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闻,东胡人没有成功可以把呼延毒带回去。--”师爷谨慎地把从外面打听到的消息加以汇报。
吕博瑞叹一声气。他这个活不好做。导致他离京的时候,一帮京中好友为他饯行的时候,都几乎咬定了,他和他的家人,不一定都能从北燕全身而退。都说护国公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但是吕博瑞知道,哪怕护国公不对他动手,万历爷那边如果迟迟不见到他能做出点功绩来,一定会发难。
夹在这两个手控大权的帝王之间,犹如稻草一般,随时都可能被阵风无力地刮落。之前的那任都督府,最终下场凄凉,说是被皇帝召回了京师,但是,为了平复天下百姓的心,不也是最终被万历爷暗地里赐了杯毒酒。
没有人,看好任何到都督府任职的官员。恐怕,他吕博瑞,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都成问题。
师爷听他叹气声,可以想他心中所忧,说:“大人,其实,等等的话——”
“等?”吕博瑞似乎不明白他意思。
“大人,刚到北燕任职,还有些时间和借口,可以来拖延时日,而不像前任都督。实际上,我想,前任都督,应该是也想等的。只是,皇上等不及。但是,皇上年纪有了,不像护国公。”
吕博瑞心头猛跳了一下,接着拍了下桌子,脸膛通红地说:“不要胡言‘乱’语!本官是皇上的臣子,当然是对朝廷和皇上忠心耿耿,哪怕到了北燕履职,但终究都是皇上的人。”
“是的,大人,大人此话一点错都没有。是小人考虑欠缺了。毕竟连京师里的傅大人,承受了护国公那么大的恩惠都不惜反面。”
师爷这句话,让吕博瑞想起了那个意图讨好皇帝的傅仲平,最终傅仲平落得了个什么后果?没有一点好处。损兵折将不说,傅仲平现今在自己提督府里闭‘门’思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复出。再看看,北燕的形势,虽然他刚来北燕不久,却能感觉到这片经常被隆冬关顾的大地里,充满了一股兴致勃发的潜力,足以让人生畏。
或许,正是因为这点缘故,导致,无论皇帝,或是东胡人的可汗,无论如何想的第一点,都是想无论如何拔除掉护国公这颗眼中钉,为此皇帝不惜借助与东胡联手除去忠臣。
吕博瑞的眸子里,蓦然闪过一抹狠戾的光‘色’。
“此案,本官定然是要接过来的。”吕博瑞起身,负手踱了两步,神‘色’沉重地道。
“那是,如果大人不接这个案子,有违大人履职的义务,传到京师中的话,定是会让朝廷里的官员抓住把柄向皇上状告大人。”
“这些,都是本官必须考虑的,想必皇上听到本官接了这个举足轻重可以影响到燕都民望的案子,都会有所指示。”
眼下,他们或许该等京师里的动静再说。
只是吕博瑞或许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消息传到京师的时候,京师里的人,注意点却完全不在这两家人身上。
冬天福禄宫里的那棵老梅树,听说居然‘花’开的宛如盛宴,把宫里诸多人都惊到了。
九公主,由于容妃的离开,只好被抱到了皇后的宫里继续养了。众人想着,莫非,这个宫里的势头,又飞回到了东宫。
眼看,本来皇宫里三足鼎立的形势,容妃一倒,只余下咸鱼翻身的淑贵妃和皇后娘娘了。但是,也奇怪,自从把大皇子‘弄’回来以后,淑贵妃,貌似,也不怎么见大皇子的样子。让众人都快以为,这个大皇子能回宫,其实和淑贵妃毫无关系,不过是某人借助淑贵妃表演的一场戏码罢了。
为此‘春’秀宫的那位主子,早上坐在抱厦里看着九公主和‘奶’娘耍玩时,吃的那口茶呛到了喉咙里头,不禁咳嗽两声。
那个九公主俨然也是个喜欢见风使舵的小主子,一反之前在容妃宫里大哭大闹犹如劣迹斑斑顽童的形象,居然在听见皇后咳嗽时,转回小脑袋瓜子,咬着牙牙学语不是很清晰的字眼,‘奶’声‘奶’气地问:“皇后娘娘是不是病了?”
