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加大的雪花已经开始让飞驰的战马,不停的眨起眼来,虽然雪花还没有大到足够遮挡住视野的程度,但战马已经逐渐的自觉放慢了速度。由于没有大风,这让雪花看起来降落的速度很快,直线型的下落让马背上的亲卫们避免了雪花迷眼的麻烦。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天气变化的缘故,雪花反而让众人感到比昨天暖和了些。
“前面有厮杀!好像还有骑兵!”,冉强马边一个耳尖的亲卫有些诧异的大声说道。其实不用他喊出来,在沙场经历过的亲卫们都已经听到了前面不远处有惨叫声,和乱马奔腾的声音。难道是枣强的守军在追杀流胡?不过很快他们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枣强的守军没有多少骑兵,这从大王亲自率领他们来追杀逃胡就可以看出来。
“戒备——!”,因为亲卫队长张亮奉命回邺城公干不在,副队长下意识的拔出了剑,扭头向后高声喝道。虽然冉强和冉胤都在队中,但这种事情按例是由亲卫队负责的——因为这不是战斗命令,而是他们的职责。战马上的亲卫们纷纷拔剑在手,目光向四下盯去。冉强马后的十几个亲卫狠狠的在马臀上拍了一下,夹夹马腹,胯下的战马加速很快越过了冉强和冉胤,冲在了队前。随即亲卫队里散出了四五个单骑,斜驰着脱离了大队,作为边哨奔在了两边。
整个亲卫队随着冉强的马速,慢了下来,然后逐渐踏在了原地,等待前面充当斥候的亲卫打探情况回报。这一切都是常规做法,紧急勒马产生的马叫会轻易暴露出整个骑队的踪迹。事实上越过冉强的十几个亲卫只会分出一两骑充当斥候,其余的会和整队保持合适的距离作为前卫。
很多汉卒已经逃入了树林,羌骑踏起的马蹄声和口中因为兴奋而发出的乱糟糟的[荷荷]声,掩盖了亲卫队本来奔驰的马蹄声。已经有不少汉卒被砍翻在地,羌骑四下飞驰着战马,用手中的马刀兴奋的追逐着还没有倒下的汉卒,而一些骄横的羌骑甚至纵马追着汉卒进入了树林,试图把这些幸运的汉卒尽数砍翻。
安纳查和几个头目已经停马,透过正在加大的雪花看着手下的羌骑打猎般的追逐着汉卒,不久前对于大帅命令的担忧,现在已经被杀戮产生的兴奋消除了,大不了回去被大帅和五公子责骂一顿,难不成大帅和五公子还会因为这一些赵人而杀了自己不成?安纳查心里暗暗的想到,以前又不是没有杀过赵人。安纳查没有参与过机密,甚至对天下大事也不是很关心,他不知道这一次他做了一件影响多么大的事情。
“大帅,那边似乎不对啊。”,一个头目终于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虽然追杀汉卒的羌骑散乱的马蹄声掩盖了亲卫队的战马声,但随着越来越近,细心些就能发现,散乱的马蹄声和聚集成一队的马蹄声的区别。若不是四下奔驰的羌骑和杀戮的兴奋,极其熟悉战马的安纳查和小头目们,应该早就能听到二百多匹战马成纵队奔驰的敲打声的。只是,大意和骄横让他们错过了这点,更别提只有一两匹战马的亲卫斥候的靠近了。
安纳查和其他头目顺着喊叫的小头目的手指望去,稀稀拉拉的雪花中,一队黑黝黝的骑兵闯入了他们的眼睛,正以卷风般的速度向这边扑来。距离是如此的近,以至于目瞪口呆的安纳查和头目们都不敢相信,他们是靠战马生存的,完全想像的到如此近的骑兵对于还散着追杀汉卒的羌骑意味着什么,没有队形的骑兵,在锥形阵骑兵面前,还不如成队形的步卒。
“是、是、是修罗”,一个头目惊骇着脸色,结结巴巴的说道,不知道是说给旁边的人听,还是在自言自语。冉闵屠杀胡人的消息早已经传在了他们的耳内,修罗,西方佛陀说的地狱之神,这也是私地下羌人给他起的称号。虽然没有人能证实这种传闻是真是假,但也没有人敢否认他的战功。而这种全身黑甲,盔顶插着白羽,对比醒目的骑兵,传说就是冉闵的亲卫队。
安纳查一时有些惊呆了,如果说别的汉卒他不放在眼里的话,但和那个凶名广传的人对阵,本就不是他想要的。更重要的是如今的形势——所有的羌骑正放羊一样四散着追砍着逃亡的汉卒,甚至有些已经追入了树林。没有机会让他重新整队迎战,他相信对面的那个魏王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当然,他已经完全来不及思索,即使他现在整好了队,也完全无法以近乎静止的队形来迎战已经加起速度的骑兵队,敌人已经靠的太近了。
“走!走!走!”,惊呆了片刻的安纳查终于回过神来,使劲在马上甩着鞭子,似乎这样能让胯下的战马一下子就能飞驰起来。他口中的喊声已经尖锐的变了调子。仅仅这片刻,他就已经完全能清楚的看到,飞驰而来的汉骑盔内的脸上,透露的愤怒、咬牙的表情。安纳查马边的小头目纷纷狠狠的用马鞭,甩着马臀,紧跟着安纳查向南面逃去。
汉骑已经分成了两队,一队向南截向了安纳查和紧跟在他马后的小头目,一队擦开雪花向已经纷纷停马愕然望过来的羌骑扑去。亲卫们的脸上流露着愤怒和仇恨,斥候的回报让他们都知道了这里发生的情况。对于胡人杀戮汉人,若是以前,即便他们再恼怒,也只能发发牢骚,表示不满。但自从魏王称王以来,驱逐胡人的信念已经牢牢的占据了他们的心,现在他们把愤怒完全化成了杀意——再也不用受那窝囊气了!就凭这一点,他们就愿意为冉强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