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摇摇晃晃的小船上,何妙蕊抓一旁的栏杆、忍着胃里翻搅的难受,望向远处碧波荡漾的水平面,听着近处水浪拍打船支的“啪啪”声,她胃里更难受,捂着口鼻,直忍着想吐的冲动。
“怎么样?叫你不要来了!”莫横庭从船仓出来,扶着栏杆向她走来。
何妙蕊摇摇头,不想开口了。
其它人都在里面休息,也有同事晕船的,只是躺着假寐。介绍何妙蕊的时候,他光明正大地说是他妻子,也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听他这样说,他们不得不信,但以莫横庭这样身份,哪有让自己妻子去那种地方去支教的事。让人摸不透的两个人……
“来,靠着我躺一会,应该快到那座岛了吧。”
小船靠岸的时候,七八个人以病病歪歪之态下了船,何妙蕊直接站在一旁,弯着腰吐了,莫横庭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接过单志递过来的水漱了口,她才感到稍微好了一点。矿泉水只剩一点,何妙蕊随手在找地方扔……
“别扔,这里淡水资源很缺乏,还是省着点。”莫横庭提醒着,他看过这里的情况报告。徐大夫说中药可以暂停一阵,所以这次带着她。但也只是让她看看、体验一回就可以,她太固执,又不愿强制她执行他的命令,所以走的时候一起走就行了。
何妙蕊看他,怔怔的,这是她认识的莫横庭吗?阻止她扔一瓶矿泉水?随即又漾起了一个满满的笑容,“好啊……知道了。”
一行人在泥泞弯曲的小路上蜿蜒前行,行了四五公里,平时一向坐办公室的人已气喘吁吁,在砖瓦砌成的简陋小平屋内,墙上的石灰已斑驳潮湿,甚至脱落,还是有一张张纯真朴素的笑脸在迎接着他们,在校唯一有教师证的老师张良任职校长,上前和各领导一一握手,“欢迎各位领导,送过来的课本,衣物还有食品,都是我们目前最需要的,谢谢省里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多年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坚持教育工作,我们应该对你样的事迹进行表扬宣传,以引起社会各界的关注和支持。”
“领导们夸奖了,我从小也是在这里上学,才得以去外面上大学。这里的孩子都是留守儿童或是孤儿,如果没有人愿意在这里任教,那么这里的孩子一辈子都出不了这个孤岛了。”张良年轻黝黑的脸上显现出单纯的快乐,并没有一丝忧虑和心酸。
“你好,我是何妙蕊。本科毕业,听说你们这里缺少教职人员,所以自告奋勇地来了,在新的老师来之前,我都不会走的。不过没做过老师,还是请张校长多多提点,我会尽快熟悉本职工作的。”何妙蕊从莫横庭身边窜到前面,对工作的热情和期待让柔嫩的一张脸充满了活力。但她看起来白晰娇小,弱不禁风的样子,跟周边的环境很不搭。
张良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站在那里傻了眼了。原来上头并没有讲有人来支教啊,何况这样水灵灵的一个人儿,不知行不行,到时他们可分不出人再照顾她了。
莫横庭本来就没想让她留下,现在她冒冒失失地自己冲在前面,不是逼他就范嘛。莫横庭冷着脸,对于她的自作主张很不满。
一旁的胡主任看这两张截然相反的脸,一个艳阳天,一个阴雨天,他也只好开口:“哦,这是莫市的夫人。作为我们领导家属作为表率作用,很让人佩服啊!”
张良这才回过神,“那欢迎欢迎,来来,快去屋里吃饭吧。同学们还有两位老师都准备了一上午的饭菜了。”
说是屋里,也就是破旧的教室,找了几张结实点的、没有散架的桌子拼凑起来作为餐桌,就着木长椅坐下,两位女老师端菜上来。
都是海里打的鱼,有红烧的、清蒸的、腌制的,还有学校菜园种的青菜、土豆弄了一大盆,端上白米饭,就开桌了。
莫横庭问,“孩子们都吃什么?叫上他们一起吧。”
“不用了,有老师在给他们打饭呢。”张良答。
“那我去看看。”莫横庭起身朝外走,其它人员也跟着尾随其后。
五六十个孩子都井然有序的排着队,每个人的饭菜都是青菜和一小块咸鱼。即便如此简单,还是可以从他们眼中看到快乐的童真。
莫横庭放心的回屋,“现在条件有限,但孩子的吃饭问题是首要,不能饿着。我们也平平常常就好,不用特意做。”
饭后,莫横庭参观了整座小屋的细节,听张校长讲述了现在学校面临的各种生活及教学上的问题,莫横庭一一记着,等回去再研究方案解决。
本来是要安排住几天的,还有最严重的生活用水问题,他们还打算上山去看一下路线和泉眼,但张良说实在没地方住,再有过一两天天气又不好,回程坐船怕不妥。所以还是请领导当天回了。
走之前,张良也表示教师是永远都缺的,所以也不急着一时,意思已很明确。
莫横庭征求着何妙蕊的意见,“张校长都发话了,要不你回去帮忙采购些东西,张罗一下愿意支教的大学生,这样可好?”
