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突走后,大殿之中只余下褒姒同姜婉二人,褒姒招了招示意姜婉上前说话,她伸手指了指自己桌案的对面,姜婉便行礼坐了下来,目光扫视了一圈这桌案,才看着褒姒说道,“爹常说娘娘有恩于我齐国,娘娘若是需要姜婉效力之处,只管吩咐便是,纵有千难万险,姜婉万死不辞!”
“本宫虚长你几岁,因着你姐姐齐夫人的关系,本宫也视你为亲妹妹,这世上从来只有姐姐保护妹妹的道理,哪儿来的妹妹照拂姐姐之说?你这么讲,倒显得本宫不在理上了!”褒姒看着姜婉说道,将一旁的棋盒拿了过来,手指把玩着里面的棋子。
“呸呸呸……”姜婉拍打着自己的嘴,“瞧我这不会说话的劲儿,娘娘可莫要同我计较,打小父亲就说婉儿生性愚钝,难以点化,常常出言不妥,得罪于人。娘娘有大王照拂,又有群臣效力,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小小的郑世子夫人相帮啊!只是那些大男人,褒后同他们说话到底是稍显不便,若是心中有所思量,不吐不快,尽管差遣姜婉便是。”
“快别这么说,”褒姒拉住了姜婉自己掌自己嘴的手,“一会掘突出来,得当做本宫欺负你了,若是同本宫算起账来,本宫还得让他三分。”
姜婉吐了吐舌头,“叫娘娘见笑了。”
褒姒将棋盒中的棋子拿出来看了看姜婉,姜婉点了点头,从桌案的一边拉来了另一盒黑子在棋盘上开始落子。褒姒抬眼给周围的悉人们使了个眼色,悉人们便尽数退了下去,大殿上便只余下了褒姒同姜婉二人对弈,褒姒这才看着姜婉说道,“你这般年纪,能如此聪慧,实在难得。”
“娘娘谬赞,”姜婉抬起头看着褒姒急于辩驳。
褒姒摇了摇头,示意姜婉不必再说下去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虽说聪慧,可到底年纪尚浅,在本宫面前若是如此做戏,与其叫本宫拆穿你,倒是不急爽快些承认便是了。掘突少年英雄,过往的履历自不必说,想你嫁入郑府之中,必定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懈怠,见你如此这般,本宫也就放心了。”
“娘娘……”姜婉看着褒姒委屈的叫了一声,垂首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的落在了棋盘上,打湿了上面的棋子,“父亲说姜婉自小愚钝,不及姐姐聪颖,便自小叫我少说些话,多察言观色,听别人怎么说话、怎么为人处世,多年下来,姜婉也窥得人与人相处的道理来,为人处世,自诩圆滑妥帖。可偏偏这心思就是太过缜密,嫁入郑府,我心中多有惶恐,知道世子是少年英雄,美人红颜自然见过不少,我本不想和她们争长短。可是一见到世子,我这一颗心,就落在了他身上,原本不想计较也变得计较了起来,原以为自己能大度从容,可到底是不行。更何况,我将心给了世子,可他呢?从未正眼瞧过我……”她越说越委屈,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就像是满腹的委屈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发泄的途径。
“掘突不比他人,过往并非一张白纸。”褒姒微微的点了点头,轻轻的拍了拍姜婉的手背,“能驰骋千里的野马纵然是难以驯服,可若是驯服了,一生一世就只对一人忠心。便是掘突心中有千人万人,不将你放在心上,可你是他的正妻,迟早他要回到你的身边来!”
“娘娘说,我该怎么做才好?”姜婉皱着眉头看着褒姒,听她这话中的意思,驯服一匹野马一事天底下做的最好的莫过于褒姒本人了,姬宫湦生性放荡,却能倾心一人,实在是令天下女子羡慕,如今虽然有些时过境迁,可到底曾经得过,姜婉相信褒姒必有非常手段,此刻她若愿意说,她也愿意虚心请教。
“你且记住,不论发生何事,莫同掘突对着干!只要叫他知道你所作所为,都是出自一番好意,用你自己的力量挡在他的前面,为他遮风挡雨,掘突的心绝不会是石头做的,天长地久,他会记得你的好!你若是处处同他较劲,时间久了,他只会觉得你任性妄为,便是你再爱他,到底也只不过躲得远远的。这世上,你若以诚待人,人比以诚待你,这道理就是用在夫妻之间,也是讲得通的,女人切莫仗着自己的聪慧,便向夫君耍些手腕,被揭穿的时候,脾气大点的男人,或许会撕破脸皮同你置气。”褒姒缓慢的说道,这是她能为姜婉想到的一切方法。
“姜婉明白,如今也依着娘娘的法子在做,可是世子他……”姜婉说道这里,觉得此刻就将自己知道秀秀同掘突私情一事拿出来说,似乎有些不合时宜,这话生生的咽了下去,转而点点头,“我再努力些吧!”
