看着我,要知道我刚刚救了你的性命呢。”

琴言正要阻挡,就听吉娜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不想听你说他坏话!”

秋璇笑道:“你倒是护着他,不过这怎么能是坏话呢,这是实话。”

吉娜重重地哼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中的目光简直可以杀人。

秋璇淡淡一笑,她整个人就在这一笑中变得温柔无比,任谁都不忍拒绝。她悠然道:“你这么恨我,是因为吃我的醋么?”

吉娜将头转开,却不回答。

她不敢看秋璇,因为这个女子实在太过美丽,她怕自己看久了之后,会不免心软,又将她当作好人。

她实在不愿意将秋璇当作好人。

秋璇却轻轻叹息道:“一个吻而已,你又何苦在意呢?何况他又不喜欢我。”

吉娜忍不住道:“他不喜欢你?你知道?知道还来纠缠?”

秋璇笑道:“爱一个人,只要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就可以了,哪里能管他的意思?”

吉娜愕然,这番高论真是闻所未闻,一时无语反驳。

秋璇看她不解的样子,微笑着道:“若是有一天,你知道他不喜欢你,不想见你,甚至要杀了你,你还会喜欢他么?”

吉娜怔了怔,她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她思考了片刻,还是坚定地道:“会的,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会喜欢他。他不想见我,我就躲得远远的,唱歌给他听。”

秋璇爱怜地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傻孩子,那你不是和我一样的么。”

吉娜身子一震,说不出话来。

或者,他天生就有这种魔力,让人能甘愿粉身碎骨,为他奉献一切罢。

难道,她也只是这其中的一个么?

难道,普天下的女孩,都是一样的傻,都宁愿放弃温暖的天堂,而来到魔鬼的身边,被他的火焰焚灭成灰?

吉娜不禁有些迷茫,目光无意扫到琴言身上,却见她低头不语,眼角却似乎隐隐有了泪光。

真是同病相怜啊。

却听秋璇道:“可是我必须提醒你,要爱他,就一定会受伤。伤得多痛,在于你爱得多深。”她笑容看上去颇有些说不出的落寞:“永远不要去嫉妒他身边的其他女子,因为她们终究也是和你一样。”

吉娜却摇了摇头。

秋璇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自嘲:“何况,即使你要嫉妒,我也不应该是你最在意的那一个。”

吉娜忍不住道:“还有谁?是木头房子里的那个小妹妹么?”

秋璇摇了摇头,笑容中也有些苦涩:“以后你会知道的。”

琴言忍不住抬起头,道:“我一直不明白,以月主的身份、容貌、智慧,为什么不去争取呢?”

秋璇笑环顾四周,轻轻道:“我若有心去争,天下万物,又有哪一件不是我的?”她不再说下去,她的话中有难言的高傲,也有难言的伤感,听得琴言、吉娜也不由有些凄然。

她又粲然笑了起来:“你放心,我不会和你们争的。”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不喜欢我,不愿意见到我,我会忘了他。”

翌日。

月之十四,黄昏。

卓王孙负手站在公步亭中,看着天外卷舒的云朵,久久不动。

吉娜又抱着那把剑来了,照例不管卓王孙在做什么,跑过去扯着他的衣服就叫练剑练剑。

卓王孙淡淡道:“我昨天教你的那一招,练习好了么?”

吉娜霎了霎眼,满脸都是调皮的样子,道:“早练好了。”

卓王孙仍旧淡淡的道:“哦?那你施展来我看看。”

吉娜眼珠一转,手一抬,猝然一道强烈的光芒绽出,剑式如玉龙般自下而上夭矫而出,直划卓王孙胸前七处大穴!卓王孙身子一闪,吉娜一声娇斥,腾身而起,身随剑转,剑芒集中在剑尖一点之上,流星一般向卓王孙追袭而去。

卓王孙手一抬,流星突然炸开,宛如烟火爆空,化身千亿,漫空都是赤赤的剑气。剑气互相纠结、挤压、增发、爆炸,形成密集的网状,向卓王孙当头罩下。

卓王孙眉头皱了皱,手往前一探,已经抓住了吉娜的手腕。暴雨一般的剑光立刻消失,只剩下吉娜满脸的迷惑,喃喃道:“怎么不行?琴言姐姐明明说可以的!”

