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那样的情急,心想,谁说他对他妈妈冷酷无情的?只是情切未到深处!他的血管里始终流淌着冷家的血液,他的肉里始终有着洪虹的因子。
我和他一起将洪虹送上病床,一起推向急救室,我悄然回头去看,洪蝉身边只有一个陆菲在对她嘘寒问暖。
洪蝉捂嘴痛哭,摇着头,跌跌撞撞的由陆菲搀扶着也跟过来。
这么要强的一个女人,在泰国要风得风的一个女人,今晚看来她苍老了,被泪水浑浊的眼眸里尽是不甘心和心疼。
冷墨梵紧牵着我的手站在急救室前,着急的双眼紧盯住那两扇玻璃门。
我小小声对他说:“墨梵,去陪姨妈说说话吧,她哭得厉害。”
冷墨梵回过头看看,果然见洪蝉捏着手在那里抽泣不停,他紧绷的脸色不由得放缓柔了,他拍拍我,独自走了过去,蹲在洪蝉的面前,小声问她话。
两姨甥没有隔夜仇恨,只要我不夹在他们之间,洪蝉对冷墨梵还是和颜悦色的,这不,她还将头枕在冷墨梵的肩上了。
经过这一轮折腾,我透过窗,看到了藕白的天色。
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冷昊然扶着冷长盛匆匆赶来。
“怎么回事?!墨梵你又把你妈气晕了?”冷长盛厉声质问。
洪蝉放开冷墨梵,冷墨梵站起身,冷冷对冷长盛说:“您来了?请坐!”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冷长盛吃不住冷墨梵的冷淡,继续用质问的语气来问。
冷墨梵横一眼他和冷昊然,重新走向我。
“墨梵!你为了这样一个晦气的女人竟然气晕你妈,还为了她忤逆养大你的姨妈,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冷长盛端着长辈的冷严语气来骂他。
冷墨梵霍地转过身来:“请问您是我哪位?!再用晦气两个字骂我女人试一试!”
冷长盛僵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涨红了老脸指着冷墨梵骂:“我是你亲爸!我就骂她晦气!”
“您还敢说是我亲爸?您都说了是我姨妈养大了我!所以您没资格对我和我的女人说三道四!”冷墨梵冷如刀锋的目光一扫冷长盛。
“你,你!哼!”冷长盛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绿,不过最终还是退到一边坐下生闷气。
而冷昊然自始至终冷眼旁观着,像是在看闹剧一场。
虽然冷墨梵紧搂着我,可是事到如今,这僵局如何破?我心里完全没底!
但有一点我是不会做的,就是不会像电视剧里做的那样,我悄然远走,让冷墨梵回归到冷家做他的长子,继承“风霸长盛”什么的。我绝不做这种狗血的事,他没有松过口要放弃我,我也不会放弃他,我选择勇敢跟他肩并肩去解决所有难题!
洪虹只是气晕了,可是那急救室的门却紧闭着不开,也不见有医生出来报备一下情况,徒留我们这一群人在外面干着急。
一小时过去又一小时,直到天色大亮,我看看腕表,已是八点了,还没动静!
这时候,派吞急奔进来,在冷墨梵的耳边低声交待:“浩少和老爷子来了!”
我心里猛地一抽,老爷子?!说的是李貌?我的亲爸?想想时点,他们也该赶到了耶!
“快去迎接他们进来!”冷墨梵吩咐道。
派吞领命而去,我凝着冷墨梵,用眼神问询他,他对我抽抽嘴角回应,我立刻激动不已,是的是的!是我亲爸来了!
不过回过头去,我看到了洪蝉拿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和冷墨梵,她显然在怀疑我们的举动了。
冷墨梵察觉到她姨妈的怀疑,他沉吟一下,踱步过去,毕恭毕敬地向她交待:“姨妈,姨父来了。”
“谁?!”洪蝉蓦地瞪大眼睛,顿了顿,她才抖着声音再问:“李貌?你把修行中的人也挖出来?墨梵!你真有种!”
冷墨梵默默地接受洪蝉的责骂,他始终垂首站立在那里,那种坚持直让我心疼。
他为我真的付出了很多,任凭洪蝉怎样的追截围堵,他始终一心要护我周全!他这份深情教我动容!
“姨妈,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可我放不下她,请您原谅和体谅。”冷墨梵涩涩地开口谢罪。
“你就这样对待我?我养了你十三年,十三年啊!我待你亲如儿子,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会不站在我这一边!”洪蝉抖着声音说。
“对不起,您要罚我怎么都成!”冷墨梵继续低着头。
急救室的门陡地打开,两个护士扶着洪虹走出来,她的出现又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与此同时,一把略显苍老的男声喊道:“小蝉!”
