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氏出手了
“恭喜爷,福晋有喜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顿时变得五颜六色起来——最为高兴的自然是弘历,毕竟皇家重子嗣,即便他年轻,仅仅两个儿子,还是难免显得膝下荒凉,惹得有心人诟病,再加上这又是嫡妻嫡子,脸上不由得笑得跟花儿一样,将原先对富察氏的不满尽数抛之于脑后,搓着手连连叫赏。
而一旁的苏培盛虽然跟这孩子没有半毛钱关系,但眼见不是他所想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争宠手段,让他担心会不会说给主子爷听了被殃及池鱼,反而是件喜事,心里松了口气,面上自然就极为配合的向弘历道贺,而后才躬身告退去给雍正报信儿。
这贱人怎么这么能生?!
相比起喜不自禁的弘历和乐见其成的苏培盛,高子吟就没那么淡定了——雍正刚刚那样狠狠敲打了她一通,这后院里的人保不齐正在心里怎么偷着乐呢,心里不平,可是基于对雍正的威严,和惧意,却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不过人倒霉的时候,就最是看不得别人好,更别说这好的还是向来跟她不对付的富察氏!
来主屋的一路上,高子吟没少在心里骂富察氏和景娴,可转念一想,自己倒了血霉是不错,可富察氏作为嫡福晋,袖手旁观任事态发展到如斯地步,难道就能讨得了好?心气儿稍平了点,巴巴的跟着弘历,满心满眼的就等着看富察氏的笑话,可笑话没看到就算了,居然,居然还来了这么个噩耗!
一个两个的都让她不好过!
高子吟看着帘子后面富察氏影影绰绰的身影,脸都快要气绿了——自己承宠多年,肚子一点动静没有不说,这个比她后入乾西二所的贱人,倒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生,眼下更是凭着肚子里这块肉免去了一场排头,还在肚子里就跟自己作对,生下来了还得了?!
目光一移,转到一旁的景娴身上,面色更是差——自己以往用的好好的招儿,在她身上不管用倒也罢了,因此被主子爷罚也罢了,反正自己总会报回来,只是……富察贱人有孕,自己又被禁足,且爷对她的新鲜感还没过,如此之下,这半年里乾西二所不是要改姓她乌拉那拉了?!
要是目光能杀死人,此时的景娴和富察氏怕早就被大卸八块,扔去喂狗了。
景娴不是感觉不到黏在自己身上的怨恨目光,只是比起被禁足,注定未来半年蹦跶不出什么花样的高氏,眼前语笑嫣然的富察氏更值得她上心,瞧着对方轻抚着完全还没显形的小腹,景娴目光几不可见的一闪——
富察氏这肚子里的是三公主和敬?唔……嗯?老二还没见影儿,怎么老三就怀上了?
景娴身为皇后,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每年相应的节礼庆典,自然是得按着规矩赏东西下去,是以,她对于皇子公主们的生辰年份颇为有数,只是排在和敬前头的二公主,因为生下来没多久就早夭,其生母在大封后宫之前又已然去世,加上事隔几十年,具体年月还真是有些模糊,不过……既然排序在前头,那就要么是怀得早,要么是生得早,总归跑不出两个月左右就是了——
不知道富察格格现在怀上了没有。
景娴心里这样那样的盘算着,同时也没忘了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并未走神太久,抬眼看去,只见这会儿富察氏身前的帘子已经被底下人有眼色的撤了去,而太医在一旁说着孕期要注意的事项,弘历则拉住富察氏的手正在抚慰着,气氛十分和谐,景娴来这里本来就是想要瞧瞧富察氏玩什么花样,既然看着不会再有什么幺蛾子了,自然就不准备久留。
如此想着,景娴也不耽搁,福了福了身便准备告退,“爷,福晋……”
景娴想走,富察氏却不打算放人,话才开了个头,便被打断道:“哎呀,瞧我,竟是高兴得昏了头儿,光记挂着这些,倒是冷落妹妹了,你可不要往心里去才是。”
“福晋言重了,您大喜大安便是再好不过了,奴才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有旁的什么心思?”景娴懒得跟富察氏姐姐来妹妹去的叫得热乎,有这会儿工夫,还不如回自个儿院子里好好理理思路呢,“只是奴才也是没经过事的,帮不上半点忙不说,还劳累福晋分神,是以……”
富察氏摆摆手,再次打断景娴的话,“什么分不分神的?瞧着你我便高兴,而且皇额娘也说让咱们好好处着……”面上笑得一派和气,可吐出来的话却字字带着机锋,“莫不是你不愿意陪着我个无趣的?”