“委屈你了。”褒姒说道。
姜婉苍白的笑了笑,“瞧娘娘说的,这一门亲事何人听着都是如此般配,只可惜我纵有情、世子并未动心。可反过来想想,放眼天下,能比世子还要好的如意郎君总归是没有的,姜婉还是要谢谢娘娘通大王的赐婚,日后若是有幸能得到世子眷顾也算是姜婉三生有幸,若是没有,只能怪姜婉不懂男人的心思!”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褒姒微微的点了点头,不管姜婉的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能说的出这番话来,至少就证明了这个女人的确是个识大体的人,叫褒姒心中也放心了不少,碍着郑伯友的面子,她多么害怕赐了一门不妥的婚事啊!
……
第二日深夜,褒姒从睡梦中猛然惊醒,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听这动静像是大王,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竟然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只想着大王回来了总该去接他的,她拖着疲沓的身子走到了门外,推开的寝宫的门,姬宫湦却停在了秀秀的寝宫门前,正准备推门而去,却被褒姒开门的声音吸引住,顿住了自己的身子。
“还没睡?”姬宫湦小声的问道。
褒姒看着此情此景,才从迷迷糊糊之中清醒了过来,想起了这些天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觉得面颊发红,整张脸都稍稍的,“睡下了,听到动静,就起来了!”她说着这话,嘴角十分牵强的想要给姬宫湦笑一笑,可是却没笑出来。
姬宫湦的步子千斤有余,再也迈不动了,根本无法将秀秀寝宫的门推开,他没办法当着褒姒的面去宠幸别的女人,这行为就像是个做贼心虚的小偷,只能在背后干些偷偷摸摸的事情,光天化日之下却再难有别的动作了,“吵到你了?”他退了一步,朝着褒姒走去。
“没有,”褒姒摇了摇头,“原本也没有睡得太踏实,狩猎回来了?”
姬宫湦点了点头,“刚刚送走楚侯,累!”他说着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朝着褒姒走了过去,“带楚夫人前往……”
“臣妾明白。”褒姒看着姬宫湦点了点头,仰头看着姬宫湦问道,“要休息吗?还是还要在忙?”
“寡人累了!”姬宫湦答道。
褒姒微微的点了点头,“留在臣妾房中就寝吗?”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心中猜测秀秀一定是已经醒了,不想惊动她。
“嗯……”姬宫湦点了点头,握住褒姒的双臂将她推入了房中,然后轻轻的关上了寝宫的门,“昨日掘突前来拜谒,没出什么岔子吧?”
“没有。”褒姒摇了摇头,“寻常的拜谒,秀秀不舒服就先行离席了,念儿吵着嚷着说是好久不见掘突了,我便叫掘突去见念儿了。姜婉留下陪我下了会儿棋,聊了两句。”
“姜婉这姑娘,依你看怎么样?”姬宫湦问道。
“大王没能去姜婉的姐姐,实在是……遗憾至极呢!”褒姒说着帮姬宫湦解开了他的衣服扣子,将外面冰凉而笨重的衣服脱了下来,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姜婉的聪慧不输给后宫中任何人,她直言她姐姐又在她之上,只怕是入了这后宫,倒是为难大王了。”
姬宫湦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褒姒,一把将她拉到了面前来,“你今天有些不太一样。”
“哪里不同?”褒姒仰头闪烁着灿烂的眸子问道。
姬宫湦摇了摇头,将褒姒紧紧的抱在怀中,他有多久没有这种悸动的体验了,就像是回到了最初相恋的时光里,那种相互猜测、相互试探的时候,多么急于验证彼此的心情,却又都不敢表露自己的真情,直到一步步的被人逼到无路可走的境地,然后才互相坦诚心扉。
姬宫湦吻了吻褒姒的额头,他不知道这样的时光还能相持多久?只知道,这样的日子在以后必定不多了,能珍惜一刻、便是一刻了,他没有回答褒姒的问题,他也说不上她到底哪里与往日不同,就是觉得她变了,为了他,一退再退、一让再让,已经全然没有底线可言了,他看在眼中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