“小祖宗这是关心本宫吗?”皇后慈祥地对九公主笑着。
九公主在铺着厚重的羊‘毛’地毯的地炕上爬着,爬到了皇后的膝盖头上,小手揪了揪皇后身上那绣着牡丹的漂亮‘花’褙子,小鼻子犹如猪鼻子在皇后衣服上拱了拱,好像皇上身上有什么东西很好闻一样。
皇后伸出的手,在九公主的小脑袋上轻轻地抚‘摸’着。
姑姑迈过‘门’槛进来后,见到这一幕低下头,轻声禀道:“吴修容来了。”
皇后松开了抚‘摸’九公主脑袋的手,把九公主抓住自己衣服的小手掰开,‘交’给了‘奶’娘抱着,说:“让吴修容进来吧。”
吴修容是九公主的亲生母亲,按照宫里的惯例,吴修容如果相见自己的亲生‘女’儿,除非皇帝给九公主安排的养母可以同意。实际上,宫里面多的是,不喜欢养子养‘女’见自己亲生母亲的嫔妃。
因此吴修容后来,是感到自己非常的庆幸。若是‘女’儿真送给了容妃,容妃不一定肯让她继续见‘女’儿了,可是,送到皇后娘娘这里完全不一样。皇后如今是六宫之主了,根本没有必要阻挡她和九公主见面对她进行刁难。
踏进皇后的吴修容,在皇后面前跪下来感‘激’地磕头。
皇后道:“起来吧,给吴修容搬张椅子。”
吴修容诚惶诚恐地谢恩后爬了起来,眼珠子在屋里圆溜溜地滚着,像是在寻找九公主的身影。
皇后捧着茶盅,揭了下茶盖:“九公主在隔壁,等会儿,你可以过去看她。”
“臣妾万分感‘激’皇后娘娘。”
“感‘激’本宫干嘛?你是九公主的生母,当然是要和九公主亲近的。”
皇后娘娘果然是个气量大度的‘女’子,作为国母再合适不过。吴修容再次叩恩。
“对了。”皇后忽然放下了手里的茶盅,道,“皇上上次到本宫这里来,说,生怕本宫年纪大了,如今因为太后身子抱恙,六宫里的事务,都只能由本宫来‘操’劳,生怕本宫到时候不负重任,和太后一块病倒了,那就不好了。”
吴修容听见对方这话,脸‘色’骤然一变,嘴上都支吾了起来:“那么,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听说你上回去了福禄宫?”
