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温暖,我真的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在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内,就领教了夏延年近乎神乎其技的变脸,项慕川除了有修笑不得之外,倒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舒睍莼璩
这样子孩子心性的老人家其实非常的难得,可爱而不做作,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完全让人讨厌不起来。
夏延年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他走得很急,其实更像是在飞。
项慕川慢慢地站起身,双腿麻酥酥的,下半身像是裹着厚实的石膏一样,踩在榻榻米上,完全没有实感。
稍稍动了一下,脚心疼得厉害,扯动着脆弱的神经,那种想动都动不了的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有多么的痛苦熨。
孝还留在原地,准备目送项慕川离开,他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他的腿,贴心地说道:“项先生,您稍等一会儿,我遣人送送您吧。”
“不用……我认识出去的路……你忙你的好了,不用管我。”
“好、好的……那您慢走,有空再来。轿”
像是看穿了项慕川的尴尬,孝立刻识相地找了个借口闪人。
他一走,项慕川立刻弯下身子,用力地捶打着小腿,试图让它们快一兄复知觉。
幸亏旁边没人看见,不然自己的脸都没地方搁了。
在原地左等右等,好不容易有点感觉了,项慕川嘶了口气,僵硬地抬起腿,往外走去。
一步三扭,姿势别提有多可笑了,有人经过,项慕川便停下来,装作风雅地瞧瞧风景,非常的淡定。
微风徐徐吹过,空气里飘荡着沁人的香味,樱花像是细雨一般飞舞,粉嫩的色彩,坠在蔚蓝的调色盘上,美得要装不下。
这时候,项慕川远远地看见一个身着白色和服的女子,梳着盘发,脚踏木屐,迈着碎步,正朝自己款款走来。
她的身量很高,骨架却不大。不盈一握的腰肢,尽管缠着繁复的束带,却仍是瘦得非常匀称。
女子的手腕和脚踝尤为纤细,白玉一般的肌肤露在外面,偶尔有樱花花瓣擦过,落下一地的幽香。
项慕川有姓了,女子越走,越近……怎么看,怎么都像是——
“温暖?”
男人下意识地吐出两个字,就连他本人,都被自己那粗哑的嗓音吓了一跳。
“项慕川,你怎么在这?”夏温暖同样很惊讶,心里顿时升起了一种在南极碰到骆驼的感觉,表情一下子变得玩味起来。
没有长发披肩的夏温暖亦是美艳不可方物,她的头发被高高盘起,黑亮的发丝藏在脑后,只有两绺卷卷的鬓发垂挂在耳畔,沉稳之中添了一丝俏
因为风的缘故,夏温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拨开飘到唇上的发丝,纤长的指尖隐在宽大的袖子里,偶尔露出来一寸,却似是能轻易地拨动旁人的心弦。
和服本是死物,而且还是如此一片素雅的颜色,却不知道为什么,穿在夏温暖的身上,莫明为她平添了一分妖冶之气,让人完全移不开眼球。
项慕川有胸制不住自己吞口水的声音,“咕咚”一声,毫不夸张地说,就像是石头猛地落进了池塘一样。
夏温暖淡淡瞥了男人一眼,对他的失态完全无动于衷,女子慢慢地眯起眼睛,想了想,问道:“所以,你就是我爷爷的客人?”
“对,我到京都出差……”项慕川琢磨着该怎么说才会让她不反感,所以语速不由放得特别慢,“……正巧,买到了一把不错的太刀,于是过来送给夏老先生……”
夏温暖笑,没什么情绪,“你有心了,我爷爷很喜欢收藏太刀的……”
“我知道……你曾经和我说过的。”
“……”
夏温暖抿住唇,不说话了。她转过身,去看一旁的樱花树,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气氛本来就不怎么的热乎,这下更加的冷了,项慕川知道自己说了不应该说的话,连忙生硬地转过了话题,“那个,我这就走了,很快也会离开京都的,你不要觉得心里不舒服……”
夏温暖不看人,双手负在背后,清冷的嗓音缓缓地流泻而出,“你想多了项慕川,你还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哦,那就好。”
项慕川的腿已经彻底不麻了,然而,他却还是没法迈出去一步,光是侧过身子,就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对了,项慕川!”夏温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加重语气叫住了男人。
“嗯?”
“正好,我有话要问你。”夏温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会浪费你太久的时间……”
“你要问我什么事?”
“我就想知道,林依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个?”
“怎么?不肯说啊?怕我去害她吗?”
“不是!我只是……”
夏温暖轻蔑一笑,冷冷地打断男人后面的话,“其实,你想我想得没错——我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林依的!项慕川,我当面问你林依的情况,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以为,让林依呆在精神病院,再给她瞎编乱造一点病史,就可以万事大吉……哦,我差点忘了,她从前是真的疯过,而且,还是被我逼疯的!”
“我早就已经猜到你会用这种办法帮她逃脱刑事责任了……但是项慕川我告诉你,如果你非要救林依的话,那就是与我为敌,你最好给我做好心理准备!”
