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四大名捕（九）
晚间，残月已上远天，恰如一片纯白色的梨花花瓣，静静地躺在天阶上。云开雾敛后的月光也是稀稀朗朗地照在大地之上，如醉者那醺然的眼波，不甚明朗，且迷离而悠远。
无情已在诸葛正我的房中等了许久，从落日西坠等到残月挂天。但他仍是那副不急不缓的表情，一如刚来到这房间时一样。
门被轻轻打开，无情一抬眼，终于看到诸葛正我走了进来。
“世叔。”无情略有些无奈地望着满面春风的诸葛正我，皱眉道：“京里出了两件跟神捕司有关的大案，这种时候您不该在外头闲逛。”
诸葛正我只是自顾自地斟茶，又捧起一杯青瓷杯，淡笑着递给无情，道：“这是舒大人送来的雪峰融玉，你不妨尝尝味道。”
茶水清香四溢，沁人心脾，那茶面澄碧润泽，恍若玉脂一般。
无情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等了许久，他也觉得该润润嗓子才能更好地讲述接下来的事情。
诸葛正我又转身去倒茶，无情望着他的背影，蹙眉道：“凌小姐的事情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我自然是知道的。”诸葛正我出神地望着那凝若琥珀的茶水，道，“凌小刀和她身边的四大护卫被杀，这件事已经轰动京城了。”说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幽光，道：“但奇怪的是，蔡京对皇上进言说不要让神捕司插手此案的调查，皇上也答应了。”
“蔡京？”无情疑惑道，“他这样做是何用意？”
“大连盟的幕后之人就是蔡京。我们介入此案，就能顺蔓摸瓜，查到一些他不想让世人知道的事。”诸葛正我的面上掠过一丝玩味的笑容，映在茶液中则多了几重诡谲。
“世叔言之有理。”无情道，“但这件事过后，我觉得要重新考虑一下我的计划了。”
“你先前是怎么想的？”
“先前桑姑娘向我透露了一件事。”无情将轮椅向前滑了几步，道，“仲医师对蔡京恨之入骨。”
“接着说。”诸葛正我回头看着无情，面上的笑越发和善，带着轻风拂动春草的气息。
“然后我又联想到了一件事。”无情定定地望着诸葛正我，道，“蓝若飞曾经跟蔡京谈判，似乎是想定下什么协议。”
“但蓝帮主似乎意不在此，蓝姑娘因为谈判的事还被他训斥过。”
“的确。”无情的嘴角含了一丝清冽的浅笑，道，“所以蓝若飞若是出事，蓝天帮和蔡京之间就没有了沟通的桥梁。”说完，他拿起一杯雪峰融玉饮下，又道：“如果我对蔡京怀有恨意，想要对他复仇，必不会让他有机会增强实力。”
“所以，你怀疑仲医师是袭击蓝姑娘的人？”诸葛正我轻轻一笑，又摇头道，“但若是如你所说，他当晚就可以杀了蓝姑娘永绝后患，也不必替冷血洗刷冤屈顺带治好蓝姑娘”
“当晚的确有人看见一个戴黑纱的人朝湖边方向走去。而且，我觉得袭击蓝若飞的人共有两批。”无情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扣着轮椅的扶手，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两批？”诸葛正我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起来。
“如果我所料不错，先是人假扮冷血袭击了蓝若飞，故意让大福看到。但蓝若飞侥幸逃脱，遇到了后来赶到的仲医师，被他下了毒。”无情淡淡道，“至于他没有杀死蓝若飞，应该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按照你的说法，仲医师应该没有遇到假扮冷血的人。”诸葛正我抚了抚休胡须。
“不错。”无情道，“我看得出他很关心冷血。如果他知道有人想嫁祸给冷血，那时他就不会留下活口了。”说完，他又用手慢慢地抚了抚轮椅的扶手，悠悠道：“但后来可能是我怀疑他的缘故，他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出手治好了蓝若飞。”
说到这里，无情的眼底掠过一丝幽寒，道：“仲医师医术高明，解毒时在蓝若飞身上做手脚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蓝若飞醒过来之后忘记了很多东西，包括自己想和蔡京谈判的事。”
无情看了一眼始终笑得温和的诸葛正我，又驱动轮椅来到窗前。他俊逸的面容上洒下一片牛乳般的月光，白得几近透明。
