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缓缓行驶,空气里一片沉寂。
好一会儿,还是战震庭打破了沉默。
“宝贝,爷爷知道这么做很自私,但爷爷也是为了你好。”战老的神色暗了几分,重重一叹,“囡囡是战家的孩子,我听人说囡囡发病是因为老四和你的事儿,是我们战家亏欠了囡囡。宝贝,你能理解爷爷吗?”
他没有明确地说明,不过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
战家爷爷觉得她已经是叶晴和四叔两人之间的障碍,甚至危及到了囡囡的性命,所以让她尽快做出决定出国么?
迎着他的目光,乔宝贝心里说不出的窒息感,忍不住再度问了一句:“爷爷,我出国留学可以,但是我必须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反对我和四叔在一起?”
“唉!”战老爷子叹了,“宝贝,不是爷爷不告诉你,而是这件事涉及到军事机密,爷爷不能说。你只要明白,爷爷也是为了你好。叶晴和老四在一起才是最好的结果,如今这两人孩子都有了,难不成你真想做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见她没说话,战老神经绷了一下,“宝贝,你是不是喜欢老四了?”
喜欢?还是不喜欢?乔宝贝说不清楚。
可却觉得现在心尖儿有点儿揪痛,她目光暗淡了下来,胸口里像堵塞了一块无法粉碎的大石头。
闷!很闷!
真的很闷,闷得心里很酸涩。
好不容易压抑住了烦乱的心跳,她尽量平和语气:“爷爷,就按你的说,两个月后我出国留学。”
战老却摇头:“不,宝贝,你现在就离开。”
乔宝贝惊愕了,后背紧贴在椅背上,看着战家爷爷,好半晌儿都没有吭声儿。
“其实,爷爷早在来水景山庄的那天前,就已经帮你联系好了学校,这是机票和护照,到了比斯国,那儿会有人接你。”战老加重了语气,表情相当严肃,“你和老四必须分开,离婚这事儿我会让人处理。爷爷已经帮你在那儿买了别墅,会有人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乔宝贝拧了秀气的眉,终于有点儿明白,战四叔这种霸道的性格是遗传谁的了。
父子俩的性格,一样一样的。
“爷爷,别墅我就不要了,我也不需要人照顾我,我一个人能生活。”
战老盯着她沉默了两秒,说:“宝贝,如果可以,以后别再回来了。”
别回来?什么意思?
背脊僵硬着,乔宝贝愕然地看着战家爷爷,对他的要求和想法很吃惊。
“爷爷,对不起,这个我没法做到。”
看着她削瘦的小脸儿,战老眸底满是心疼,“爷爷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可是为了你,也为了囡囡。宝贝,你别怪爷爷。”
她能怪谁?只能怪自己父母双亡,叔婶遗弃她,只能怪她是一个孤儿。
咬了咬下唇,她感觉自个儿的心脏像被钢针来回穿插着。
很疼!
“爷爷,我可以出国留学,但是我不能答应你一辈子不回来。京城是我长大的地方,这里有我的朋友,有我和爸爸妈妈的回忆,我没法儿舍弃。”
战老面上的心疼收敛了,眉峰轻轻蹙了起来。
“宝贝,你和爷爷说实话,你对老四是不是……”
她摇头,立刻反驳:“不是。”
“不是最好,爷爷今天也和你说实话了吧,你和老四我绝对不会同意,就算没有叶晴和囡囡,我也不会同意。”
战家爷爷第一次用这种严厉的语气和她说话,这能不让乔宝贝怀疑?
战老的反对态度太过不同寻常。
“爷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战老长叹一气:“宝贝,你爸爸是一个英雄,可你妈妈却是一个间谍,这件事儿除了我没人知道。战家不能接受一个间谍的女儿做儿媳妇,你能明白吗?”
间谍……
她妈妈是间谍?
狗血么?拍好莱坞大片儿呢?接受现实么?
乔宝贝震惊了好几秒,都没法从这件事情中回过神来。
她觉得有点儿荒唐。
从小到大,人人都说她的爸爸妈妈是烈士,十年来,她几乎是罩着父母的光环长大。
可战家爷爷却告诉她,一个死了,成了女英雄,成了烈士的女人,居然是个间谍?
满心都是凉意,她不能接受,她怎么可能接受?
见她一直发愣,战老的脸色越来越沉,“宝贝,我能接受你和亦尘结婚,毕竟亦尘不是战家的掌舵人,可是老四不一样,他是战家的继承人,战家世世代代的家业,不能就这么毁了。他的妻子,战家未来掌舵人的儿媳妇必须是身家清白的女人。”
他叹了气:“你不能成为老四的软肋,只有不会冲动没有软肋的男人,才能开疆扩土擎天辟地。”
就在这时候,车子停下了,司机下了车,打开车门。
“老爷,机场到了。”
战老点头应了一声,看向乔宝贝:“这是机票和护照,爷爷就不送你了。”
乔宝贝接过,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可笑。
她没有想到,战家爷爷居然是以这样的理由反对她和四叔,她能理解他的想法,一个间谍的女儿怎么可能做战家的儿媳妇儿?
