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已经是科举考试的最后一关,大凡读人走到这步,已经功德圆满吗到此刻,上了会试榜的考生已经算是正宗的进士了,只不过还未确定最后的名次,以及未来在官场上的前途和起点而已。
这一点从外人对吴节的态度中就可以看出来。
在参加会试之前,邻居们还经常登门拜访,或是来恭喜,或是来讨口酒吃,借些东西。到吴节正式中了会元之后,别人就不敢上门了。
明朝的官民之间的分野泾渭分明,吴节早迟都会做官老爷,吴家也成了正式意义上的高门大第。
这一个月以来,吴节就在奇怪,家里怎么突然清净下来。
殿试前一天,家里人再不像以前吴节考试前那般如临大敌,一个个都显得轻松,这让吴节很是郁闷。
“本老爷明天要参加殿试了。”
“是,老爷,知道了,对了,最近几日天气干燥,老爷的蔬菜水果儿吃得有些少。”
“我明天要参加考试了。”
“老爷,官府每年发几双官靴,要不家里做几双。请老爷伸腿,量量尺寸。”
“我要考试了啊!”
“老爷,都五月了,窖里藏的冰是不是再加床破棉絮,仔细化了。”
“我明天……”
蛾子胖了一圈,身子也重,肚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皮球,已经到了大出怀的时候。天气热起来,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衫子,可洁白饱满的额头上还是出了一层毛毛汗。
她提着团扇恹恹地扇着凉风。一个丫鬟小心地拿着绢巾擦着她额头上的汗水。
见吴节急了眼。蛾子哦一声:“明天要殿试了啊,是不是想吃些什么?对了,老爷说以后要回南京的,看妾身这身子,只怕去不了的。”
吴节有些丧气:“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就站起身来,要回屋去。
蛾子“扑哧!”一声笑起来:“知道了,老爷明天要参加殿试。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老爷不是说了吗,殿试就一天,作得快,还赶得急回家吃饭。再说了,文房四宝都有皇家御制,这样就没什么好准备的了。”说着话,她伸出手去,想将身体撑起来。 шωш ★ttκǎ n ★co
吴节慌忙将蛾子从椅子上扶起来。跟我请牢记
蛾子又道:“其实,老爷以前考试的时候,妾身还紧张过好几次。可老爷你每考必中。每次都是头名。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妾身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以前该怎么过,今天就怎么过,在妾身看来。同以往也没什么区别。老爷,你说是不是?”
她笑吟吟地看着吴节,吴节很是无奈:“是没什么区别,蛾子,你该做体操了。”
“倒是忘记了。”蛾子忙在丫鬟的帮助下在屋中做起来体操。
为了自己的儿子和老婆能够平安,吴节早早地就将那套孕妇保健体操教给了蛾子。并勒令她每日早中晚都要练上一次。
刚开始的时候蛾子很不以为然,可听吴节说学了这体操不会难产,一想到每年因为难产死了那么多人,她就怕了。
练了几个月,蛾子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旺健,倒喜欢上了这种体育运动。
晚饭很简单。就一条鱼,两盘素菜和一钵汤。这也是吴府的规矩,每到考试前一天,都不能沾大油腻。
晚饭之后,吴节并不像往常那样早早上床睡觉,而是陪饿子在院子里坐了半天。一边纳凉,一边看着天上的星星,心境却是一片平和。
明日的殿试题目虽然他已经从历史资料里查了出来,也早早将范文背熟。但保不准会有所变化,经历了会试考场的那一场大变故,这个时空的历史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但吴节却没有任何畏惧和惶惑,不就是一道策论吗,就算自己写也不是太难。内心中,隐约有个期盼:题目若是变了也不错啊,免得早早作完卷子,剩余时间没处打发。不如此,怎么显示出我一个现代人超越古人的见识?