“所以我故意让追命在我和仲医师面前说出凌小姐与我相约的事。凌小刀即将成为蔡京义女，如果他对蔡京恨之入骨，必不会放过狙杀她的机会。”无情望向那纤纤残月，声音清幽而渺远，道，“当然，大连盟与蓝若飞受袭一案关系匪浅。他如果心系冷血，也应该出手对付凌小刀。”
“但你发现你错了？”诸葛正我不知何时站到了无情的身后。
无情微微颔首，道：“也许泄密的是大连盟的人。”
“这些话你告诉追命了吗？”诸葛正我笑道。
“没有。”无情的眉间敛起一道冷冽的弧度，道，“他口无遮拦，我不能把这些告诉他。”
“你该学会信任这些师兄弟。”诸葛正我饶有意味地看着无情不喜不悲的面容，道，“对了，你相信桑姑娘吗？”
“除了世叔你以外，我不相信任何人。所以我还派了金剑去调查桑芷妍的身份。但话说回来，利用桑芷妍透露的信息的确可以解释很多事情。”无情的声音沁凉寒冽，在这无边静夜中如流水般脉脉而过。
“既然你心中已有打算，那何必来找我？”诸葛正我微笑着看着无情。
“因为我能想到的事世叔你不可能想不到。”无情转过头，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定定地望着诸葛正我，道，“仲陵，他跟冷血到底是什么关系？”
“以你的聪明才智，难道会想不到他们的关系？”说完这句话，诸葛正我意态悠闲地将双手负于身后，笑而不语地望着远方的残月。
无情幽幽一叹，道：“如果真是如我所想的这样，那未免也过于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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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沐的手指因为内心的震惊而微微颤抖着。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张写满药方的纸，面容阴郁，仿佛有无尽的黑暗缓缓流淌而过。
他方才就觉得药材的组合过于奇特，仔细一看之下，发现每个药材的最后一个字连起来竟然是：交易川越丝一毫货雾。
这句话用谐音翻译过来就是交易穿越司一号货物。
交易？穿越司？一号货物？
这些名词不断在李沐的脑中交替出现着。他觉得心头有一些可怕的念头纷纷涌上，逐渐汇成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裹挟着阵阵腥风跨岸而来。
他面色发白地呆坐了一会儿，用心灵链接术联系了在武侠分区值班的玖姐，然后让她接通了区长。
【这好像是小李子你第一次主动联系我嘛，有什么事吗~】区长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人贱人爱。
【区长，你可以给我一些我们在偷渡组织的卧底的情报吗？】李沐恳切道。
【卧底？难得你对这个感兴趣，但很可惜的是，小李子你的级别不够~这些东西你无权知晓。】
【我知道。】李沐眼角微微上挑，唇际蔓上了一抹满含桃花魅惑的笑。【但比起违反规定，区长你更不想让内奸逍遥法外吧？】
【……呵，你倒是了解我。说吧，你想要问什么？】区长答应得很是爽快，这令李沐有些小小的意外。于是他细细斟酌了一下，问道【区长，卧底是出自魔幻分区吗？】
【这个嘛……不是。】
话音一落，李沐眼波一颤，心下一沉，只觉得最后的希望都化为泡沫。
【怎么了？】
【没事。只是确定了一些事情。】李沐的声音有着前所未有的疲惫，那股深深的无力感仿佛蔓延到了灵魂深处。
【很累吗？这不像你啊，就算是身心俱疲，你也我面前也永远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区长的话依然充满着调笑意味，却不再像以往那么疏离。
李沐却因为这难得的关切之语面上一阵骇然，只因他被区长算计了太多次，实少见到区长亲切温和的模样。于是他马上正色道【我保证完成好任务，不会给偷渡者可趁之机！】
李沐的耳边传来区长的一声轻笑，随即，周围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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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冯芜香在李沐房门前站定，轻轻用手扣门。
没人回应，她便推开了门。
一阵破空之声过后，流光闪过，一把秀气的小刀如流星般飞过，转瞬间就要钉在她粉白的玉颈上。