“是,前两天,皇上让臣妾去福禄宫服‘侍’太后娘娘。”
太后的病情,前两日听说又有变化,有些凶险,出于孝道,由万历爷出面,调集了六宫里的部分嫔妃,到福禄宫里亲自服‘侍’太后。这事儿,万历爷和皇后只打了声招呼,说是,让皇后处理好后宫的事务,皇后一个人光做这些事情,一定很辛苦了,所以,这种要亲力亲为的下人的活计,‘交’给淑贵妃来做。
淑贵妃就此接了这个手,调遣了宫里一些地位身份低微的秀‘女’来做这个事。大家不禁联想,淑贵妃这是不是想扶持一些后宫潜在的新秀,意图打破如今几乎是由皇后一手遮天统治的六宫格局。
不管怎样,淑贵妃肯定是不会叫皇后的人过去做事,而吴修容,之前,倒不能肯定地说是皇后这一阵营里的人。淑贵妃,安排了吴修容到福禄宫值了一夜班。
现在,突然听吴修容的口气,却是说是万历爷叫的自己。
“此事,不是由淑贵妃安排吗?”皇后问。
“其实,臣妾都不在太后娘娘的屋里,是在太后娘娘屋外,守了一夜。屋里,有淑贵妃亲自服‘侍’太后娘娘。”
这个淑贵妃,倒是真的是亲力亲为,为了皇帝的母亲,不惜劳累,都几乎忘记了自己之前病重过的身体。
皇后微微簇了下眉尖,脸上,却不见任何表情,声音温和慈祥地说:“这样的话,你那夜在屋外刮了一夜的冷风,为了太后娘娘,真是辛苦了。”
“臣妾不辛苦,臣妾只是履行皇上的圣旨和在宫中任职的义务。”吴修容中规中矩地说。
皇后眼里忽然闪过一道利光:“你即便守在屋外,肯定也是听到了些什么吧?本宫实乃忧心太后的病情,只是无论太医院,或是皇上,都对本宫说起太后的病情时,模糊不清。”
吴修容轻轻地咬了下嘴‘唇’的样子,跪了上前一步,低声道:“回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肯定是活着的。”
这句话,算是破除了之前,很多人都认为太后其实是死了,只是皇帝一直压着不让消息外泄的谣言。
活着。如果太后活着,万历爷肯定是想让太后活过来的,按照万历爷在这期间召集了无数太医院名医为太后会诊的趋势来看。
皇帝的心思本来就难以捉‘摸’,眼看皇帝如此积极救老母,是有种‘欲’罢不休的执拗劲儿,因此,皇帝与北燕那位主子的争战,八成是要一触即发了。
毕竟放任天下,可能也唯有那个‘女’子,有这个本事能将太后救回来。
皇后挥挥手,吴修容得到了允许,可以到隔壁探望九公主,在此之前,吴修容眼睛痴痴地看着皇后,还在寻求皇后之前说那半句话后面的含义。
对此,皇后说:“皇上对本宫这样说时,本宫说,暂时,九公主的身子没能完全养好,而且,九公主与本宫看起来也有些缘分。不如,让九公主在本宫这儿,度过这个冬天再说吧。”
有了皇后这句话,吴修容才松了口气。
皇后望着吴修容的背影,却是半天目光良久。
那姑姑贴近她的耳边说:“卫公公在屋外等着。”
“让他进来。”皇后立马反应过来道。
卫立君进来的时候,并没有跪下行礼,走到皇后面前,拱着手说:“足以确定,八爷那边,是做了些事儿。”
皇后嘴角微扬:“八爷也是个奇怪的人儿,明知道自己父皇的态度,还非要在‘私’底下对着干。”
这话卫立君肯定不赞同,要他说,正是因为,八爷早已不把自己单纯地当成是万历爷的儿子,八爷才会做出这样一系列的事儿。
而且,不说八爷,实际上,万历爷那些长大的孩子里头,包括没有长大但是已经有一点意识的皇子,哪个不是都被自己母亲灌输了念头,哪个不是在宫里耳濡目染了腥风血雨,早就,不把自己当皇帝的儿子,而是,要把自己当,可能将来是要坐上皇位的皇帝。
“八爷做的事有结论吗?”皇后问。
“有。北燕的都督府,传了消息回来,之前,护国公家臣魏府的小儿子受了严重的伤势,几乎不能得救,听说隶王妃刚接手的时候,一样束手无策,后来,情况急转直下,隶王妃好像手中突然获得了神‘药’一样,把伤者救了回来。按照奴才分析,可能与八爷的东西到了北燕有莫大的关系。因为,那天,刚好八爷府里被派到隶王妃身边潜伏的人,到了燕都。”
皇后听完他这话,先是颜‘露’微笑:“卫公公本事不小,恐怕皇上的都督府,都没有能有你知道的多。”
卫立君当仁不让不敢接受皇后这个夸奖,只道:“这都是奴才为皇后太子效力的本分罢了。”
“你说——”皇后道,“八爷府上的人是,那个小李子?”
