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三方人马争永琪
愉嫔死了,留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这般消息如同一颗尖利的小石,直将前朝后宫激起了千层浪万道波,有人惊讶,有人意外,也有人欣喜,从而松了一口气,更有人觉得此乃天降良机,就此打起了小算盘。
“主子,方才在朝上主子爷下旨将愉嫔娘娘追封为愉妃,可至于五阿哥的着落却是没做多谈,您瞧这……主子?”
“嗯?”
子凭母贵,母凭子贵,这八个字于后宫本就是怎么转都转不过的最大的生存法则,甭管这额娘是不是知冷热的,甭管这孩子是不是亲生的,只要上了玉牒,被栓上了同一艘大船,便怎么都跑不了一个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远的不提,就说养了先帝爷的孝懿仁皇后,可不就是占尽了身前身后名?此外,再加上现已年逾三十的弘历现下里就得了三个儿子,眼见着这天上抽冷子的掉下这样大个馅饼,后宫众人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理,没得半点动作?
“急什么?争来争去最后不还是得落到那三个人头上?”
“……您是说?”
后宫之中从来都是个论资排辈的地儿,处于战局风口浪尖之上的人来来去去统共便就那么几个,少不了得拼完了宠爱拼出身,拼完了出身拼权势,拼完了权势还得拼情理……忻嫔戴佳氏出身好,样貌佳,心中的小九九也不算少,可或许是因着这进宫时日尚浅,又在家中被娇宠惯了,即便是得了景娴的提点稍稍收敛了些,性子也仍稍显泼辣,并不算太得宠,而庆嫔陆氏倒是架子放得极低,一副弘历最喜的弱柳扶风模样儿,只是在这前有高子吟,现在魏碧涵的战局之下,却也算不得太过出挑,再加上其那弱了老大一截的家世,便亦是没得什么去争的资本,而又得宠出身又好的端嫔西林觉罗氏虽然是有着足够的资本,却也成也萧何败萧何,因着这如有神助的种种优势,只将眼珠子盯在自个儿的肚子上。
“想争的没那个本事,有那个本事的又未必想争,这不就只有那三个要么是不能生,要么是以为没得生了的么?”
“……那咱们?”
“什么都不用做。”
容嬷嬷未将话说尽,却并不代表景娴听不明白,只见她笑着摇了摇手,止住了对方欲言又止的话头——
“一山本就容不了二虎,之前她们是迫于形势才一动不如一静的伏蜇了这么久,半推半就顺着皇上的心意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而眼下里看着天下白掉下个这么大的馅饼,直接涉及到了彼此的利益,她们又哪有不去争一争抢一抢的理儿?”
景娴轻轻叩着桌案。
“如今皇后膝下只得一女,命格又不佳,京里头是不要想了,有眼睛有心眼的都不会愿意摊上这么个烂摊子,而就是远嫁配去了蒙古,凭着眼下里前朝的局势,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没尝过有子傍身的滋味儿也就罢了,既然尝过了,还凭着儿子硬气了那么些年,她心里头又怎么可能会咽得下这口气,只想着得过且过?若不然,她怎么会抛开先前与哲妃的那些个膈应巴巴去拉拢永璜?”顿了一顿又道:“而高子吟这辈子怕是难得再有子嗣了,这理儿想来她也明白,位分越不过皇后,宠爱越不过魏碧涵,所想所图还能剩下什么?这么多年下来,你难道还不知道她是个心比天高的性子?至于魏碧涵……”
提及此人,景娴的眼神不由得暗了一暗。
“本来想着她去了延禧宫,有端嫔珠玉在前,总是得黯了一黯去,却不知道她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法子,竟是把端嫔哄得团团转,不单是没受到半点打压,竟是还从端嫔那儿分了不少宠爱去……到底是个能耐人,说不定那前两者机关算尽,到手的便宜还是会便宜了她去。”
“主子!”
富察明玉等三人你来我往了这么些年,景娴稳坐钓鱼台也算是将局势看了个通透,再加上有上一世的先知在手,就是许多事再因着这样那样的缘由偏离了原先的轨迹,也总是对后续发展心中有本明帐,便更是坐山观虎斗得心安理得,只是这虽然她不着急,却有的是人帮着着急……景娴话音刚落,还没容得她再多加思忖,便只见一旁的容嬷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儿,急吼吼的出了声。
“奴才知道您是个心里头有大丘壑的,谋划之事也定是比奴才想得深远,只是这旁的倒罢了,让她们一让以谋更多也总是在理,只是这眼下事关子嗣,您怎么能再由着她们去得便宜?”
