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晚上突然被召唤回这个鬼地方,这是云喜第一次出寝宫。
而此时,正是仙界一日之中最清爽的时刻。
王庭甚美,云雾缭绕,各式各样的奇怒放,站岗的侍从和来往的仙婢,随便拉出来一个也是艳惊四座的档次。
女王的车驾正是从百之上腾空踏云而过,两侧的绝色仙人纷纷下拜。
如果忽略那些糟心事,云喜也承认,这当仙界的女王,还是很爽的一件事啊。
青角马是最低级的仙家坐骑,缺点是智力低下,只有一身蛮力,难堪大用,优点是非常忠诚,而且不怕死,所以常常作为侍卫,和战场上的士兵的坐骑。
既然如此,角马舍也就在王宫的边缘地带了。
而让云喜没有想到的是,仙家土地如此奢侈,一个王宫里,竟然还可以有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草原……
车驾落到了柔软的草地上,青奴又狗腿地走上来扶她下车。
云喜不禁自言自语:“绝对是非奸即盗……”
青奴一脸讨好:“殿下,您说什么?”
云喜还来不及回答,两个穿着棕色官服的年轻人急急忙忙地迎了过来。
“殿下!”说着就直接跪趴在了地上!
云喜退后了一步,她还是很不习惯别人对自己下跪。
青奴就自在得多了,大约这种低级仙官在他看来简直就不值得一提。
他甚至没有叫人家起来,表情看起来也非常倨傲:“听说睚眦和云相到了?”
“是,是……云相刚到,在角马舍。睚眦,睚眦大人,叫不出来。”
青奴:“……”
为了避免伤到尊贵的睚眦,整个角马场都进入了紧急状态。
那个被睚眦流连不去的马舍也已经站了不少卫兵,只等一发生什么意外,他们就可以立刻冲过去。
云喜和青奴匆匆赶到马舍大门口的时候,迎面就遇上了一个人。
他流火般的长发垂在腰下,仅仅是一个右手背在身后的动作和侍卫说话的姿态,竟然就让云喜心跳加速。
奸相云染……
虽然知道这个感觉可能不是自己的,云喜还是有点慌乱。
然而他终于还是意识到身后走来了谁,突然停止了话头,回过头,冲她一笑。
那笑容,仿佛魔魅丛生,又仿佛澄净单纯。
云喜身体里藏着的那灵魂残魄,仿佛在颤抖,仿佛要哭泣。
他向她走来,就带着那样的笑容。
“云喜……殿下。”他轻声道,仿佛是亲昵的耳语。
她突然走不开脚了,身体都不能听自己的使唤。
云染看见那女子像从前一样,仰起脸,华美却稚嫩的面容满是渴望和依赖。
他低笑:“殿下怎么亲自过来了?”
云喜突然叹息:“你……就是这样引诱她的吗?”
云染愣住。
“很诱人是没错。可惜,不论往砒霜里加多少蜜,那都还是砒霜啊。这个道理,她不懂,我懂。”
云染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惊天戟上。
这个动作让云喜不禁更加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云染微微垂下眸子,轻声道:“她还在,对吗?”
那一瞬间云喜明白他指的是谁。
可是……为什么要用这种温柔的口吻提到那个“她”?明明是他亲手扼杀了她,不是吗?
一个,一个棋子,愚蠢的……
云染殷红色的眸子飞快闪过一丝情绪,稍纵即逝。
“曾经答应她的事情,我倒是都想做到呢。比如,把里面那个小畜生,当着她的面,剥皮抽筋。”
云染向前了一步,轻声道:“你能为她看着吗?”
为她看着……他把睚眦,剥皮抽筋?
云喜突然想通了一些事,回过头看着青奴。
青奴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正有些焦灼地看着他们。
“不……”
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云喜才将心口的那阵强烈的恨意和痛楚压抑下去。
她非常平静地看着云染:“我不想看。”
“这样啊……”云染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眸子里至始至终带着笑意。
云喜干脆退后了一步,道:“之前恨不得她马上死,现在又千方百计地唤醒她,有意思吗?”
用对他的爱,对睚眦的恨,想要唤醒那个可怜的女孩儿……
云喜再次直视他那双仿佛妖气冲天的双眸,确保让他看清楚自己一丁点儿都没有动摇。
“是不是很后悔当初下手太重了,让她这么虚弱?”
“她总有一天会完全消失的……很快,很快。”
这么说的时候,云喜感觉到的不是喜悦……
反而,是悲伤。
她甚至可以看到那个前世的自己在绝望地哭泣……
那一瞬间她明白了云喜原来是真的很喜欢云染。
因为她觉得那是唯一一个在乎她的人了,结果连那一个,也是假的。
他杀了她,竟然也没有给她个痛快。
苦苦挣扎直到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消失,想来也是未免可怜。
冰冷的手指突然抚上她的脸颊。
云喜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避开他的手。
他低声道:“别难过……喜儿。”
声音那么温柔,甚至带着一丝愧疚。
云喜觉得心中的那阵震荡似乎更厉害了一些。
她定了定神,才道:“你又弄错了,是我在流泪,不是她。”
云染一愣。
云喜擦干净自己的眼泪,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道:“其实也不是难过,就是我没想到我前世竟然这么蠢,把我自己都给蠢哭了。”
云染:“……”
说完这句话,云喜就傲然从云染身边走过,再也没有回头。
心里那个残魄在哭泣,在尖叫,甚至歇斯底里地怒吼。
可是她置之不理,依然举着重得吓死人的惊天戟,摆出女王该有的高傲姿态,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向里走去。
青奴回头一看云染竟然没有跟上来,顿时也松了一口气,连忙追上了云喜。
云染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道:“秋风。”
“是,大人。”刚才一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名小将出列。
“去查一查那个叫阿水的马夫。”
“是,可是云喜殿下她好像……”秋风显得有些犹豫。
云染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戏谑地道:“她?她忍不了多久的。”
这一个云喜,比之前的那个,性子更烈,更骄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