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灵看出来了,若论装模作样,自己未必是这个金婉心的对手,况且自己不是为了比试这个来的,与其陪着她这么兜来转去的耍嘴皮子,不如干脆利落的把话挑明,倒要看看她还能不能继续笑。
“姐姐。”她正了正脸色,脸上倒是还残留着一点笑意:“实不相瞒,听了你方才那一席话,我心里难过得很。”
金婉心做了个吃惊的表情:“妹妹,怎么了?是我有什么话说错了吗?”
希灵垂下眼帘,做了个哀伤的表情:“我知道你心里喜欢老陆,老陆当然更是知道。只是你这样一味的对他好,反倒是让他为难,也让我为难了。你一片真心,他不忍心冷落伤害你,可若不伤害你,就要伤害我们的感情和家庭。这一番话,我想,老陆大概是没有对你讲过吧!”
金婉心将胳膊肘放在桌面上,也移开目光慨叹一声:“唉,妹妹,这个道理我又怎么不懂?纵是你今天不来向我讲,小陆也对我说过许多次了。我常说,小陆,你若真是厌烦了我,你就给我一句狠话,让我对你死心;妹妹,你哪知道小陆有多么坏、有多么的折磨人啊!他不肯说,横竖我只是对他好,我也不要他什么,他就吃定了我。后来我想,随便吧,反正我也不年轻了,这一生也不打算再嫁了。他若是对我好,那我就多照顾照顾他,他若是真以铁石心肠待我了,我也无怨无悔。”岛肝序巴。
希灵说道:“既然姐姐知道这个道理,知道老陆那边是无论如何不肯表态的,那么为什么不肯自己主动退出,还老陆和我一片清静呢?”
金婉心这回向她微微一笑:“妹妹,若你心爱的人夜里登了你的门,同你共吃一碗面,共喝一杯茶,你有了心事对他说,他有了烦恼对你讲,你也舍不得撒了手离开他呢!”
希灵饶有兴味的看着金婉心:“姐姐,我与陆克渊做了这么久的夫妻,我怎么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不能容许旁人来破坏我们的婚姻。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姐姐认为我这话,有道理吗?”
金婉心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妹妹,你多虑了,我又怎么能够破坏你们的婚姻?难道你怕小陆会为了我抛弃你吗?”
希灵对着金婉心慢慢的摇了摇头:“我不是怕这个,我当然相信他。只是一张床上只能睡下夫妻两个人,再多一个,都挤了我的位置。”
金婉心听到这里,忽然咯咯的掩口笑了起来:“那让小陆去打地铺吧!”
希灵也是微笑,一边笑,她一边低声说道:“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一个礼拜,足够你收拾行李回上海了。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你可以马上去向陆克渊告状,陆克渊是个很实际的人,你看他究竟会选择你我哪一方!”
说完这话,她站了起来,对着金婉心一扬眉毛,然后昂首挺胸的转身走了出去。废话说了一车,总算她最后又把话题扳了回来。这回好了,她已经向金婉心正式宣战,接下来,就不必再打哑谜了。
带着果子在大街上又逛了一圈,傍晚时分,希灵回了家,一进家门,就迎面看见了客厅里的陆克渊。
陆克渊像是已经回来了一阵子,身上的西装上衣脱掉了,露出了里面的白衬衫和缎子马甲。双手摆弄着一根雪茄,他见希灵回来了,便从沙发上站起身。希灵没等他开口,抢着问道:“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陆克渊放下雪茄,不紧不慢的踱到她面前,问道:“下午去找金婉心了?”
希灵笑了:“明知故问。”
陆克渊今天没有笑眯眯,微微皱了一点眉头,他说道:“这真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希灵反问道:“你现在才出乎意料?我早就出乎意料了!”
陆克渊勉强笑了一下:“希灵,我并没有责怪你,我只是——”
“你只是想让我和金婉心对你二女共侍一夫,对不对?”
陆克渊立刻摇了头:“你说这话可是冤枉了我。”
“你以为你不和金婉心上床,就是对得起我了?”
陆克渊提高了声音:“你防贼似的防着我干什么?我又没对你变心!你——”他急促的喘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要往外走:“我原来真是高看了你。”
希灵回头追了几步:“不许走!我的话还没说完!”
陆克渊拧着眉毛回了头:“不让我走?好,你把我的腿也砍了吧。”
此言一出,希灵瞪圆眼睛,扬手抽了陆克渊一记耳光。
“你再说一遍?”她咬牙切齿的说话:“你再说一遍?”
陆克渊并不在乎她那一记轻飘飘的耳光,但是被她那张惨白狰狞的脸吓住了。
“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想解释,可是果子怯生生的停在了客厅门口,小声说道:“太太,奉天发来的急电。”
希灵伸手接过电报,打开一看,已经是翻译好了的。一眼扫过上面寥寥的两行字,她脸色一变——电报是张佩芝发过来的,说小桐在奉天生了病,病得很重,已经躺在医院里人事不知了。
抬头又看了陆克渊一眼,她说道:“小桐生了急病,我得去奉天一趟。我们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陆克渊的脸也阴了:“随便找个人过去看看他就是了,你为了那个小子,连跟我算账都顾不得了?”
希灵登时一瞪眼睛:“你什么意思?”
陆克渊抬手攥住了她的胳膊,要把她往客厅里推:“你的话说完了,现在该轮到我说了!”
希灵用力一挣:“你说?你又能说出什么来?无法是强词夺理耍贫嘴罢了!你能为了金婉心回来向我兴师问罪,我就已经认清你了!”说完这话她向外喊道:“果子,给我收拾行李,让人预备汽车!”
说完这话,她迈步绕过陆克渊,头也不回的跑上了楼去,一边跑,她的心一边在腔子里怦怦的乱跳,一是生气,二是惊慌,因为小桐从来不生病,越是不生病的人,生起病来越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