没等景娴回过神来又压低了声音说道。
“再者,再者这说句不敬的,皇后娘娘是膝下只有一女,可再怎么着那也是嫡嫡亲的,而您膝下养着兰格格,虽说这些年下来也与亲生的无异,却到底只是个养女,若是被那高氏和魏氏养了就罢了,一个嫔位一个贵人的儿子总是有些底气不足,可若是成了中宫养子那可就大大的不一样了,就是您将来诞下了阿哥,怕也是晚了人家老大一截了去……”容嬷嬷越说越激动,“您,您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呢?!”
“……呃?”
“嬷嬷知道您向来有您自个儿的骄傲,想来是不愿意养下别人的孩子,毕竟这阿哥跟格格不同,不能够轻易决断,只是无论再怎么着,您也不能就这样置身事外啊,此消彼长之下,人家可不就水涨船高了?等那时候就是您再生下自个儿的孩子,也,也晚了呀……”
看着景娴一副完全没往心上去的模样儿,容嬷嬷只觉得着急上火极了。
“您如今在宫里头虽然算不上最得宠的,可论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却是没人能比得过您去,再加上您这贵妃的位分杵在这儿,和母后皇太后的庇佑,那珂里叶特氏怕是巴不得想让五阿哥养在您膝下呢,听嬷嬷一句劝,您干脆就顺水推舟的呈下这么个情儿,说句晦气话,这样若是将来您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子也总是有个天大的依仗,而若是有了,也算是添了个助力,何乐不为?”
“嬷嬷的意思是让我也去搅一搅这趟浑水?”
听了这么连消带打的一大串话儿,景娴就是傻子也听出了容嬷嬷的弦外之音,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这倒不是说她对向来安分的愉妃有什么偏见,亦或是对尚在襁褓的永琪有什么看法,反倒是因着上一世的记忆,对这二人都感观颇佳,甚至在后来不敌令妃,永璂又被自己连累不招待见的情势之下,生出过将永琪捧上去的心思,只是无奈对方英年早逝,才没能将这般想法付诸行动,只是感观好归感观好,这却并不代表她就会愿意养下永琪。
原因有三。
其一是因为深知自己还有永璂永璟,需要花足够多的精力与心血去补足上一世未能投出的母爱;其二是因着眼下里必须要有个导火索去激发富察明玉等三人的矛盾,打破眼前的僵局,从而坐收渔利;其三便是正如容嬷嬷所说的那般,阿哥不像格格,即便是先头养得再亲再近,一旦知了事入了朝受了其他人的挑唆或是经了其他事的诱惑,便总是会生出自己的小心思,比如前一世养在她膝下被她视若己出的永瑆,不就是一直冷眼旁观着她们这一支的衰落,从未伸出过半点援手?
“眼下里看着,老五似乎是个热饽饽,有百利而无一害,可是你跟着我在宫里头这么些年,难道还不知道做人做事不能光看眼前的道理?”
景娴阖了阖眼眸,一字一句说得很是沉稳。
“皇上如今正当壮年,虽然在有些事儿上头糊涂了些,可对于手中的权力却是半点都不会允许人分薄,如此,身为长子,背后又有着一早便招了他忌讳的富察家的永璜,注定是无缘大位,而永璋虽然没得这样那样的威胁,可其母不得宠,他自个儿又出生在最乱的雍正十三年,便也就注定在皇上心里头占不了多大位置,而永珹虽然瞧起来好些,依着眼前的形势,母族不显看着也算是个优点,可偏偏又弱在了血脉上头,皇上于女色上头虽然偏重汉女,但在子嗣上头却决不至于糊涂到去偏重一个身带高丽血统的孩子,即便是他想,辅臣宗室也不是白吃饭的,但老五却是不同,珂里叶特氏虽然缔属蒙古旗,可入关多年,又是大族,就是再比不得满族八大姓和一些高门望族,势力却也是盘根深错,不是什么能随便拿捏的软柿子,这样的出身本就已经足够让皇上忌讳,好不容易愉妃死了拔了他心头的一点刺,你说他又怎么可能再给老五寻一个位分更高的养母?”
“……您是说?”
“这个局儿从一开始便容不得我去插手,不说不做倒还罢,多说多做只会让皇上以为我对前朝也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从而在惦记上了富察家之余,一并惦记上了咱们那拉家,这样,就是养下了老五也是个赔钱买卖,倒不如让她们去争让她们去抢……没到手的时候是块热饽饽,等到手了她们可就明白什么叫做烫手山芋了。”
“那……”
“主子,储秀宫出事儿了,说是高主子不知道怎么着突然晕过去了,太医院闹了个人仰马翻,皇上听着消息也过去了!”
正这么说着,远远的便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飞快而来,直接打断了容嬷嬷的话头,而听着这般消息,景娴却是稳坐如山,一副意料之中的淡定模样儿,将目光转向容嬷嬷——
“你瞧,开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前段时间出了点不大不小的意外,所以更新搁置了,谢谢还在支持我的诸位,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