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病房里离开后,安子皓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浑浊起来,似乎他的眼,他的心,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东西来。
跟着他一起出来的还有江可馨和江家父母,江母和江可馨一直在哭,他只是倚在墙壁上,双眼紧闭,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三十八岁了,不是毛头青年,在香城的谈判桌上,他是香城首富的安家代表,却不曾想此刻的他竟也会如平常人那般懊恼。
他知道作为儿子他是不及格的,总是母亲关心着他,而他总是冷冰冰的样子,想到这里,他的眼眸忽而一眯,落在了站在他对面的江可馨身上。
安子皓颀长的身子猛然离开墙壁,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江可馨走去,此时的江可馨正窝在江母的怀里,被扼住手腕的那一瞬,江可馨眉头拧起,隔着眼睛里的那层水雾望去,却是看到是安子皓。
安子皓不发一言的从江母的怀里把她拽了出来,然后头也不回的拽着她离开这里。
江母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着江可馨踉跄的跟着他离开,她顿时便对着那背影叫了起来,“子皓,你带馨儿去哪里?”
这是,江父将她搂在怀里,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渣磨蹭着她的颈项,然后低声说道,“不要担心,我相信子皓是个明事理的孩子,或许他接受不了母亲要去世的消息,说不定他想要馨儿的安慰呢,这或许是好的现象。”
“我看怎么不像呢,哪有男人那么用力拽着女人的啊。”江母却不这样想,安子皓可是从小就欺负江可馨的,她可是每一件事都记得很清楚的。
“呵呵,好了,年轻人自有他们的故事,我们即便干预得了今天,那么明天后天呢,总不至于在他们身上安置个摄像头,然后时时刻刻的监督他们在做什么,那样你才会放心,嗯?”江父的声音温润儒雅,虽然从商多年,但江父还是保持着人类最初的心态,他这辈子挣的钱够江可馨几辈子都花不完的,可是他还是时常告诉江可馨,不可以自满和自傲,做人一定要谦逊。
“我又没有那样的意思?”被江父这样说,江母也顿觉对于孩子们,她是管的有些多了,罢了,罢了,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安子皓直接将江可馨拉近电梯里,便按上了顶楼的按钮,然后电梯便缓缓上升起来。
他的力气很大,不出一会江可馨的手腕便出现了红痕,但她知道安子皓一定是有气的,所以她不发一言的跟着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医院的楼层很高,再加上电梯停了好几次,所以等他们到顶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五分钟,而时间的流逝并没有让安子皓的怒气减少半分,相反的那郁结的心情却因为没有办法得到发泄而肆意增长起来。
到达顶楼的平台,安子皓几乎是将江可馨从电梯里拽出来的,随即便把身后平台的门反锁上,潜意识里他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他。
江可馨也是到了现在才感觉安子皓似乎有那么些的不正常,他并不是因为伤心难过想要寻求安慰而拉着她过来的,他似乎在隐忍什么,而且忍得很辛苦,那濒临着崩溃边缘的情绪就要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江可馨,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平台上,安子皓站在前面,而江可馨站在他的身后。
“我,我......”江可馨低着头,绞着手指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江可馨,回答我,你从小就不会撒谎,特别是在我面前,只要一撒谎,手就绞着不停,我劝你给我收起你的小把戏来,不然我就把你扔下去。”江可馨愣是没有想到安子皓会忽然的转身,一眼便将她所有的动作收在眼睛里。
“我,我是五年前知道的。”江可馨知道她的道行还不够深,根本无法在安子皓面前班门弄斧,所以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硬着头皮说出了实话。
果然,在她的话音落下之后,安子皓看着她的目光要将她千刀万剐了,他没有猜错,她真的知道,而且知道的那么早。