卓王孙放开她的手腕,道:“剑招已脱形入神,内力竟增长到能御剑的地步,实在很出我意料。楼心月与琴言给你吃什么了?”

吉娜听了他夸奖,立时得意洋洋地说:“当然没吃什么。我早说过我是天才的么。”

卓王孙冷冷一笑,甩开了她的手道:“天才?还不是给我一招拿住?”

吉娜凑过来嬉皮笑脸地道:“阁主武功天下第一,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我是怎么练都不会及的上阁主的啦。只是……只是我这点微末的武功,还是可以看的吧?”

卓王孙道:“武功倒没什么,你的内力是怎么来的?”

吉娜道:“我也不知道……啊,说漏了嘴了!那天琴言姐姐拿了本书给我念,说是照这本书就能练成内息,然后学起阁主的剑法就快的多了。我一想这样很好啊,就跟着那本书上学。刚试了一下,就觉得周身发热,好象火烤了一般。但我不想停下来,就勉强练下去,结果不知怎么的就昏倒了。后来听琴姐姐说,我体内本身就有一段气息,就是不知道怎么应用。这段气息和琴言姐姐给我的书在体内打架了,差点把我害死。是她叫上楼姐姐、秋璇姐姐一起救了我,并且把那段气息锻造入我体内了。现在我就觉得身体里有个人,我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还特别好使,你看我叫她跳,她就能跳的这么高呢。”说着,吉娜突然凌空而起,拔起一丈多高,在空中顿了一顿,然后缓缓落下。似乎背上生了两只巨大的翅膀,身子仿佛全无重量一般。

卓王孙看着她,眼中的温度却在渐渐变冷。

吉娜毫无所知,缓缓落下,道:“你看我的内息怎样呢?”

卓王孙道:“秋璇的宝物真是无所不能,竟然能给将你体内凌乱的气息凝炼,铸出如此神妙的内息来。你这修为,大概在江湖上也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了。”

吉娜喜道:“那你可以好好地教我练剑了么?”

卓王孙道:“你剑术已然入门,不需要我教了。”

吉娜大失所望,卓王孙看着她,悠悠道:“不过你可以来偷月亮菜了。”

泉水映月生辉。

楼心月和昨夜一样,倚在白石上,长发浸在冰冷的泉水中。

她已经这样坐了一天了。

自从昨夜的那一刻,她看到了杨逸之为她挥出的那一剑开始,她就一直这样,怀抱玄铁,呆呆地坐在寒泉旁。

她脚下散乱地堆放着斧、凿、铁锤。这些工具都十分精致,无论木柄还是铁仞上,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油光,看得出每一件都经过了精心保养,是主人平日的心爱之物。

但如今,她却任由它们凌乱地堆在脚下,看也不看一眼。

她的心,已经完全被那一剑所占据。

那一剑,是如此的美丽绝伦。

那一道光芒,诞生自他的掌中,然后化为满空淡淡烟花,在空中灿烂、消失,绝不耀眼,就仿佛只是你心底深处的那一点涟漪,却又是如此美丽,如此寂寞,如此哀伤。

这万亿烟花,每一朵,都踏着天地间至美的节拍。舞蹈出来自天空的永恒的光芒。

每一朵,都应和着前年来最高绝的寂寞,书写着那仿佛传承自魏晋的千古风流。

他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

他只是千年前,那在月下微醉的书者,借助了山川林泉的雅趣,因此才飞龙舞凤,将兰亭一序写得一片神行,旷古绝今。

他只是百代前,那在山中行吟的诗人,窥知了天地万物的奥义,因此才手挥五弦,将诗篇点缀得高华出尘,万代传颂。

什么样的剑,才能匹配得上这一剑的剑意?才能匹配得上这剑意的主人?