洪蝉僵定在原地,几秒后才像个机械人一样缓缓回过头去看。
我相信我自己也跟她一样,也缓缓的回头看去,目光所及,是一位身材魁梧但头发灰白的男人。
李貌,看上去已是鹤发了,只是他的脸庞却是健康的铁红色,那身英气是浑然天成的,完全符合了我对他的想像。在泰国脚踏黑白两道的他,应该就是这样,老了,还留有一种凛然的气慨。
一身黑衣的李貌站定在洪蝉面前,洪蝉想也不想就扑到他怀里,嘴里念叨:“你好狠心!丢下我三年不管,说去修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会回来的,说了三年,也差不多了。”李貌拍抚着她后背,用浑厚的嗓音安抚她。
洪蝉定下心神不再言语,李貌才稍稍推开她一点,带着她坐到长椅上,目光一溜向冷墨梵:“墨梵,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洪虹已被冷墨梵搀扶到对面的长椅坐下,冷墨梵走回去,还是恭敬地垂首侍立:“姨父,这件事容我慢慢再告诉您,我先向您介绍两个人。”
“好!”李貌简而短之地一颔首,目光顺势扫向陆菲,他目光一凛,定定看住陆菲。
冷墨梵对陆菲点点头,示意她走到李貌面前,我发现,李貌很有震慑力,他随随便便一坐在那里,别人就都不敢乱说话乱动,连洪蝉都不例外。
“她叫陆菲,是您和姨妈被科莱拐走的女儿,如今我围歼了科莱的人,姨妈就认回了她。”冷墨梵交待道。
李貌霍地看向洪蝉,洪蝉忙不迭地对他点头,他的嘴唇抽搐了两下,转过头来将手伸向陆菲:“我的女儿,你受苦了。”
“……”陆菲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爸!”
这一声撕心裂肺,把我的心酸全部喊了出来,我的眼泪忍不住扑簌簌的掉落。
“女儿,好女儿!”李貌抖着手重重握住陆菲。
静默中等待彼此情绪平息,李貌眼里翻涌着泪光,他急切的再扫向各人,目光落在我身上,他浑身一震。
冷墨梵当然看到了他的变化,清清嗓子说:“姨父,您还有另一个女儿,她是何洁阿姨的女儿,曲暖你过来。”
我拖着脚步走过去,李貌慢慢站起身,睁着眼睛看定我:“像!长得像!你跟菲菲长得很像!”
我垂下头,一时间没有办法喊他做爸爸。
“你叫暖暖?”李貌问我。
我点点头,看着脚尖,他把手伸向我:“叫一声爸爸好吗?”
“……爸。”我小小声喊他。
“好!我有一对好女儿了!菲菲和暖暖!”李貌拔高了声调说。
我拿眼瞄了瞄冷着脸坐在那里的洪蝉,李貌向冷墨梵打了个眼色,他意会了,亲自过去“请”了一堆闲杂人等离开,只留下我、陆菲、他自己、李貌、还有洪蝉。
李貌率先掰过洪蝉的肩头,放缓了声音对她说:“小蝉,我对不住你,这是我李貌第一遭对女人说对不起,真的,我跟何洁那年在清迈相遇,纯属是喝多了出了意外,她去旅游散心,我也为着失去女儿而心情烦闷,一时在酒吧喝多误了事,我没想到她会怀了孩子回来,我听说她有未婚夫的,当然,现在我知道她的未婚夫竟然是以前辜负了你的那个人!”
顿住好一会儿,李貌无奈地摊手:“事到如今,你让我怎么办?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暖暖怎么说也是我的女儿,我没可能再让她受半点委屈!有墨梵保护她爱护她,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求之不得的事呀!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样做这样说是有点自私,你会觉得我不顾你的感受了,可我想,你就迁就我一次,成全他们吧!我李貌发誓,会用我的余生来爱护你!”
李貌说话很有调理,据理据情都能把人说得心动,果然是个人中之龙!
我默默看着他和洪蝉说这番话,自己也觉得动容,我之前老是觉得洪蝉真不可理喻,发疯似的阻挠冷墨梵跟我好,现在我倒是有点理解她了,恨一个人要是恨得过于长久,那会成为一种习惯,要脱离这种习惯谈何容易呢?
“妈妈,爸爸说得在理,您就成全他们吧,其实这样也是成全我们自己!”陆菲也插嘴劝道。
“菲菲说得对,小蝉,你就答应我吧。”李貌语重心长的说。
洪蝉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最后还是重重地点点头。
“小蝉,谢谢你!”李貌搂着她肩膀,动情地说道。
“姨妈!谢谢,谢谢!”冷墨梵连声道谢。
“谢谢您!真心谢谢您的宽宏大度!”我由衷地对她一鞠躬。
“好了,我们一大家子人去吃早餐!夜机航班上的餐点真是难吃得要命,我要跟我老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还有乖女婿一起吃顿丰盛的早餐!”李貌兴致高昂的说道。
在李貌,哦,不对!是我亲爸的牵头下,我们一大家子人全部聚到医院附近的大饭店吃早餐,冷墨梵包了个贵宾厅,再喊上洪虹、冷长盛、冷昊然、施浩南、丁小阮、韦明几个人,大家吃得热闹非凡。
不过,我始终有一个难题不知谁给我破去,那就是我怎么喊洪蝉才好呢?
跟着冷墨梵喊姨妈?可如今我已经认回了亲爸,她是我亲爸的妻子耶!
跟着陆菲一起喊她妈妈?这我也喊不出口,好别扭,而且看洪蝉那么勉强才算点头让我跟冷墨梵在一起,那她肯定也不情愿我喊她做妈妈的!
还是让时间冲淡一切吧,别逼得太紧,我们需要时间去调整一切。
刚吃完早餐,冷墨梵接到一个电话,他朝我扫了一眼就走出去接听,我看他那么神秘,便跟着走出去,想拍他一下肩膀,却听到他说:“什么?蓝氏集团要跟我们取消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