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个跟来的婆子道:“姑娘先别着急,去看了明白再说,这些毛孩子,什么都不懂。”
若菊一听有理,勉强站住,在一个丫鬟的搀扶下,踉跄地往自己哥嫂家走。
远远看见哥嫂的院子了,见到门口已经挑着一个白幡,这是招魂幡,只有死人家才挂。不有悲从中生,放声大哭,跪倒在地,一步一步往门口爬去。
几个跟来的丫鬟婆子也哭了起来。跟着跪倒要爬进门去。
门口的人已经看见了她们,忙给里面招呼道:“黄大哥,你妹子回来了!”
又有村里来帮忙的媳妇婆子跑过来搀扶她们,乱纷纷说着道:“不着急哭,还没有咽气呢。”
若菊跪在那,一抹眼泪,正要问怎么回事。便看见哥哥从院子里跑了出来。也是一脸泪痕,道:“你嫂子还没有断气,不过也快了,赶紧进去看看,还能说两句话不!”
若菊顾不上问既然没有断气,怎么就把招魂幡挂上了。爬起来,踉跄着冲进了院子。
只见院子里都是人,忙里忙外的,大多是村里亲戚邻居,来帮忙的。正堂屋前已经挂上了白布,大堂里放这一张木床,床上直挺挺躺着把自己抚养长大的嫂子,身上盖着一床白布,还露着脸。旁边放着一口棺材,崭新的,还没有上油漆。
母亲和两个孩子跪在床边哭着,那是哥嫂的两个孩子,还没有披麻带孝。
若菊冲进大堂,来到嫂子床边,咕咚跪倒,摇晃着嫂子的身子,悲声道:“嫂子!嫂子我是若菊啊!你睁开眼看看我啊!呜呜呜呜”
她嫂子一动不动,两眼禁闭。
若菊俯身上去,把耳朵凑到嫂子嘴巴前,能听到非常轻微的,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赶紧抓住嫂子的手腕诊脉。她自然是不懂医术的,不过,她跟着叶知秋半年了,平时听他说一些病案,多少也知道些相关知识,知道只要人还有脉搏跳动,就说明人没有死。所以她这诊脉,其实不是看病,而是看脉搏还有没有跳动。
一诊之下,脉搏还在轻微的跳动,只是非常的微弱。若菊猛回头,对坐在地上哭泣的母亲和旁边的兄长道:“娘!哥!嫂子还有气!赶紧的请郎中来救治啊!快快!”
她母亲哭声反倒更大了,而她哥哥也在那里垂泪道:“请了,还请了不止一个,就是因为没有办法以医治,所以才准备后事。”
“没有请到好大夫吧?”
“怎么没有,就是请的京城有名的大夫贺逸峰,他说没有办法的。”
若菊傻眼了,她在京城好些年了,对京城的有名的大夫还是知道的,这贺逸峰夫妻两都是郎中,妻子主要负责女科。丈夫则是京城颇有名气的伤寒大家。如果他都不能治好,那当真可以说已经没有救了。
若菊知道,哥嫂的关系非常好,但凡有办法,哥哥不会给嫂子准备后事的。当下大哭了一场。问哥哥嫂子到底怎么病倒,这么快就不行了。
若菊的哥哥名叫黄阁,当下哭着说道:“那天我和你嫂子我们去枣树村吃酒,是你三婶嫁闺女。吃酒回来,晚上,你嫂子就说冷得很,到了黎明时分,就觉得肚子里剧痛。然后口吐白沫。我就慌了,急忙去请了村里吴郎中来。吴郎中一看,就说不得了,这个病很危险,他治不了,得赶紧到京城去请大夫看。我就让娘在家里守着两个孩子,赶紧的借了村口黄屠夫的驴车,把你嫂子装在驴车上,赶着进城请大夫。”
他说到这,若菊抽噎着问道:“你为了不来叫我?”