楼心月抱着沉铁,久久沉默了。

今夜,将是第二剑。

虽然她已知道了他处境的危险,但这三剑,却是她一定要看的。她不能违抗卓王孙的意旨,更不能违抗自己多年的心愿。

如果说,在卓王孙身边,你只能感到自己的供奉,自己的卑微,那么在他的光华的照耀下,你的一切理想、梦境都因他而变得可以触摸,在他身边,你就不再平凡。

你的一切,都被他守护,被他尊重。他看着你,仿佛不是看着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而是看着人世中唯一的知己。

生死契阔,于是都不放在心上。你会骄傲地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沐浴诸天荣光。

那一刻,你是如此重要,如此独一无二。

楼心月眼中渐渐透出一丝绝决,她不会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三日之内,她要为他铸剑,铸出一柄让他可以对抗天地的名剑。

月色照临丹书阁。

白虎之皮高悬,卓王孙依旧背负手而立。

“吉娜不是姬云裳派来的。”

颜道明更恭谨地俯下身子,等着卓王孙解释。

他知道卓王孙这么说,一定有很坚定的原因,而阁主一定会说出来的。他的职责,就是要仔细地听,然后提出几点小建议来,才能巩固自己的地位。

“我教授吉娜剑术,就是想试探一下她的武功修为。我教她剑法,若她领悟的太快,或者露一点学过武功的痕迹,我就当场将她格杀。武功高的人,就算隐藏得再好,在真正危险的情况下,还是会有反应的,一定有。”

颜道明虽然跟随卓王孙多年,听到“当场将她格杀”几个字,心头也不免有些寒意,不过这也只是瞬间的反应,他要做的,不是同情,不是惊诧,而是聚精会神,听清卓王孙说的每一个字。

卓王孙淡淡一笑,道:“在传剑的过程中,我动了三次杀意,她并不是没有反应,但那反应却极为凌乱,根本看不出人为的控制。后来她被秋璇打通经脉,内息贯穿,虽然气机变得强悍无比,但却不会控制,经常反挫损伤自己。因此,我判断,最可能的情况是,有人将自身的功力过渡了一部分给她,却没来得及教会她怎么应用,她便进入华音阁了。”

颜道明沉吟道:“如此说来,吉娜仍是奸细了?”

卓王孙摇了摇头,道:“也不能这么说。能够隐藏得这么好,一种情况是吉娜是个聪明绝顶而且心机深沉的人物,为别人授意而潜入华音阁的。另一种情况,就是吉娜对这些情况根本一无所知,她是真正的天真。”

颜道明道:“真正的天真?”

卓王孙慢慢点头,道:“有的时候,真正的天真,才是最可怕的。无论多聪明多深沉的人,孤身而入华音阁,终究会露出些马脚。但若是真正的天真,则本来就没有阴谋,心中自然坦坦荡荡,无论怎么试探,都试探不出来的。”

颜道明道:“这样说来,吉娜是无害的了?”

卓王孙道:“天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天真后面的东西。比如说,姬云裳。”

颜道明恍然道:“阁主是说,吉娜是真正的天真,但姬云裳却可以借着她这天真,趁机窃取我们的机密?”

卓王孙道:“吉娜这样的孩子,谁见了都喜欢的,一喜欢,难免就泄漏了点机密给她,她心底坦荡,说不定就会说了出去,那就最为可怕了。”

颜道明道:“阁主既然洞悉了姬云裳的计谋,那打算怎么办呢?”

卓王孙道:“此事拖得时越间长,防范的阵线便拉得越长,对华音阁就越不利。所以一定要速战速决。我要封吉娜做朔月妃。”

颜道明吃惊道:“朔月妃乃是阁中四月妃之一,声名权威仅在上弦月主、下弦月主之下,阁中机密,几乎都可与闻,阁主如此做,是否……”

卓王孙淡淡道:“若非如此做,怎么能引得出姬云裳?何况她已经侵入了华音阁中。”

颜道明道:“只是……”

卓王孙打断道:“想做大事,总得冒一点险的。若是现在一剑将吉娜杀了,自然一点危险都没有。但姬云裳窥探在侧,华音阁仍然不得安心。此次机会难得,纵然有再多不妥,只要能除掉姬云裳,也就值得了。只是吉娜做朔月妃这件事,不能太突兀了。我要你安排三道难关。”

颜道明道:“请阁主指示。”

卓王孙道:“明晚我会约吉娜到我那里取一件东西,那时你就要将这三道难关安排好。第一道,传我的命令,着琴言看管住她,若是看不住,罚去新月妃的头衔,待罪一年。第二件,传东天青阳宫韩青主守住虚生白月宫,若放人进来,受跗骨针之刑。第三件,从云汉司调来洪十三。”

颜道明脱口道:“快剑洪十三?”