“不好!我说了我是来支教的!”
莫横庭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只能把她叫到一旁叮嘱,“我马上走了,你要真不愿意走,就在这待一星期吧。下周我来接你去把脉。手机和充电器拿好,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过来接你!”
“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那边人都等着你呢。快走吧!”
莫横庭抱着她,在她额头重重的吻了一下,才转身离去。
何妙蕊跟着张校长回教室,看他有些不自在,便主动跟他说:“张校长,你只要把我当一般的新来支教人员就好。我能吃苦的,绝不是做做官腔的,来这是我个人的行为。只是恰巧是莫市的妻子罢了。”
张良听她这样说,也放心不少,“那行,我只是看你身板太小,怕你经不起苦。你要是过个一两天抵不住,就跟我们说。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吧,那个二十出头的是张老师,我妹,高中毕业。还那个五十出头的是王老师,她也是这里的老教师了。”
相识后,她们就帮她熟悉课本和其它要做的事情。在这里当老师可不光教书,还有种菜、做饭、修补桌椅等等一堆你想不到的事。
晚饭还是那两个菜,鱼少了几份,老师和年级高的几个同学就相让了。何妙蕊不介意,怜惜着这里的孩子、这里的老师,都让她感到温暖,体会性格上勇敢坚韧的品质。
到了晚上,校长和住宿的孩子们住一屋;何妙蕊和小张老师、王老师住一屋。只一间漏风的小屋,上下的那种单人床放了三个,被子都有,她就心满意足了。拿出手机想给莫横庭发一消息。一看没信号,也只好作罢。一天好累,她没一会就睡着了!
因为真的有些不适应,何妙蕊一早就醒了,没想大家都已起来忙了。做早饭、烧开水、洗菜……因为还有课,所以午饭的问题都提前准备,上午谁有空就谁做。何妙蕊也争着去帮忙……
何妙蕊只依着王老师说的,教了一二年级的课业。孩子们已习惯了老师的来来去去,所以并不陌生,也认真听讲。
到了吃钣时间,何妙蕊给他们打饭,只有稀饭和菜瓣,何妙蕊有些心酸,孩子们却是习以为常。到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就是他们的日常生活,鱼打上来一般都是要拉出去卖钱的,那么多张嘴,种菜也有压力,种子、肥料都要用钱,有的孩子学费都交不上,更别说火食费了。昨天
他们将就吃的那些,那都是精心准备的。
生活上和种种艰苦都可以克服适应,跟孩子们在一起相处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两三天后,学校里的日常用水没有了,附近的海水是不能用的。只有到山上取泉水,来来回回的挑水下山,直到把几个水缸都填满。这种活,何妙蕊干不来,也就不跟着添乱了,只负责留下看孩子。
说去挑水是一回事,亲眼看着又是另一回事。何妙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真就爬山、下山,挑水挑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的,那么辛苦一个来回也就一桶水,她有点明白了,这里的水真的很珍贵!
体谅他们辛苦,何妙蕊让他到了山下,放下拿了空桶就走,自己把那满的慢慢抬进水学校。一桶、两桶、三桶、四桶……她有点使不上力了,撑心已因为过度的用力而变得通红疼痛,提着水,脚步都有些发颤……坚持再坚持,他们更辛苦!
晚上,何妙蕊连筷子都拿不住了,掩饰着不让自己出丑,她就着碗口喝了稀饭就完事了。其他老师只当她是娇气,吃不惯,也不勉强。一早就到了被窝里,抬手看手心里都起泡了,火辣辣的疼,她一咬牙,拿了针,一个个挑破,出了汁水,明天就好一点了。一沾枕头,她又睡着了。
张良说村里还有个孩子,她已到了上学年龄,但家里只有一个老人,无力负担,所以不打算来了。张良不放弃,打算亲自上门游说,学费可先欠着,先学了再说。
何妙蕊也跟着一起,走了三四个小时,虽是平地,但对于她也够累人的了……一会还要走回去呢!
见到了他们,奶奶已是满头白发,耳聋眼花了,跟她说什么她也不明白。说是小姑娘的太奶奶也不为过。张良说这个小孩都老太太收养的,也只是个孤儿。
何妙蕊上前,“小妹妹,你叫什么?长得可真漂亮!”
“我叫谢小花,姐姐,你也好漂亮。我给你看我妈妈,她也漂亮。”有人来,小姑娘并不怕生,还很高兴,她掏出胸前生了锈的劣质项链,居然还有个心形吊坠,里面是一张小小的母女俩的合影,当时小姑娘还很小,只是那位年轻漂亮的妈妈……让何妙蕊怔怔直了眼!——她竟是言小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