“是,以前常嫔收留下来的孤儿。”
“常嫔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只是平常深藏不‘露’,让皇上都差点忘了她出身何处来。”皇后叹气,“宫里,说起来,哪个不会装。看谁装的聪明罢了。”
“太子其实——”卫立君迟疑了会儿,道,“早就有在防着八爷,可是,一直没有得手。”
“那对母子,从来不好对付。到至今,如果还有人想不明白的,只能是自投罗网。”皇后对此有些惋惜,“当初拉拢了老三,却没有想到会冒出个老八这样一个棘手的人物。如今看来,老三是很能干,可是,运气貌似不在老三那儿。”
这话说的是,朱璃要从北燕回来了,但是,没有任何战功没有任何成绩。本来,那是多好的机会,万历爷都是有心想将这个儿子的地位提拉一把的,只是,朱璃不能说没有努力,偏偏没有那个运气。
“本来,隶王妃是三皇子妃,结果,被王氏那对母‘女’搅合之后,一切全‘乱’了。所有的好处,似乎都被护国公占了。”
卫立君听着皇后这句话口气,知道皇后在护国公逃亡的过程中,一直采取隔岸观火,不‘插’手,不评论的手段,只因为,皇后也在观察天下的运势。
如今看来,似乎老天爷真的有心偏袒护国公。让护国公和李敏一路逃到了北燕,成功进入了燕都,都能安然无恙。期中,追兵不断,遇到狼山的狼王,以及野心勃勃的东胡人,凶残野蛮的黑风谷土匪,都无济于事能阻碍这个大势。
“卫公公,你说,八爷是不是也看到了些什么?”皇后扶着眉角。
“奴才只知道,八爷把那东西‘交’给隶王妃,肯定是认为,那是隶王妃的东西。因此,隶王妃的来历,肯定是有问题的。”
皇后眼睛蓦然一睁:“你意思是,还是那句,隶王妃肯定是神仙吗?”
“皇后娘娘,之前,我们在猜测隶王妃有可能是神仙的时候,想的更多的是,隶王妃作为神仙,能帮助护国公达成什么。但是,不要忘了,传说里的神仙,都是要回天庭的。”
皇后眨了眨眼,接着嘴角一弯:“有意思。卫公公的话,虽然不能让本宫全信,因为缺乏有力的证据,但是,卫公公如果能为本宫证实的话,相信,肯定能解本宫最大的烦恼。”
“奴才会尽心遵照皇后娘娘的嘱咐去办的。”卫立君说。
“嗯。”皇后这才有了心思继续喝茶,道,“对了,本宫从吴修容口里得知,太后活着,可是,能不能活下去,貌似太医都没有把握。接下来,皇上要怎么做,可想而知。”
“奴才会对此留心的。”
福禄宫
朱公公提着一个竹篮,从福禄宫出来以后,要回淑贵妃的宫里,沿途,遇上了从‘春’秀宫出来的吴修容。
吴修容面‘色’憔悴,看起来‘精’神不振。虽然皇后说了,不会把九公主‘交’给其他人,但是,皇后没有说,过了这个冬天是不是会改变主意。更重要的是,她这么一段日子,没有和九公主日夜相处而已,九公主似乎,都快把她这个亲娘忘了,开口闭口皇后娘娘。
宫里的孩子,好像和其它普通老百姓的孩子特别不一样,特别的敏感,特别的知道做什么,对自己才是最有利的。吴修容知道,‘女’儿如果真靠上了皇后这棵大树,肯定有好处没有坏处。可是,到底‘女’儿终究变的和自己不亲,这点让她心里头长了根刺。
到了宫里的‘女’人,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连亲生的孩子都不亲自己的话,吴修容真觉得自己一生都没有了指望了。
“奴才参见修容。”
朱公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的时候,吴修容愣了有一阵,才回过头来,只见朱公公已经被自己抛下有一尺多远的距离了。
