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灵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说得金山晕头转向——不过最后知道她是不打算和自己拼命了,金山便是糊里糊涂的松了一大口气。不是他怕希灵,希灵有什么可怕的?问题是希灵和叶东卿私交甚密,他怕希灵怀恨在心,会满世界的败坏自己。虽然他并没有什么好名声,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道理,他是懂得的。
于是乎,为了表示歉意,他让厨子给希灵烀了两个大猪肘子,然而希灵不能领略肘子的妙处,不肯吃,只吃了一点饭菜,于是金山一边暗暗擦着冷汗,一边自己动嘴,将肘子细细的啃成了骨头。阵围私号。
小桐见了希灵的所作所为,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很满意,但是故意的问她:“你不给陆克渊报仇啦?”
希灵答道:“那不是着急的事,况且现在我也没那个本事,至多是跑到金山面前骂他一顿,可是那又有什么意思?再说我也不大会骂。”
小桐点了点头:“也好,彼此彼此,陆克渊也还没把白子灏怎么样。”
希灵看了小桐一眼,发现这小子好像是别有用心:“那怎么能一样?白子灏在他那个乌龟壳子里缩得严实着呢,老陆再厉害,也不能冲进他家里,明着把他宰了!”
小桐听闻此言,只“哼”了一声。
希灵又道:“你少管我的事,你没事的时候上街逛逛,要是有好东西,给果子买点回去。”
小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了,登时就皱了眉头,觉得希灵很烦很俗,也学着那帮妇女们的样子拉郎配,真是无聊极了。
但他只是转身出了门,依然是不辩解。
希灵盯着小桐的背影,本来她一直自认眼神锐利,一眼看过去,就能把人看透七八分,然而对着小桐看了又看,她没看清,反倒是看糊涂了。不过也可能是小桐不按套路出牌——兴许他自己也是颠三倒四的糊涂着呢!
她不知道,小桐原来的确是糊涂过,不过现在,他觉着自己是越来越清醒。爱情和欲望,竟可以让人成长得这么快,他已经能够把心事向下压到最深处了。
在希灵身边,小桐不惜力气,不出一个礼拜的工夫,工厂内的女工各自领了工钱和赏钱,欢欢喜喜的回家歇冬过年去了。希灵现在手里只剩了一个仓库还要经管。仓库里堆着许多破布破棉花,以及金山藏进来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希灵认为自己算是大功告成,心里也有几分喜悦。估摸着自己也走得够久了,她决定班师回朝,倒要看看自己不在家的时候,陆克渊和金婉心是亲是疏。
临走之前,她去叶家,给叶东卿送春节的礼物。叶东卿要什么有什么,所以她这边也只能是礼轻情意重。临走的时候,正好有人往叶家送来几大箱西洋来的好葡萄酒。叶东卿让希灵拿去一箱,希灵却是只要了一瓶:“我不是会喝酒的人,尝尝味道就够了。”
把这瓶葡萄酒带回家,她尝了一小口,感觉果然是有点好滋味。小桐这时进了门,她就给小桐也倒了一杯,小桐一仰头喝了,也认为不错。两人对着又喝了几杯,小桐这时说道:“哪有这么干喝的?我去弄点下酒菜吧!”
希灵奔波了一天,身体冻透了,也愿意吃点喝点。于是不出片刻,小桐往热炕上摆了一张小炕桌,又将几样热菜和一大碗热汤端了上来。两人相对着坐下来,像小孩子偷喝汽水一样,一口一口喝得很急。结果没过多久,希灵面红耳赤的向旁一歪,枕着枕头笑道:“完了,醉了。这酒也能醉人?”
小桐答道:“我没醉,你酒量不行。”
说完这话,他也晃了一晃。勉强向炕里挪了挪,他也慢慢的侧卧了下来,隔着桌子腿,他正好直视了希灵。希灵穿着不甚好看的棉袄棉裤,棉袄领子托出她粉红粉白的小脸蛋。小桐越看越觉得她美,看着看着,他爬了过去,哼哼的低声唤道:“希灵?”
希灵没回答,像是醉得睡了。
小桐傻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希灵的脸,又低下头,在她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然后脑袋落下去,他也昏迷似的睡着了。
两人好睡了一夜,天光大亮的时候,希灵和小桐才一起醒了过来。一醒之下,两人一个低头一个抬头,全傻了眼。
小桐的脸在希灵的颈窝中埋了一夜,希灵则是将小桐的脑袋捧了一夜。慌忙推开小桐坐起身,希灵飞快的做了一番回忆,末了确定自己除了捧了小桐的脑袋之外,应该再没做任何逾矩之事。抬手又在脖子上摸了一把,她随即一咧嘴:“噫!真恶心,你睡觉还流口水!”
小桐也坐起身,呆头呆脑的抬手一抹嘴。
希灵又道:“还看什么?把桌子撤了,再给我拿条毛巾,我擦擦脖子!”
小桐伸腿下地,晕头转向的忙了起来。等他忙清醒了,希灵已经恢复了常态。他尴尬,她却是满不在乎,并且根本不再提昨夜的事情。希灵不提,小桐倒又有些怅然,同时也很恨自己——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是从来不流口水的。
他想找个机会,向希灵道歉,顺带着把这事再提一提,看看希灵是否依然满不在乎。可是没等他找到机会,希灵却是从报纸上看到了一条大新闻——李孝忠被人杀了!
李孝忠就是白子灏的刀与枪,李孝忠一死,白子灏就等于是被人将两只手也斩了去。希灵猜测这李孝忠是死在了陆克渊手里,不过之前一点风声也没听到,所以她也不能确定。
在这间屋子里,她是格外的爱想起小宝,对白子灏的恨意也就格外强烈。匆匆的指挥小桐收拾行李锁了大门,她这回再无牵挂了,决定立刻就回天津去。
这时距离春节还早,交通还算便利。希灵说走就走,不出两天的工夫,已经回到了天津卫。她没有提前给陆克渊发电报,所以这一次是突然回归。然而兴冲冲的进了家门,她却是并没有看到陆克渊。
立刻把果子叫了过来,她问果子:“先生这几天怎么样?”
果子告诉他:“先生连着好几天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