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微感诧异,不过他依然道:“文宣有事,只管奏来。” 刘胤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奏章,道:“启禀陛下,臣昨日奉旨派人前往奉车都尉府护送黄中常家眷离开京城,不料刚刚入府,就遭到了一伙不明身份的刺客偷袭,臣的部下奋起反击,交战之中,致使多人伤亡,黄中常亦在混战之中毙命。事后查明,黄皓意图叛逃吴国,是以安排私兵偷袭的臣的部下。此乃黄皓与吴人相勾结的书信往来,乃为其叛逃铁证,请陛下御览。”
这些书信之中,有从阎宇手中缴获的,有从黄府抄捡的,无论那一封都是黄皓叛国卖国的铁证,至于刘胤的陈述,则进行了一番小小的修改,把他主动进攻改成了被迫反击,把有意杀掉黄皓改成了混乱之战中无意失手,反正黄皓也已经是死无对证了。
刘禅只知黄皓失踪,并不知道黄皓已经身亡,刘胤之所以不想继续隐瞒,是因为这事终究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迟早有一天刘禅会知道真相的,现在隐瞒不说,恐怕以后就无法向刘禅交待了。于是刘胤趁热打铁,在铲除益州系的同时,把黄皓之死捅出去,反正黄皓私通吴国出卖蜀汉是铁证如山的,也不怕刘禅降罪。
刘禅闻言一怔,失神地道:“黄皓死了?”
刘胤冲着身后的亲兵示意了一下,那名亲兵立刻将一个木匣呈了上来,打开木匣,赫然是一颗人头,血迹已经凝固了,但黄皓方死一日,肤色如常。
张皇后等嫔妃从来没见过人头,吓得连声尖叫,刘胤向前抢了一步,拿一块黄绫将黄皓的人头盖了,吩咐亲兵将木匣端了下去。
众皇子中有人欢喜有人忧,比如北地王刘谌看到黄皓的人头,欣喜不已,暗暗地给刘胤竖大姆指,这等祸国殃民的奸佞早就该杀了,刘胤此举简直就是为朝廷除了一害。
新兴王刘恂却不禁有些哀伤,他倒不是心疼黄皓之死,而是黄皓一死,在宫中他想争太子之位,就少了一份助力,刘恂看向刘胤的目光不禁有几分地怨毒。
真正哀伤的却是后主刘禅,刘禅宠幸黄皓依靠黄皓,自然是对黄皓很亲密,别看做天子高高在上,威风八面,其实他们的内心之中都很空虚,在朝中大臣的面前,必须要摆出天子的威仪,自然不可能与臣子们有什么亲近之举。太监则不一样,他们侍奉皇帝,虽然是下人,但却能与皇帝保持和近和亲密的关系,黄皓之所以得宠,还不就是能捉住刘禅的心理,投其所好,八面玲珑,让刘禅把他当做最知心最贴己的人。
刘禅呆立当场,神色悲戚,眼角还挤出两滴泪水。
刘胤进言道:“陛下,黄皓这等叛国之臣死有余辜,陛下千万不能因他而伤了龙体。”
刘禅沉默了良久,缓缓地道:“黄皓虽是罪不容恕,但他侍奉朕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文宣,将他厚葬了吧。”
“父亲,大事不好了,宣崇门兵变失败了,我们派去的死士全部被杀,李信将军自杀身亡,二弟三弟也……也死于非命。”谯熙失魂落魄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说过自己的两个弟弟之死,谯熙也不禁哽咽起来。
谯周原本端坐在席上悠然地品着茶,听到这个消息,神情为之一僵,手中的茶碗摔到了地面上,“砰”地一声脆响,碎裂成了数块。
“父亲——”谯熙关切地道。
谯周沉声道:“究竟是何状况?”
谯熙愤怒地道:“圈套!彻头彻尾的就是一个圈套!天子根本就在不在车驾内,刘胤早已在宣崇门周围暗伏了大量的弩兵和盾兵,设好了圈套让我们去钻!一定是有人把消息泄露给了刘胤,才会让他早有准备。陈寿——一定是陈寿,这个无耻的叛徒,枉费父亲如此器重于他,悉心教导,可这混帐东西竟然卖师求荣,将来必遭天谴!”
除了陈寿,谯熙实在想不到他们密议的事是如何地泄露出去的,这个天杀的家伙,昨天就应该在谯府把他给除掉,正是因为父亲的一念之仁,才导致了今日的全军覆灭。谯熙不禁是恨声连连,如果陈寿就在眼前,他必定会生啖其肉。
谯周却很平静,颓然地仰天长叹一声,道:“时不予我,奈之若何?”
这次的宣崇门兵变,本来就是一次冒险的赌博,将益州士家的全部身家放进去的一场豪赌,赢了,他们便可以主宰益州大地,输了,那就是万劫不复。其实从谯周的内心深处,是并不认同的用这种激烈手段的,他更希望用一种比较平和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但刘禅的决意迁都,却让益州士家面临着覆灭,也许这个过程是缓慢地,就如同是温水煮青蛙一样,迁都南中之后,益州士家最终会走向没落,直至消亡。
这样的结果是益州派系所无法接受的,挟持天子,实行兵谏,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但后果一样很惨烈,益州士家很可能就此退出历史舞台。
不管是陈寿出卖也好,不管是刘胤从其他的途径获悉了此事,总而言之,益州系此次是失败了,彻彻底底地失败了,等待他们的,将是更为残酷的后果。
“父亲,成都已非栈留之所,孩儿已备好车驾,父亲还是先去往灌县吧。”谯熙急急地道,他很清楚,接下来肯定要面对朝廷的疯狂报复,留在成都完全是在等死。所以谯熙备下快马车驾,准备让谯周逃往灌县,灌县县令是许游的胞弟,是成都附近益州派唯一掌控的地方。
谯周不为所动,凄然地一笑道:“现在想走?还来得及吗?”
似乎是回答谯周一般,谯府的管事急急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地禀报道:“老爷,府门外来了大队的官兵,将府邸团团围住了,这……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