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依不知道是如何跟着顾雅然走出疗养院的门的。
直到她们离去时,段江辉的嘴里念叨的仍然是安诗华的名字。
那样枯瘦的老人,那样形单影只的背影,让白洛依都不禁为他感到悲凉。
这个男人,穷其一生,也没能换来所爱之人的只言片语。
爱这个东西果然太沉重,年轻的时候,我们以为只要自己坚持,永不动摇,总有一天,会获得心中所爱。
直到岁月老去,年华消逝,我们方才明白,转身,我们已经不能爱,剩下的坚持,也只不过是在犹豫间徘徊。
“依依,你确定还要去看段亦风么?”顾雅然回过头再次确认。
因为此刻的白洛依,眼神和行为都太过飘忽不定,像是失了躯壳的灵魂,让人觉得随时随地她都有可能会飘走。
可尽管如此,她依旧坚持要顾雅然带她去看段亦风!
她茫然的点点头,“是,我要去。”
顾雅然知道拗不过她,无奈的叹口气,转身扶住她向着路旁的轿车走了过去。
夜幕降临,整座繁华都市都隐身在色彩变幻的夜色里,五彩的灯光在黑夜中穿梭交错,显得极其暧。昧。
都市里人们隐匿的躁动细胞和不安分子在不断腾升,蛰伏的欲。望也在渐渐苏醒。
H市“魔伤欲都”,夜夜笙歌,似乎将所有的悲伤和寒冷都排斥在外,那些颓败和残落都被这里的迷,情沈醉所掩藏深埋。
这里好像已与外界隔绝,永远是欢声笑语和热情如火。
色彩斑斓的水晶大吊灯下琉璃的舞池中,年轻的男女们都在疯狂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伴随着激情澎湃的音乐节奏尽情的挥洒着自己的汗水。
幽暗角落里的段亦寒微微的抿着一杯红酒,看向不远处的舞池,他的嘴角敛起一抹苦涩的笑,“有时候我就想,也许就像她说的,我们如果从未遇到,会更好!”
殷红拧了拧眉,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喂,段总,不是吧,我还真是从未看到有哪个女人会让你这样,如果你真的放不开她,你就用行动证明给她看啊,说实话,白洛依的确是脾气倔了点,但是我相信就算再硬脾气的人,也会被软化的吧,你都被她软化了,不是么?”
段亦寒看了殷红一眼,面露犹疑,“可是……我感觉,只要我见到她,她就会特别的排斥,说不上两句话,我们就会吵起来,我们就像水与火,根本无法共存!”
殷红听了抿嘴一笑,“在商场叱咤风云的段总,居然不知道那么一个浅显的道理?只要是人,总归是有缺点的,也许是你的方式不对,我觉得你应该换个方法,从她身边的人入手,比如说……她的儿子!”
女人炙热的红唇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目光璀璨如星。
男人微微蹙眉,“不行,她领养那个孩子一定是觉得自己双亲已故,想要给自己找一个伴儿好以此相依,我怎么能剥夺她的这个权利呢?不管如何,孩子一定不能动!”
女人只一笑,而后深深的看了男人一眼,“呵呵,如果白洛依知道段总是如此为她着想,不知道心里该多感动呢!”
男人苦涩的撇撇嘴,没有再言语,只是将手中酒杯中的红酒,猛地一下,灌入喉咙。
回到家的白洛依已经累的爬在床上,根本不想动,甚至小俊皓跑过来要她陪着做游戏,她也只是草草应付。
今天一天,她不仅去看了段江辉,也去探望了段亦风!
当时顾雅然带着她就去了段亦风所在的医院。
那里有他的母亲苏曼文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起照看着,她想,那个人就是之前顾雅然所说的,段亦风真正的父亲吧。
段亦风真的不一样了,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痴傻的孩子!
见到谁都只会“咯咯”的笑,那么大一个人,看到别的小朋友吃零食,居然也流口水。
苏曼文不辞辛劳的一直这么照顾着他,她告诉白洛依,段亦风出事后,他们就离开了段家。
不过段亦寒对他们倒不薄,还给了段亦风应得的那份遗产,这才能够维持在医院这么高的花销。
不过苏曼文却说,现在的她,才是真正幸福的,有儿子,有自己爱的人,仅此,足以。
苏曼文还劝她,如果心里爱一个人,就要紧紧去抓住,不要等到时间匆匆流逝之后,才发现两人都浪费了那么一大段青春岁月,结果到头来,才发觉其实不是自己不爱,而只是把那个人藏在了心底最低处。
白洛依静静的躺在床上,此刻的她已心力交瘁。
或许尹浩轩,赫蓝,苏曼文他们说的都对,她自己也无法否认那个男人在她心中的位置。
可是如果就因为心里还有爱,却去忽视了过往的种种的话,她始终迈不过心中的那道坎!