这位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怎么会?”景娴闻言心下一突,暗自警觉起来,“奴才巴不得能沾沾您的福气呢。”
“你本就是个有福的。”富察氏语带深意,却不再等景娴回话,目光就转向一旁的弘历,“爷,趁着这会儿您在,妹妹们也都在,我有个想头说来让您过过眼可好?”
弘历正高兴,哪有什么不应的,“自然是好。”
“按理来说,作为爷的福晋,管好这内院上上下下是我的本分,万没有撂挑子不管事的理儿,只是这日头本就让人提不上劲儿,我又恰好赶在这当口儿上有了身子,再加上平日里还得照顾永琏,真真是有些分身乏术,不如……”富察氏眼波一转,“让妹妹给我搭把手?”
弘历顺着富察氏的目光看去,语气有点迟疑,“娴儿?”
“爷说的正是。”富察氏知道弘历在犹豫什么,“虽然妹妹刚刚进门,但毕竟是地地道道的满洲姑奶奶,那拉家的家教又一向极好,只一些有例可循的事儿能出什么错?”
弘历点点头,“也是。”
是你个头!
富察明玉说得慢条斯理,可听在景娴耳里,却无异于一道道响雷,让她心中警铃大作——管家理事,乍一看起来是给她实权,让她更为容易在乾西二所站稳脚跟,可是执掌宫闱十余年的景娴哪里能不知道其中门道?
当主子的管事看似极为简单,有个什么只用吩咐下去,下头人自然会依着办好,而自己顶多也就是揽个总,最后过过眼便罢,可实际上哪有这样容易?若是不得人心,或是底下的奴才有旁的什么心思,来个阳奉阴违,那就根本别想成事!
上一世景娴身为皇后,只因为不是原配嫡妻,就是正位中宫,初掌六宫之事时,都仍有些硬不起腰杆子,说的话也有不少人不放在眼里,直到她硬起脾气,狠狠的发作了好一些人,下头人才收敛了些……而眼下呢?且不说她身为侧室,体统身份半点不占,管起身来比前一世还要矮上大半截,也不说她刚刚入门不到一天,脚跟子都没站热,根本还没来得及拉拢一两个得用的人,就是这担子是从别有所图的富察氏手里递过来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她觉得糟心了——
如此还不算,眼下正逢多事之秋,接过管家的担子就等同于接了烫手山芋——富察氏有孕在身,生下二公主,与她同族的富察格格也差不多要有信儿了,高氏又马上要被关禁闭,一个两个三个的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富察氏掌管乾西二所整整三年,虽然不至于上上下下都成了她的人,但却也不会少到哪里去,只要在自己理事的过程给自己随便下点绊子,还没来得及打下根基的自己就得吃不了兜着走;而二公主是个早夭的,生下来没多久便折了,如果是作为同族,又有嫡子傍身的嫡福晋,那还不至于受到怀疑,但若是自己,那就搞不好要怎么被泼脏水了;至于高氏,那从来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主,逮着空子就能给你折腾点事儿出来,就算有着主子爷的口谕,不得不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但又不是一辈子不能出来了?要是到时候整点幺蛾子说自己亏待她,或是针对她,保不齐本就觉得委屈了高氏的弘历脑子一热,就要对自己发难……
富察氏果然不是个良善的。
“能得福晋如此抬举,奴才真真是铭感五内。”景娴在心里极快的分析了一遍,面上却半点不露,“奴才虽然在家中也学过管家,只是外头小家哪比得上皇家?加上奴才又才刚进门不到一日,就是这宫里的人儿都没认全呢,万一遭了什么忌讳不是让爷跟着没脸?奴才有心为福晋分忧,可若是惹出什么乱子,让福晋帮着收拾,不是更为让您伤神?”
“我既然这么说,就自然是对你放心的。”景娴越想拒绝,富察氏就越想坐实此事,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两分,“况且,我也不是全撒开了手,不理半分事,难道还能坐视不理看着你出错?”
话说到这份上,如果再推辞,那就是不识好歹,让人不满了,更别说此时弘历的目光也随着富察氏的话转到了她身上,景娴心中不悦,面上却带着笑,“如此,奴才自当尽力为之。”
富察氏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算计,语气却越发柔和,“那便辛苦妹妹了。”
辛苦?
景娴从主屋告退而出,掩在宽大旗装中的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明艳的眉眼之间,厉色一闪而过——我倒要看看苦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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