知道朱公公是淑贵妃的人,吴修容当场,不敢不给朱公公面子。不仅仅,因为如今淑贵妃的身份不同了,和皇后几乎平起平坐的后宫地位。另一方面,在于如今后宫里的形势更加意会不明。
虽然,皇后在后宫里有独揽大权的嫌疑是无疑的,可是,对于吴修容这些,地位本就不高的,皇后身边又是人才济济,她们这些人,想争到在皇后身边的一席之地,挤破头,可能都办不到。与此相比,淑贵妃身边缺人,这点又是毫无疑问的。对于宫中那些辈分比较低的,想有些抱负的,或是想找棵大树抱着安身的,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所以,才有如今宫里诸多人,像她这样,左右徘徊不定的。
皇帝虽然因为大皇子回来没有废除现今太子,皇后的位置似乎到至今都很稳当,可是,未来的形势,谁都‘摸’不清。毕竟,皇帝的心思难测。太子没有登基前,太子哪怕登基之后,动‘乱’肯定要维持几年的。整个宫中要重新洗牌,而且伴随万历爷的年纪越大,这种宫中的‘波’‘荡’,似乎随时像暴风雨一样要袭来。
吴修容想起了唐修容说的话。
唐修容是四公主的母亲,之前,和庄妃等人,关系也不错。但是,不可以说,唐修容是皇后阵营里的人,因为唐修容做不到皇后的心腹。不是心腹,随时,唐修容和她吴修容一样,像墙头草,看哪里有利可图奔往哪里。
正因为这个缘故,吴修容与同样只有一个‘女’儿的唐修容走的近,是同时天涯沦落人惺惺相惜的情感。
唐修容说:“我这个人,这辈子,恐怕是最痛恨这样一个人的了。”
“谁?”
是谁能让唐修容恨之入骨?吴修容那时候,根本想不到答案。想唐修容在宫里,只有一个公主,而是四公主都出嫁了,没有特别大的利益与其他人冲突。没有人会故意去整蛊唐修容,因为无利可图。唐修容怎么会恨上谁?
唐修容道:“隶、王、妃。”
三个字,咬牙切齿,唐修容可以说是把牙齿都咬断了。
吴修容一惊,想起了,之前四公主遭的罪。
唐修容边恨得李敏是磨牙如刀的程度,另一边,却说:“从来没有一个人这般遭人恨的,想必恨她恨的要死的人不止我一个。虽然恨死她了,却怎么都不想她死,你知道为什么吗?”
吴修容想了会儿,答:“莫非是因为四公主——”
成也四公主,祸也四公主。
“那是,倘若不是她拆穿了那个白家活菩萨的把戏,我的四公主,可能吃神土吃到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唐修容一语道穿了玄机,“所以,别看现在好像很多人对隶王妃讨厌是讨厌,恨是恨,可到了节骨眼上,却都不得不承认,这辈子八成都是要求隶王妃的。”
唐修容这个话只说了一半,可是,后来,吴修容仔细琢磨了之后,才恍悟到,为什么唐修容不急于表态去巴结皇后了,而是有些心思想去巴结淑贵妃。因为,宫里早就在传言,淑贵妃的病是李敏治好的。可是,淑贵妃对此死不承认,李敏更不对此表态。大家猜想这其中的理由,只能想到一个,这岂不是变相得说明了,淑贵妃和李敏真的有一‘腿’,而且其中的感情之深,导致到不能对外宣布,以防遭人暗算利用。
朋友的选择,多少都会影响到一些当事人的想法。
像吴修容,因为有了唐修容的这些话影响,再有皇后刚才不冷不热故意像是要把她吊着的把戏,让吴修容瞬间脸上‘露’出了些笑容,主动朝朱公公走了过去,热忱地询问:“淑贵妃在福禄宫里照顾太后,很是辛苦。朱公公忙前忙后,更是辛苦。”
“奴才只是做奴才的事。”朱公公连忙说,眸子里的光一闪而过,“吴修容,是刚到‘春’秀宫看了九公主殿下吗?”