“温暖,我没有,这个决定不是我做的!从夏园出来之后,奶奶大发雷霆,扬言要将她们一家人赶出t市。但是,林依的情绪非常的不稳定,伤人的倾向越来越明显,林婉束手无策,只好将她送进了精神病院……”
夏温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凉透了,质问道:“项慕川,这么假的戏,你也会信吗?”
项慕川摇摇头,“不,我已经不会再相信林依的话了。但是,我做不到对她们赶尽杀绝,于是就睁一只眼闭一眼,放她们一条生路……”
“妇人之仁!”夏温暖狠狠一甩袖,像是恨不得将这一巴掌甩到他脸上去一般,“你别忘了殷司和林依是什么关系!那个男人,可不会想着放你一条生路……我们都差点死在他的手上!”
“我知道!但是温暖,林依她救过我的命!你让我怎么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下手?如果一个人曾经舍命救过你,你会希望亲手把她送进监狱,或者是任她流落街头,饿死在大街上吗?”“项慕川,你犯不着和我将心比心,我不要听!就是因为这个破理由,你就可以容忍林依的种种欺骗,为了嫁给你而不择手段,甚至联合她的母亲,对我进行栽赃嫁祸?!”
夏温暖气得嘴唇都开始发抖,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这样失控,明明理智还没有断线,但她就是停不住嘴,“我倒想问问,她当初到底是怎么舍命救你了,让你报答了这么多年,还没有报答完?如果我也对你有恩的话,是不是那时候我使计骗你和我结婚,你也能原谅啊?是不是我的孩子,也就不用死了?!”
“温暖,这根本就是两码事,你为什么要混在一起说?你是你,林依是林依,你们是不一样的!但是,三年前我所做的,我知道那是错的,我很自责,也很悔恨……可是三年后的今天,在我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的情况下,难道要让我再错一次吗?!”
“不……不是这样的……项慕川,你不要说得这么好听,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夏温暖一面摇着头,一面捂住嘴唇,眼神空洞,但还是强迫自己笑出了声,她笑得要流下来了,那样美,却是那样伤。
“对啊,我是我,林依是林依,我们当然是不一样的……因为不管你怎么伤害我,就算千疮百孔,就算遍体鳞伤,就算浑身的骨头被你一根一根地卸下来,我还是会像打不死的小强一般,一次次地挺过来,然后活下去……”
“但是,林依就不同了。她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也受不得半点的伤害,在你的潜意识里面,你只会保护她……所以麻烦你,不要讲得自己好像懂事了,成熟了,其实到头来,你只是敌不过你的本能而已……”
项慕川无力地扶住额头,他的手心冰凉一片,早已抚不平那越皱越深的眉头,男人叹了口气道,“温暖,你听我说,不是你想得那样……”
“呵,项慕川,你不必向我解释的
。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没想指望过你的。我说了,你要护着林依,随便你,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只要你能护得住……”
项慕川忽然就陷入了百口莫辩的窘迫境地,他无奈,只好垂了垂眼眸,小声道:“温暖,我保证,我真的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夏温暖睨他一眼,一脸明摆着的不屑表情,就像是在说——“鬼才会相信你”!
话不投机半句多,夏温暖又开始背对着项慕川赏花,冷冷道,“我没事了,你走吧……”
项慕川犹豫了片刻,却猛然上前了一步,平静地吐出一句,“温暖,我……我也有话,要问你。”
“你问好了……”夏温暖朝他懒懒地摆了摆手,就像是在对着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讲话一般,“但我不一定会回答。”
夏温暖伸出手,指尖轻轻地拨弄着樱花柔嫩的花瓣,漫不经心的模样,全无刚才的失控。
但是,夏温暖越是不屑一顾,不拿自己当回事,项慕川此刻就越是紧张,手心里汗涔涔的,一个劲地抹在衣角上,却是怎么也抹不干净。
“或许……”项慕川的拳头已经攥紧,喉结上下滚动着,开口非常的艰难,“或许……你小的时候,有没有见过我?
“咔嚓”一声,在连风吹过都听不见的空间里显得尤为突兀。
夏温暖不小心将花枝折了下来,她尴尬地捏在了手心,想了想又丢在了树根处,嘴上下意识地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是……没有吗?还是你不想回答?”
“小时候的事,谁……谁还记得清啊。反正我是记不清了……而且,我不可能,会见过你的吧。印象中是没有……”
“真的是这样么?”
项慕川已经没法再往前走了,因为他不敢去看夏温暖此刻的表情。
夏温暖猛烈地甩手,“你烦不烦啊?都说了没见过!你问这个想做什么?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项慕川一听,忍不住苦笑出声——是啊,本就是自己异想天开,不是她呢……
差不多也要相信那个事实,不在了就是不在了。
而且,就算夏温暖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又怎么样呢?
如果他们现在是对很恩爱的夫妻,要是能够证明这一点,就像是证明了命中注定的缘分一般。
然而,他们早已离了婚,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更何况,夏温暖也不是……
——“没有。我只是问问而已。”
项慕川踉跄着脚步,离开她一段距离,夏温暖以为他要离开了,松了一口气,冷不防男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囡囡。”
夏温暖的心抖了抖,但还是强压下去那一份动摇,“……你在叫谁?”
“没什么……我先走了……”
这一次,项慕川是真的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