卓王孙道:“对。命他守住后花园,来者格杀勿论。若是吉娜能闯过前两关,也该正式试试她的本领了。能在洪十三的剑下全身而退的,想必也够朔月妃的资格。吉娜做了朔月妃,姬云裳一定按捺不住,我们的机会就来了。”他的眼中忽然逼出一丝冷光:“那时,也就是我败她于剑下之时。”

颜道明躬身道:“阁主圣明。”

卓王孙挥手道:“你出去吧。将这三件事办妥帖。华音阁问鼎中原,决不能后院失火。”

颜道明答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卓王孙仍然昂首看着那幅巨大的虎皮,久久没有出声。

窗外,一道灿烂的剑华破空而出,照亮了华音阁沉沉的夜空。

随即,锻造的洪炉重新开启,风火呼啸中,垂打之声响彻天际。

第二剑终于还是出了。

卓王孙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然而他心中所思所想,却是绝没有人能知道了。

第六章 与女游兮河之渚第二十一章 驾飞龙兮北征第五章 乐莫乐兮心相知第十八章 凌余阵兮躐余行第二章 被薜荔兮带女萝第十六章 悲秋风之动容第十六章 悲秋风之动容第十六章 悲秋风之动容第十一章 折芳馨兮遗所思第十八章 凌余阵兮躐余行第四章 解环佩以结言第二章 被薜荔兮带女萝第二十四章 龙驾兮帝服第二十一章 驾飞龙兮北征第二十五章 载云旗之逶迤第十五章 乘清气兮御阴阳第二十五章 载云旗之逶迤第二十章 举长矢兮射天狼第十章 东风飘兮神灵雨第六章 与女游兮河之渚第十七章 风飒飒兮木萧萧第四章 解环佩以结言第十二章 竦长剑兮拥幼艾第二十七章 君谁须兮云之际第二十四章 龙驾兮帝服第六章 与女游兮河之渚第十章 东风飘兮神灵雨第十一章 折芳馨兮遗所思第二十四章 龙驾兮帝服楔 子第九章 沛吾乘兮兰舟第一章 若有人兮山之阿第八章 洞庭波兮木叶下第十三章 披明月兮佩宝璐第二十三章 车错毂兮短兵接第三章 旌蔽日兮敌若云楔 子第十六章 悲秋风之动容第十五章 乘清气兮御阴阳第十章 东风飘兮神灵雨第二十二章 青云衣兮白霓裳第九章 沛吾乘兮兰舟第六章 与女游兮河之渚第九章 沛吾乘兮兰舟第二章 被薜荔兮带女萝第十一章 折芳馨兮遗所思第二十三章 车错毂兮短兵接第十八章 凌余阵兮躐余行第四章 解环佩以结言第十章 东风飘兮神灵雨第七章 乘回风兮载云旗第二十章 举长矢兮射天狼第二十三章 车错毂兮短兵接第十七章 风飒飒兮木萧萧第七章 乘回风兮载云旗第二十二章 青云衣兮白霓裳第八章 洞庭波兮木叶下第十六章 悲秋风之动容第二十二章 青云衣兮白霓裳第十三章 披明月兮佩宝璐楔 子第五章 乐莫乐兮心相知第三章 旌蔽日兮敌若云第十九章 众莫知兮余所为第二十二章 青云衣兮白霓裳第二十五章 载云旗之逶迤第二十五章 载云旗之逶迤第十一章 折芳馨兮遗所思第十六章 悲秋风之动容楔 子第九章 沛吾乘兮兰舟第十一章 折芳馨兮遗所思第十一章 折芳馨兮遗所思第二十三章 车错毂兮短兵接第十五章 乘清气兮御阴阳第二十六章 带长铗之陆离第十八章 凌余阵兮躐余行第二十七章 君谁须兮云之际第十六章 悲秋风之动容第四章 解环佩以结言第十二章 竦长剑兮拥幼艾第五章 乐莫乐兮心相知楔 子第十五章 乘清气兮御阴阳第五章 乐莫乐兮心相知第二十三章 车错毂兮短兵接第八章 洞庭波兮木叶下第二十六章 带长铗之陆离第十一章 折芳馨兮遗所思第一章 若有人兮山之阿第十六章 悲秋风之动容第二十七章 君谁须兮云之际第一章 若有人兮山之阿第二十四章 龙驾兮帝服第十八章 凌余阵兮躐余行