“皇后娘娘是个仁慈的人,对臣妾说了,说是,什么时候来看九公主都是可以的。”吴修容道,“只不过,皇后娘娘事务繁多,如今太后病了,皇后要把太后的工作一并接过来做,结果,偶尔不在‘春’秀宫的时候,恐怕‘春’秀宫里的人,也不敢自作主张。”
几句话婉转过来,即是说,皇后娘娘也不见得完全真是个清心寡‘欲’的大好人。
朱公公眯眯着两只眼睛,道:“淑贵妃,想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如今身在福禄宫里是‘抽’不开身。淑贵妃曾经说过,说吴修容在六宫中难得‘性’情文静,做事专注,不图牟利,为人可靠。所以,淑贵妃和奴才提过,倘若再遇到修容,但愿修容,偶尔到皇后娘娘宫里请安的时候,顺带带去淑贵妃给皇后娘娘的问候。”
吴修容宛若受宠若惊,急急忙忙回礼道:“此等小事,怎需要淑贵妃开口拜托臣妾。臣妾当是尽心尽力去办。”
随之,朱公公拱手告辞。吴修容从另一条路走了,因为发现自己居然因为走神而走错了个岔口,错了路,才导致遇上了朱公公。
不久,听说万历爷特派了一个特使,带着口信,送到燕都都督府。
与此同期,早在林氏到了魏府与魏家闹开的时候,消息传到了护国公府。
尤氏昨晚上一觉睡到天亮,起来的时候,边打呵欠不停,像是昏昏‘欲’睡似的。喜鹊带着丫鬟‘侍’候她洗脸时,说了昨晚上三个主子都回府的消息。
“都回来了?”尤氏像是有些清醒了问。
“是的。”喜鹊很肯定地点头,“只是,大少爷像是没有在大少‘奶’‘奶’房里过夜。”
“她怀着孩子。隶儿怎么可能在她房里过夜?”尤氏嫌弃地说着,因为这事只能益发证明,自己儿子是很重视李敏和李敏肚子里的孩子。恐怕,李敏的孩子,不会有任何意外,将来绝对是这个王府的主子了。
有了未来继承人,作为继承人的母亲,等同有了最大的靠山,几乎可以为非作歹。尤氏可以从李敏即将抱有的未来里,联想到当初自己在这个府里最风光的那段日子。因此,更是觉得很难以忍受这种大权旁落,自己即将拱手退出的局面。
喜鹊对于接下来,要继续给尤氏汇报的话,产生了深深的惊恐。
尤氏见着她‘欲’言又止,心里一样不顺,问:“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是生怕我受惊不够吗?”
“夫人。”喜鹊马上先跪了下来,道,“奴婢所接到的消息晚了。”
“什么消息晚了?”
“昨夜里,奉公伯府,不是把林姑娘送到了魏府里冲喜吗?”
对的,林氏按照她所教导的,‘弄’个丫鬟,假装自己表侄‘女’,充当冲喜的新娘子,送到魏府去了。虽然,她也觉得林氏着急了些,怎么不等曾氏发令才把新娘子送过去。但是,知道林氏肯定是因为和曾氏赌了一口气。讨厌曾氏欺人太甚。结果呢?
“难道是说——”尤氏面‘露’惊喜,“四少爷他——”
死了吧?所以,接下来,她和林氏皆大欢喜了。
魏四少爷一死,她那个凭医术洋洋得意的儿媳‘妇’,要吃瘪了。魏老四那是什么人,是魏老的心肝宝贝儿,李敏治死了魏老的小儿子,看魏家上上下下不恨死李敏,到时候,她儿子都要骂死李敏。
喜鹊点了点头:“四少爷的病情貌似是转危为安了。”
砰!