眼看冯芜香便要命丧飞刀之下，那小刀忽然在她脖颈前1厘米处停下了。
就像是被撞到了一道透明的墙壁一样，小刀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然后直直地掉了下来。
冯芜香眼神幽芒地看了那小刀，又望向信步而出的李沐，面上掠过一丝翩然浅笑，不带一丝惊怒，仿佛刚才迎接她的不是一把致命的飞刀，而是一个热情的拥抱。
“你果然是有备而来。”李沐的笑容温和，然而隐忍着如丝如缕的悲伤。
“我一直都带着附加防护罩效果的耳环。”冯芜香浅笑着看向李沐，道，“你是杀不了我的。”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杀你？”李沐的声音沉痛，目光似水地望着冯芜香。
“你既然已经拿到写了交易字样的纸，我就能猜到几分了。我一进来就迎来一道飞刀，那么事实就是——你已经确定了我的身份了。”冯芜香又笑眯眯地看着那飞刀，道，“但你是怎么确定的？仅凭那张纸？”
“区长告诉我的。”李沐淡淡道。
“他居然肯？”冯芜香微微抬眸，惊诧道，“没想到他已经这么信任你了。”
李沐苦笑着摇摇头，一抬眼，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颜容，只觉得心如刀绞。他声音苍然道：“有防护罩……难怪你那时敢暴露身份接近我。因为区长封闭了这个世界，你无处可逃，所以主动接近我，想冒充‘卧底’逃过一劫，是吗？”
“差不多吧。”冯芜香大方地承认。
“偷渡组织收取的偷渡费用还是太少。所以，你们的主要业务其实是交易穿越司的违禁品，对吗？”李沐目光如刃地看向冯芜香。
冯芜香微微点头，而后盈盈一笑，道：“你说这些话是想拖延时间吗？”
话音未落，她手中已然多出了一把秋水般的长剑，如游龙般朝李沐刺来。
李沐纵身一躲，从窗外跃到外面，抽出腰间软剑，周身都漾出凛然剑意。他决绝冷傲的目光如剑般刺透云霄瀚海，如万千星斗一般映入冯芜香的眼里。
“这样的剑意……是我失策了，本以为你只擅长飞刀。”冯芜香似是歉然一笑，但那双黑瞳在下一瞬间宛若含有无尽深渊，道，“但我得到过独孤九剑的剑谱。所以，会用剑的人可不止你一个啊——阿沐。”
那声叫得亲切的“阿沐”落地之后，李沐的剑霎时间已到她身前。
冯芜香的剑跟她的身形一般飘忽不定，如暗夜中徘徊着的无主幽魂，每每流窜于李沐的脖颈和胸腔间，惊出他的一身冷汗。
李沐的剑招依然带着吞吐如月的光芒，但有防护罩在，他的剑锋也只能在冯芜香的要害前停驻不前。他现在看似攻势凌厉，却丝毫没有伤及对手的能力。他已经打落了冯芜香两次剑，但她又从空间袋里取剑再战。
——这样下去，老子的情况实在不妙。
李沐暗自气恼，却在听到远方传来的脚步声时心头灵花一现。冯芜香剑术虽高，感官能力却不如他，故此还没听到那声响。
——有了！就这么办！
李沐再次打偏冯芜香的剑后，向她抛出一阵白粉，再将软剑收回了空间袋。
冯芜香连忙侧身躲过那白粉，却还是不慎吸入了一点，她美目含怒，也没看清李沐的动作便一剑刺去。
——就算这剑上涂了毒，老子内力深厚也可把毒逼出。
李沐计算好时间和角度，然后任由那长剑刺入自己的胸腔。
冯芜香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想要抽出长剑，李沐却用力地握住剑身，还叫道：“芷妍，你不要一错再错了。”
“住手！”李沐的耳边不出意外地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他一抬眼，发现来者是铁手和追命，无情和冷血的身影也在他们背后闪现。
——洒狗血的时候到了！
李沐握住剑身的手已经是鲜血淋漓，他的眼中依稀闪过哀恸、决然和幽深的光芒，最后他用无比深情的口吻说道：“做蔡京的密探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收手吧，芷妍。只要你改邪归正，我一定会原谅你。”
四捕皆是身子一震，齐齐将目光对准方才还杀气腾腾的冯芜香。
冯芜香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沐，死死地咬住嘴唇，只觉得现场的形势陡然逆转。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写这章卡了很久，我想着差不多是可以倒计时了吧
突然很想写0335号世界的顾惜朝遇到真厉南星的番外……有人想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