他忽而便想笑,即便自己的母亲现在生命已经濒临边境,他却依然是笑了起来,笑他的无知,像他的亲人们对他的隐瞒,还故意冠上善意的标签。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安子皓几乎是咬牙问道,那狠道硬是生生的将侧边牙*上的嫩肉给咬破了。
“我,我忘了......”在他那么毒辣的目光下,江可馨觉得自己一定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才敢说出这句话来的。
“你放屁!江可馨,你个该死的!”安子皓却已是忍不住了,他即便不喜欢江可馨,也从未骂过她,即使她下.药设计他,他也没有骂过她,而此刻很显然,他的怒气已经无法在忍。
“你忘了,这是多么大的事情,你告诉,你是如何忘记的?”他的眸紧锁着江可馨的小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的表情。
江可馨也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方才大脑里迅速组织着想要找出可以蒙混过去的答案,可是却口不对心的说出了这句话来。
“对不起。”江可馨见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只好低头道歉。
“江可馨,我不要你的道歉,我要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在江可馨的耳边,硬是将她的身体吼得一颤一颤的。
“因为我答应过妈,所以我必须遵守承诺。”江可馨依然低着头,双眼看着脚尖,因为提到安子皓的母亲,双眼又瞬间红了起来。
“我妈?我从来没觉得你会那么听我妈的话,江可馨,我可记得你一直追随的人是我,这就是你对我的诚意,去他妈.的!”安子皓一拳挥出去,却也是从江可馨的耳侧穿过,他在愤怒,大脑还是有着最后的理智,绝不能打女人。
“对不起,我也是在那次体检中看见的,当时我第一反应就是告诉你,可是还是被妈给阻止了,她跟我说了很多关于她和你的事情,她的爱让我动容了,所以我答应了她,跟她一起保守秘密,只因为想给你一个快乐的生活环境,你要是怪就怪我吧,我知道我现在说多少个对不起都无济于事,但我真的不是有意隐瞒你的,这五年来妈一直配合着医院的治疗,其实她已经是好了很多,只是却不知道这一次......”想到这下,江可馨也是说不下去了,她红着的眼眶终是有泪水流了下来。
安子皓也是在此时想起了方才看见的母亲那般苍白的脸色,顿时也陷进了江可馨给的悲伤里,双肩垂下,双眼通红,他的悲伤一瞬间便将江可馨侵袭,她就是这样,无论安子皓说了多狠的话,只要他在下一秒需要她,她便会立刻投入他的怀抱里来。
而此时,依如那三十六年。
她温软如玉的小手小心的从他的手臂中穿过,然后一路向下,精准的抓住他的大手,然后便握了上去,“子皓,不要太伤心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身体便被一股大力推开,她抬起头来便看见了安子皓猩红的双眸盯着她,要将她凌迟处死了。
“滚开。”伴随着凶狠的动作,还有安子皓那愤怒到极致的怒吼。
他的手指着江可馨,一脸的厌恶,“江可馨,你不要在这装了,我觉得恶心......”
江可馨被他用力一推,身子惯性的向后退去,幸好她很快找到了平衡点,不然肯定会被他扔出去几米之外的,她此时站在离安子皓有二米的距离,她盯着他,双眸亦是发红,颤着音问道,“安子皓,你不懂,你永远不懂守着秘密会有多辛苦?”
她不是不苦,只是她似乎习惯了,习惯了呆在他的身边,习惯了他给的悲伤。
只是,她不曾说出口,无数次她想要跟他说这件事,可是他对她的厌恶,根本就不会接她的电话,所以一次次错失的机会又要怨得了谁呢?
而他的那五年一直陪在宁静身边,他的心里眼里看到的只有宁静,他又怎么会发现安母每况愈下的身体呢?
现在,他将这一切丢给她,说是她的错,那便是吧,反正从小就是她的错了。
“辛苦,你的辛苦不及我的万分之一,江可馨,那是我母亲,是生我养我的人,她生病了,马上就要死了,可是我呢,我一点事都没有做过,我甚至于知道她病了的时候亦是她要离开我之际,江可馨,你来告诉我,我要怎样不去恨?”安子皓又是猛然的向前,将她的双臂用力的捏住,她痛吗,她委屈吗,都不及他,永远不及他。
江可馨好看的眉蹙在一起,肩胛骨哪里似乎要断了,可是她脸哼都没有哼,只是看着安子皓,然后浅笑着低语,“是,你只看到了我们给你的悲伤,却从来看不到我们给你的爱。”
然后,在她话落之际,一滴清莹的泪顺着那瘦削的下巴流了下来,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安子皓黑色的衣袖上,然后消失殆尽......
-这个番外快要完结了哦,可能这月底,可能下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