尤氏抓着漱口的茶盅,摔落到地上,粉身碎骨。
喜鹊脸刷的一白,低下头。
什么意思?病人没有死?转危为安了?李敏可以继续得意了?
她要疯了!
尤氏抓住‘胸’口的衣服,呼哧呼哧喘气。婆子赶紧上前给她捶背,道:“夫人,歇口气,四少爷转危为安,王爷也不需要怕——”
她哪里顾得上她儿子了!
尤氏的眼珠子瞪住了喜鹊:“你说!还有什么话你没有说的!”
“夫人——”喜鹊‘欲’哭无泪,“今早上,魏府听说是报官了,因为奉公伯府上魏府拜访的时候,两家人一块去到新娘子住的院子,结果发现,新娘子不见了踪影,如今,伯夫人指认是魏府‘弄’丢了新娘子。魏府不肯承认。两家人争执不休,最后决定报官,让衙‘门’调查此案。”
尤氏听完这些话,指住喜鹊的手一直发着抖。其余人看到这一幕,全吓坏了。生怕尤氏和上回一样突然中风。
“夫人,你喘口气,何必和那些人一般见识——”婆子其实也不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只能抚‘摸’着尤氏的背部劝着。
其实这个尤氏提议了林氏采取代嫁的事儿,也只有尤氏和喜鹊知道。
尤氏忽然啪一掌打到不知情的婆子头上,吼道:“你是她的人吗?!”
那婆子一瞬间懵了,摔倒在地上,分不清东南西北。怎么她突然间被质疑为间谍了?尤氏好像突然间发疯了。
尤氏是犹如一条疯狗,巴不得抓到谁就咬一口。她心里怕死了,怕死这事儿东窗事发,那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要她说,最可恨的是那个林氏,林氏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和魏府正面扛上了。
喜鹊站起来,赶紧在尤氏耳朵边上贴着,说起了林氏那边人传来的消息:“伯夫人叫夫人不要担心,说是,这事儿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没有其他人知道。魏府想找证据,都不知道从何找起。”
是,这事儿关键,只在一个,那就是,新娘子在哪里?
魏府怀疑新娘子根本不在魏府存在过,怀疑林氏拿丫鬟代替林姑娘,可是,林氏一口咬定林姑娘遭劫了,魏府需要承担最大的责任。只有找到失踪的新娘子,这个疑案才能破解。可是,林姑娘早就躲到不知道哪儿去了。想必,如今要找到林姑娘的下落,等于大海捞针,机会渺茫。
尤氏的心头定了下来:“好。”接着,看了眼喜鹊:“这事儿,绝对不能走漏到大少‘奶’‘奶’房里。”
“奴婢知道的,夫人。”喜鹊说,“大少‘奶’‘奶’看起来对此事毫无知情,今早上,听说还坐车到西市里逛游了。”
病人病情有好转,做大夫的,当然心里可以没有负担地逛逛街了。李敏早上命人驾车送自己去燕都里最有名的西市里游玩时,理所当然,不是为了玩,是为了给徐掌柜找个铺子。
京师里的徐氏‘药’堂能不能继续开,基本上,近几年是不可能的了。娘家的东西,包括铺子田地什么的,都留在京师里。她李敏到了北燕这里以后,几乎变成了一穷二白,落到了,要靠丈夫给的金银首饰变卖了救济的日子里。‘女’子没有点银子旁身怎么可以?
