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嫣呆愣愣地躺在床,瞅着拔步床雕琢彩绘的纹饰阵阵发呆,一时间脑子很乱很乱。
从小她恨自己是个女儿身,记得十一岁的时候母亲送了她一本女戒,读了一半给撕了,别人家女子都在研究针织女红,她却偏要舞刀弄棒,而且到处找人打架,还仗着女孩先发育的特点总是打赢,胸部发育的不好,九成是她自己给自己缠的,总觉得自己若是生个男儿身,一定能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后来她总给家里惹祸,只是她父亲大小也算是个高级武将,因此倒也总能给她善后,只是再之后,京城里传出她嫁不出去的声音,好多长辈说起她的时候,都是冷嘲热讽的,气的她不行。
父亲和母亲为了她的亲事,也算是操碎了心,差坑蒙拐骗拉郎配了,甚至不惜屈尊降贵,愿意接受寒门子弟了,可人家一听说是自己,无不是吓的掉头跑,以至于连她自己都认定自己嫁不出去了,为此,也曾委屈过,伤心过,对一些关于她的流言蜚语,装出一副无所谓不在乎的样子。
凭什么女人不能抛头露面?慕容嫣不服,心想反正也嫁不出去了,干脆自暴自弃,彻底放飞自我,于是,她成了京城有名的女魔头,只是随着身体再长,男孩子身体发育后来者居,渐渐的那些曾经的手下败将一点点的全都后来者居,好多她都已经打不过了,于是她更慌了,而越是如此,她反而越是装出一副霸道的样子,似乎这样可以给她一些安全感,然后开始读兵法学谋略,存心跟自己跟世界去较劲。
只是,一月一次的生理期提醒着她,不一样是不一样,每个月总有那么今天浑身难受,大大地影响了她的学习效率,于是她更加打不过男生小伙伴,而她拼命苦读的那些兵法韬略,似乎也没什么用武之地,哪怕是小孩子之间的辩论,辩到最后人家也可以说她一句妇人之见。
这么一耽误,耽误成了个二十多岁的老姑娘,本以为一辈子这样了,不可能有哪个男人愿意娶自己,结果碰到了孙悦。
慕容嫣自己都没想到,居然会嫁给一个这样的人物,家世才学,无双的人品,平日里仅仅街溜达一圈,也能收获百十来双帕子的主,居然会成了自己的夫君?
虽然,这是被他爹给设计了的,虽然,这臭小子自己小,而且还总是嫌弃她胸部小。但她成婚以后却特别的幸福,因为他会像对待男人一样跟自己商议国家大事,领兵打仗的时候还带着自己做他的幕僚,对她的尊重和信赖,对那些别人挑剔的,他却珍之如宝。
再后来,她成了天下闻名的女将军,还和辽国的战神耶律休哥打了交道,听说耶律休哥回去之后逢人夸赞自己,丝毫不掩饰爱慕之情,这让她在羞愤之余,却也有几分欣喜,她觉得,一定不是自己不好,只是寻常人看不出来而已,只有孙悦和耶律休哥这样无双的国士之才,才有资格欣赏自己。
孙悦还把韩德让的工作交接给了自己做,让自己可以和男人一样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他太清楚韩德让这份工作代表着什么意义了,别的不敢说,一般的知府肯定权利没自己大。
虽然工作很难手,自己与韩德让的差距似乎也让人绝望,每天跟那帮商人们核对用工用料,计算成百千张的账册,即使已经付出了全部的努力却依然错漏百出,着急火又劳累,让她的嗓子每天都跟烤干了一样的疼,有时候孙悦老夫老妻的还想整点羞羞的事儿,她都没心情,还要将人硬给推到小蝶的屋子里,还主动提出让他再纳一个。
但是,她真的很开心,她感觉到了自己的价值,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跟孙悦的思维,帮他思考天下局势,分析政事军事,每次看到其他的那些官宦大妇一张嘴一说话除了家里的仆人丫头是孩子老人的,她都在想,你们的夫君回家有话跟你们说么?容颜老去之后人家凭什么不去宠爱那些又年轻又好看的小妾呢?
可是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要对她这么苛责?她不得不想起孙悦经常对她说的一句话,女人如果想要做出一番成,往往同样的男子要难好几倍。
难道,我真的应该从此乖乖相夫教子么?
恰好这个时候,孙悦回来了,抓起她的手一脸兴奋的好像是要说些什么,只是很快又欲言又止,只吩咐她说好好休息,又跟她说了些家长里短,说了些孩子啊,ma:“j-ia:ng啊,胭脂水粉啊之类的东西,都是些别人家夫人最感兴趣的。
慕容嫣不知怎的,突然间心里感觉一空,然后便是无边的慌乱,她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后,自己已垂垂老矣,人家却正当年,狐狸精乌央乌央的往人家身扑,或许她作为大妇依然倍受敬重,但他说的话自己却再也听不懂了,家里来了客人她除了端茶倒水之外什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既无法分享他的喜悦,也无法分担他的忧愁。
而随着他身边她年轻一百倍貌美一百倍的女人越来越多,最多娶两个小妾的誓言被当做了放屁,家里开始妻妾成群,自己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他几面,与其说是夫妇不如说是帮他管着家用的账房。
慕容嫣突然蹭的一下坐了起来,一把将孙悦的手给抓住了,问道:“什么好事。”
孙悦不知她这么短的时间居然会想这么多东西,连忙道:“没什么,都是烦人的公事,今天不谈这个,谈点你爱听的,你是不是水粉快用完了?我阿姊这回好像带了许多洛阳新的新鲜货色,据说是改进了蒸馏做的花露液,大食原本的蔷薇水还要香许多,你一定会喜欢的。”
慕容嫣突然大吼道:“谁特么要听这个了?我不要聊这个,我一时冲动杀了人,你怎么处理的?你说的大好事又是什么?”
一边说着,慕容嫣还一边穿好了衣服鞋子。
孙悦只好将他跟色目人合伙建蓟州的事儿说了出来,见慕容嫣穿衣服之后已经拿着雪珠开始妆了,不大一会一个憔悴崩溃的可怜人又变成了一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还说道:“行,这事儿你以后别管了,你这么忙,哪有时间跟那帮色目人扯皮,另外我去一趟工地,跟那帮人聊聊”。
“你干嘛?我已经安抚了他们了。”
“你安抚是你安抚,我不能躲着装瘪三。”
再然后,孙悦还没反应过来呢,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慕容嫣已经化作一阵香风,出去了。
孙悦愣愣的都有点不知所措了,过了一会才自言自语道:“艹,白担心了,我说么,我老婆怎么可能拿这点破事儿当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