第六章 与女游兮河之渚第二十一章 驾飞龙兮北征第五章 乐莫乐兮心相知第十八章 凌余阵兮躐余行第二章 被薜荔兮带女萝第十六章 悲秋风之动容第十六章 悲秋风之动容第十六章 悲秋风之动容第十一章 折芳馨兮遗所思第十八章 凌余阵兮躐余行第四章 解环佩以结言第二章 被薜荔兮带女萝第二十四章 龙驾兮帝服第二十一章 驾飞龙兮北征第二十五章 载云旗之逶迤第十五章 乘清气兮御阴阳第二十五章 载云旗之逶迤第二十章 举长矢兮射天狼第十章 东风飘兮神灵雨第六章 与女游兮河之渚第十七章 风飒飒兮木萧萧第四章 解环佩以结言第十二章 竦长剑兮拥幼艾第二十七章 君谁须兮云之际第二十四章 龙驾兮帝服第六章 与女游兮河之渚第十章 东风飘兮神灵雨第十一章 折芳馨兮遗所思第二十四章 龙驾兮帝服楔 子第九章 沛吾乘兮兰舟第一章 若有人兮山之阿第八章 洞庭波兮木叶下第十三章 披明月兮佩宝璐第二十三章 车错毂兮短兵接第三章 旌蔽日兮敌若云楔 子第十六章 悲秋风之动容第十五章 乘清气兮御阴阳第十章 东风飘兮神灵雨第二十二章 青云衣兮白霓裳第九章 沛吾乘兮兰舟第六章 与女游兮河之渚第九章 沛吾乘兮兰舟第二章 被薜荔兮带女萝第十一章 折芳馨兮遗所思第二十三章 车错毂兮短兵接第十八章 凌余阵兮躐余行第四章 解环佩以结言第十章 东风飘兮神灵雨第七章 乘回风兮载云旗第二十章 举长矢兮射天狼第二十三章 车错毂兮短兵接第十七章 风飒飒兮木萧萧第七章 乘回风兮载云旗第二十二章 青云衣兮白霓裳第八章 洞庭波兮木叶下第十六章 悲秋风之动容第二十二章 青云衣兮白霓裳第十三章 披明月兮佩宝璐楔 子第五章 乐莫乐兮心相知第三章 旌蔽日兮敌若云第十九章 众莫知兮余所为第二十二章 青云衣兮白霓裳第二十五章 载云旗之逶迤第二十五章 载云旗之逶迤第十一章 折芳馨兮遗所思第十六章 悲秋风之动容楔 子第九章 沛吾乘兮兰舟第十一章 折芳馨兮遗所思第十一章 折芳馨兮遗所思第二十三章 车错毂兮短兵接第十五章 乘清气兮御阴阳第二十六章 带长铗之陆离第十八章 凌余阵兮躐余行第二十七章 君谁须兮云之际第十六章 悲秋风之动容第四章 解环佩以结言第十二章 竦长剑兮拥幼艾第五章 乐莫乐兮心相知楔 子第十五章 乘清气兮御阴阳第五章 乐莫乐兮心相知第二十三章 车错毂兮短兵接第八章 洞庭波兮木叶下第二十六章 带长铗之陆离第十一章 折芳馨兮遗所思第一章 若有人兮山之阿第十六章 悲秋风之动容第二十七章 君谁须兮云之际第一章 若有人兮山之阿第二十四章 龙驾兮帝服第十八章 凌余阵兮躐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