况且,谁知道悲伤过后是否还有快乐作陪,雨过之后又必定能看见天晴?
如果雨后还是雨,忧伤之后还是忧伤?
那么……她和段亦寒之间,也只能对面相识不相言了!
而且现在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重振华依!
华依的注册尹浩轩已经在帮忙办理了,资金也算基本到位,她相信只要靠自己的努力,一定能够将华依重新发扬起来。
难得这一天天气不错,白洛依也觉得自己总是憋在家里实在不行,便准备带着小俊皓出门逛逛。
可是没想到,她刚出门,便见到了不想见的人。
白洛依微微一怔,知道自己躲不过,忙转身将小俊皓往家里一推,“俊皓,你先回家跟奶奶玩一会儿,妈妈待会回家找你好不好?”
小家伙有点失望,但是也不敢违逆白洛依的意思,便点头跑到了院子里。
远远的,段亦寒便看到了那个离开的小背影,心里有点微微的怅然,不过白洛依却没有马上转身走人,这点倒是让他觉得很高兴的。
或许,或许她不转身的原因只是,怕他伤害那个孩子吧!
慢慢的朝着那个男人走去,白洛依只觉得心里乱的紧,病好不久的她,面色有点苍白,冷风微微的吹来,将她披散在肩上的长发吹乱,段亦寒就这么看着她走近,心中的某个位置竟然悠悠的腾升出一种悲伤。
是的,悲伤,莫名的悲伤,他知道,这个女人终究是他这辈子都无法逃过的劫!逃不了,他也不想逃!
“段总,貌似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吧,你今天来,又为的什么事?”白洛依低声说道,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段亦寒皱了皱眉,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几天不见,她似乎更加的憔悴了,听殷红说那晚回家她就病了,他心里自然是悔恨不已。
他一直没敢来看她,怕他的再次出现会搅乱她的情绪,也怕自己会再次伤到她。
虽然今天她对他的态度依然冷淡,但他的心里却觉得有丝丝莫名的高兴,他忽然觉得,有着脾气的她,也是很可爱的。
“我只是……只是想见见你!”段亦寒的声音温柔而又有些微微的发涩,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里闪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他身上的黑色羊绒大衣被风卷起,刀削一般的俊脸上闪过一丝悲戚。
“……想见我?”
一阵沉默后,白洛依方深深吸了口气,“那好,现在段总已经见到我了。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白洛依淡淡的说完,抬起头望了他一眼,目光如针,刺得他心里隐隐的疼。 ωwш ✿Tтkā n ✿¢〇
“依依,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带着刺对我?我只想你给我一个机会,只是一个机会……你知道我的个性,我能这样委曲求全来找你,是带着多大的诚意,你一次次的将我推开,有多伤我你可知道?”
“我知道你想重建华依,我可以帮你,我可以让华依成为整个H市甚至全国数一数二的企业,只要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段亦寒低低的说着,目中露出的是祈求,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软弱无力过,也没有像现在如此低声下气,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他,怕过什么?他什么都不怕,但是现在,他却突然有点怕这个女人,这个全身带刺的狐狸一样的女人。
其实他完全可以,可以将这个女人像只金丝雀一般的养在怀里,可以逼迫她接受自己,用尽各种方式迫使她对自己乖乖就范。
但是他不想,他希望她能看到自己的真心,他想用诚意去打动她,可他却也要有这样一个机会。
他不求原谅,不求接受,只求,一个机会。
只要一个机会就好!
“对不起段总,我想您误会了……算了,请你走吧,我以为过了五年,你应该会学会怎么尊重别人了,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依然没有!”
一阵冷风袭来,阳光瞬间隐在云层背后,白洛依微微一颤,身子也随着晃了一下,该死,难道她的病还未完全好?
段亦寒见状,忙去搀扶,却被女人一把甩来,口中厌恶的吐出一个字,“滚!”
他的心一痛,像是被人拿着无数的针穿过,那种羞辱,那种隐忍的伤痛在他的心里来回翻搅,让他的身子刹那间僵硬。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低沉破碎。
“没听见么?段总?我让你滚?你还有没有羞耻心!我让你滚难道你没听见?滚!我让你滚啊!”白洛依几乎已经吼了出来,她现在烦躁极了,根本不可能冷静面对眼前这个男人.
尤其看到他如今的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她莫名的就会觉得心痛,也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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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力甩掉他的手,身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段亦寒咬的牙关直响,他动了动身子,依然想上前去扶她,却觉得自己眼前有个黑影一闪,接着便是突如其来的重重的一拳,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拳太猛也太快,段亦寒脚下不稳,一下撞在了身后的车上,才勉强站稳,看向来人,原来是左辰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