“那颗星星好亮,还在移动,好快啊!”蛾子突然惊喜地叫出声来。
“姨娘,那不是星星,是萤火虫。”在旁边侍侯着的丫鬟轻声笑起来。
吴节这才发现,一颗萤火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飞进来,在院子里轻幽幽地漂浮着。
“原来是萤火虫啊!”吴节也大为惊喜,这种可爱的小昆虫一般都生活在临近水边的阴凉处。北京气候干燥,在这样的古代大都市里,还真不常见。
“果然是萤火虫啊!”蛾子叹息一声,幽幽道:“当年在南京的时候,一到夏天,满城都是。我和哥哥就去抓,然后放在蚊帐里,看上一整夜。那些萤火,就在头顶上闪啊闪啊,我们就好象是睡在天河里。”
声音里充满了回味。
吴节知道蛾子这是在想家了,想那江南水乡了。
吴节伸出手去抓住蛾子的手:“蛾子,等考完试,我一定要领个去南京的差使,带你回老家看上一眼。”
“真的!”蛾子面上一喜,然后又落寞下去:“老爷不是说了吗,等你中了进士,就要去翰林院当差,只怕没机会去南方。”
吴节:“也不是,新科进士也可以到地方巡按,到时候请一个旨就是了。”不过,这事也不好弄,如果自己中了一甲前三,位在中枢,确实是没机会到地方上去了。
他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着蛾子的手背,再不说话。
又坐了片刻,吃了两片瓜,等到夜已经深了,这才回屋睡觉。
蛾子这才问:“老爷,明天需要叫起吗?”这个老爷少年得志,却懒,若没有事,每天都会睡到日上三杆,必须要家里人叫早。
“不用。”
“不是要考试吗,卯时就要进宫……”
“会有人专门来请的,不用担心。”
能够参加殿试的生员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官员了,且殿试是大明朝三年一次的盛典,考生自然会享受特殊待遇。
果然,在黎明三点钟的模样,吴节在朦胧中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就有人喊:“请吴大人进考场了。”
吴节懒洋洋起床,在小子的服侍下穿好衣服,洗了脸口,这才出门看去。
院子里满是人,其中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八品官服的官员,见了吴节就上来施礼,说是朝廷专门派过来送报帖,接考生进宫的。
院门外停着一顶官轿,和几个清场的衙役。
原来,每个参加殿试的考生都有人去接,无需自己去考场点名报道。
考场设置在宫中,一般人也进不去,需要有专门的官员接引,所以才有这么一个制度。
家里的人也都起来了,吴节忙朝蛾子挥了挥手:“你有身子,回屋睡觉去吧。”
蛾子还在犹豫,吴节已经出门上了轿子。
同上次参加会试时还有邻居出门送行或者看热闹不同,这么大的阵势,也没人敢出门,就连灯也没点着。
街上清净得很,看不到一个人影。
整个北京城都在静悄悄地等在一边,等着新科状元、榜眼、探花的出现。
一路走得极快,等到了皇宫前的午门广场,其他八十一个考生都已经到了,在城门口排了两排。有官员在面前点名,一脸严肃地查验考生身份。
同吴节的随意自在不同,其他考生都慌乱地埋着头,不敢朝前面多看一眼。
“申时行到了没有。”
听到这声音,吴节抬头看去,却见申时行应了一声,然后朝吴节看了一眼,笑了笑。
那官员看到申时行,神色和缓下来,道:“听说这一科殿试来了两个大名士,一个是吴节,另外一个就是你。对了,吴节到没有?”
吴节忙道:“吴节在此。”
“恩,你到前面来,你和申时行走在队伍前面。”
吴节和申时行是考生中名气最大的,估计状元就在这二人之中产生。他们已经隐约是这群人的旗帜,自然要走在最前面,好让朝廷和皇帝一眼就看到。
见吴节和申时行站在队伍前列,那官员心中欢喜,暗道:这申时行虽然是中产人家出身,可生得俊朗秀逸,若浊世佳公子;而这个吴节,身高臂长,体态匀称,五官方正,虽比不上申时行英俊潇洒,却对了一股刚正从容的气度。不错,不错!
就一挥袖子:“跟着本官,都进去吧!”
然后率先朝里面走去,接着就是几个吏,然后才挨着考生们。
点了半天名,天光已然大亮,皇宫在照样的照耀下金灿灿地亮着,气象宏大。
别的考生什么时候见过皇宫的天家威严,一个个都战战兢兢,埋头疾走,只觉得地上的方砖平整得好象要将人绊倒,间或有大理石台阶上雕刻的龙、螭、蛟,更是吓得人心慌。
申时行以前在江浙名头极响,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名士,可今天却是第一次进了皇宫,难免慌乱,脚下竟有些趔趄,心脏突突乱跳,口中也一阵阵发干。
吴节对这里却不陌生,想当初自己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可没少来这里公费旅游。
图馆那种地方的领导大多是文科出身,文史不分家,对历史也比常人多了一份喜爱。吴节的领导一碰到公费旅游的机会大多会带着手下去西安、北京这些历史底蕴深厚的城市。
吴节参加工作这么多年,光故宫就来过四回,对这里的景物也没什么好新奇的,脚下也走得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