说到底,还是门第阶级观念。
当然,最让她难受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战家爷爷的想法和态度。
在战家四年,她真的把战老夫妇当成了自个儿的爷爷奶奶,可到头来,她至始至终是个可有可无,可以随意抛弃的人。
难受了吧?这就是世态炎凉。
作为一个有骨气,极度自尊心的小姑娘,在这种情况下,她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拉开了车门。
乔宝贝下了车,看着车里的战老,做最后的道别:“爷爷,您保重。”
走进候机厅,她一屁股坐在了长椅上,手指紧紧捏着机票和护照,她居然就这么孑然一身逃难一样出国了。
真狼狈!
心里一阵阵悲哀和苦涩,她不是没有委屈,可是那又怎样?
有爹妈的孩子像个宝,没爹妈的孩子就是一根草。
颓然地耷拉下脑袋,乔宝贝眼眶很酸,心里更酸涩,但也不至于痛苦到要跳楼自杀的地步。
从爸爸妈妈和奶奶死后的那一刻起,她乔宝贝就是一根草,该干嘛就干嘛,从前她能好好活着,现在她照样能好好活着。
未来在那个人生地不熟的比斯国,她还是能好好活着。
想着,她颓然的心情在下一秒又飞扬起来,抹了抹快要落泪的眼睛,扬着小眉笑了下,心里默念加油。
候机厅里,播音员纯正的普通话正在播报去往比斯国的航班时间,已经在提醒登机时间。
乔宝贝抬头看了一眼显示屏幕,却没有马上起身,手指下意识地摸向了手腕上的玉珠。
流光溢彩,沁凉入骨。
有那么一瞬间,她放任自己,想着战少尊。
无论从前两人发生过什么,以后她和那个男人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她起身,往登机的甬道方向走……
突地,她目光愣住了。
心口,一阵抽痛,一阵惊怕。
只见候机厅的门口,男人从外面朝她快速走过来,逼视过来的黑眸像是淬上满地的冰霜。
那眼神儿,很冷,冷到了极致。
喉咙紧了又紧,乔宝贝后退了几步,一转身,几乎用逃的速度,往甬道拔足狂奔。
“乔宝贝,给我回来!”
战少尊冰冷的声音夹着刺骨的冰雹砸过来,一双眸像镀了一层最坚硬的寒冰。
看着她逃跑,一时间,怒火中烧。
阴鸷着脸,男人如同一只扑食的猎豹,疾风般追上去,速度极快,卷着一股阴冽的气势,一把就将人拽过来,恼恨地裹进了怀里。
冷眸里,一抹寒光掠过,战少尊阴恻恻地问:“乔宝贝,你要去哪儿?”
冷不丁被他抱了个满怀的乔宝贝,喉咙堵得发痛,心里有一种说不明白的情绪,像一把尖刀慢慢地刺进心窝子。
她眼睛眨了又眨,喉咙梗了又梗,沉默了一下,最后只剩下似哽咽,似气恨的话。
“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我讨厌这里的每一个人……”
男人的脸色很阴鸷,一双冷眉紧蹙在一起,他将她紧紧抱住,大手越收越紧。
心里又恼又怒,声音更是阴郁:“老头子让你离开,你就离开,胆儿挺肥,嗯?”
然而,话刚落下,怀里的小丫头却突然像吃了烈性炸药一样,猛地挣脱了他,抬起脚就狠狠踹他,发泄心里所有的委屈和难受。
“混蛋!你们都是混蛋!是不是觉得我一个孤儿没有靠山,任由你们搓圆捏扁?让我走就走,让我留就留,我讨厌你们这些人,你们凭什么随意干涉我的人生?能不能别管我?没有你们,我一个人过得照样很好……”
一句一句的责骂里,她眼圈儿红了,边说边打,像一只暴跳如雷的小刺猬。
她就是委屈!
战少尊一言不发,由着她像个小疯子一样撒泼发泄,就连她的拳打脚踢落在伤口上都丝毫不在意。
最后,她终于打累了。
男人伸手将她捞过来抱住,她委屈地挣扎了几下,他直接拦腰就将她抱了起来。
“走,回家。”
“家……在哪儿?”靠在他刚硬温暖的怀里,她的声音很哽。
战少尊极致阴绝的脸上毫无情绪,只是箍着她腰的手却越发地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