仔细考虑之下,当务之急,那肯定是要重开旧业。她李敏,最大的本事,最能赚钱的地方,也只剩下医‘药’了。而且,开‘药’铺,她人力物力都有。
在此之前,为了未雨绸缪,李敏在老公回京师以后,已经和徐掌柜‘私’底下讨论过,在北燕开徐氏‘药’堂的可能。
李敏的想法是,不同于京师是属于万历爷的天子脚下,时局不太安定,这边是她老公的势力范围,安全形势于她而言较为可靠。徐氏‘药’堂若是在燕都重新开张的话,她打算建个大的,变成个规模大的‘药’庄子,试图把‘药’庄子建成类如现代医院的古代医院,可以收治需要住院的病人。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骨感,首先,‘药’庄的选址问题,难倒了她和徐掌柜。
燕都的地,其实不便宜。
这要说到,在她老公‘精’明能干杰出贤明的统治之下,燕都日益发展,人口增长,外流人口涌入,造成的结果,当然是地少人多,地价飞涨。
燕都里,最知名的不是茶楼,而是澡堂。这是北方的特‘色’了。因为北方人,尤其在冬季,天寒地冻,是几乎不可能脱衣服洗澡的,因为天气太冷了,烧热水洗澡很‘浪’费资源。所以,这里的人,干脆,一段时间洗一次澡,在家里烧水洗澡麻烦,于是催生起了公众澡堂的生意。
李敏不是不知道澡堂,在现代的时候,还和人家一块泡过澡堂。因此,在初见到燕都里面有澡堂的时候,并不怎么留意。只等半路马车坐累了,想找个地方,歇口气喝杯茶时,才发现,燕都澡堂有自己的特‘色’。
燕都的澡堂,与茶楼是连在一块儿的。这得佩服燕都人的智慧了。冬天,第一层修澡堂,二层变茶楼。结果,一层澡堂的热气,可以到了二三楼的楼上,产生暖气。第二方面,泡了澡,肚子饿了,当然想吃东西了,二三层提供吃喝玩乐,简直是消费一条龙。
难怪,燕都里最红火的生意是澡堂了。
燕都最有名的澡堂,名字取的别有韵味儿,叫做‘春’树街。
顾名思义,这里澡堂一条街。种的树,全是在冬季里会盛开的梅‘花’。所以,在这里,泡着热水的人们,可以在寒冬里,享受到宛如‘春’风一般的暖意。想必,大明里,冬天里最舒适的地方,也就是这里了。
还真没有错。
据闻,早年万历爷有一次心血来‘潮’,陪朱怀圣到燕都巡游的时候,光是呆在‘春’树街,是三天三夜。到了现在,‘春’树街里都有万历爷亲自题的一个字:‘春’!
言简意赅。
李敏站在万历爷题字的那块石头前面,许久地望着。
燕都的百姓们,从石头两侧经过,好像,根本都不知道那块石头有什么好稀奇的。李敏眯了眯眼,负起手,对徐掌柜说:“走,找个地方,‘弄’点吃的。”
徐掌柜听她这样一说,却有些愁。
‘春’树街,说是澡堂,但是,在燕都人心里,如果‘女’子不和自己家人一块来的话,是不太合适的。因为,‘春’树街在燕都,相当于京师里的青楼。
李敏根本不会想那么多,她不泡澡,只是吃东西,所谓清者自清,老公肯定也不会认为她到这里怎样。倘若这里真是青楼,到处都是‘女’子,更不会怎么样了。
选了街道边角上的一家,看起来很是养眼的楼宇,李敏走了进去。兰燕紧跟在她身后。
店小二知道客人来了,因为李敏穿的男装出行,没有想到她是‘女’的,领着她们上了二楼,说:“如今客人比较多,客官,不知道客官介意不介意与他人同桌?”
古代原来生意好,也是可以拼桌的。李敏在这种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又不是封建贵权人士的思想,当然不介意拼桌了。
到了二楼,摆满了桌子,人来人往,比底下马路上的行人更多,热闹极了。看来,天冷,谁都想躲在暖和的屋子里不出去。
燕都里的茶点,冬天是可以从早上,吃到了晚上的。造成茶楼里从来是人满为患。
李敏从人群里面望上一眼,见到个人,听兰燕在自己耳边叮咛一句说了是何人时,李敏嘴角微勾,对店小二说:“就那桌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