“我不知道有这么厉害啊!再说了,叫你又有什么用处?而且,你现在王府的人,不同别的,总不能有事没事的就出来。那样也不好。”
若菊知道哥哥说的也对,点点头,哭道:“那后来呢?”
黄阁道:“后面,我先是去找了周寰中周郎中,可是一路颠簸,还没有到京城,路上,孩子就掉了。”
“孩子掉了?嫂子有孩子了?”
若菊已经大半年没有见到哥嫂了,不知道哥嫂已经怀了孩子。
黄阁悲声道:“是的,到了京城,你嫂子已经是牙关紧咬,两手抽搐,眼睛翻白。”郎中周寰中看了,听说已经小产,就说他不会看这种产妇的病,让另外找郎中。找了好几家,最后找到贺逸峰贺大夫,他的妻子是专门看产科的。看了之后,说了一堆,我也记不清说得什么,也听不懂,开了药方,抓药,当时在他们那里熬药,吃了一剂,却不怎么见好。那贺夫人说没有这么快的,要我们回来,静静养病。连着吃几剂药,应该就差别多了。于是就回来。又吃了两天的药。你嫂子的病却是越发的厉害了,到了后面,人事不知,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一般。”
黄阁哽咽着,慢慢接着说道:“我只好又借了黄屠夫的驴车,又送你嫂子去京城求医。去了贺逸峰大夫他们家,贺逸峰看完病,摇头说病势太急,根本救不了。让我们回来准备后事。我不甘心,从他们那里出来,又去了几家。结果说的都是一样。治不好了。让准备后事。那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马上就要关城门了。我担心你嫂子死在城里,就托人给你带了个信,就把你嫂子运回来了。回到家里,已经没有什么气了。到了今天一大早,我请了村里吴郎中给看看。他说只怕挨不过今天中午就会断气,还是早点准备后事的好。我就请了阴阳先生,也是这么说的,既然没有救了,最好能在她还没有断气之前,就给她换好殓衣,开始布置灵堂,说这样她知道了,才走得安稳。”
若菊跪在床边,捧着嫂子的手,贴在脸上,眼泪跟断线的珍珠一般簌簌滚落。哀声哭着,嘴里不停叫着嫂子。
便在这时,她泪眼朦胧中,看见嫂子眼睫毛动了动,眼角滚落一颗静经营之的泪珠,不不觉心中一颤,呼地站了起来,眼泪一抹,道:“嫂子还没有死!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必须想尽办法救她!”
“还有什么办法?”黄阁苦着道:“京城能找的大夫,我都找了,咱们又不是当官的,请不了太医。”
若菊道:“我去请知秋国舅来!”
他们一般人家,是没有资格请太医的,她得知嫂子是病危将死的时候,就有心请叶知秋来了。
但是,叶知秋跟她关系这么僵,两人同床共枕都半年了,叶知秋都没有动过她,只是偷偷摸摸地跟碧巧丫鬟好,平时也几乎不跟自己说话。这当然主要起因于当初自己告状,使得碧巧被岳母打了一耳光。虽然她当时也是为了叶知秋好,想着刚来就不听王妃的,不合适。岳母能体谅她,但是叶知秋好象并不打算原谅她。所以两人一直是关系不冷不热的。现在自己哥嫂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原本是不敢开口求叶知秋来救治。可是看见嫂子那一颗眼泪,她想起了嫂子是如何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的,为了她,就算豁出去一条性命,也是应该的,何况只是哀求呢!
黄阁自然知道知秋国舅就是现在妹妹服侍的主人。他不知道叶知秋的本事,在那个消息闭塞的时代。叶知秋轰轰烈烈的传授仙方救治百姓的事情,传到他们这里,已经走样得不成样子了。甚至说成了神仙派弟子下凡,用仙方扑灭了这场瘟疫,而把叶知秋这个名字也省略了。也不知道是口口相传名字不好记,给忘了。还是那些相轻的文人们,有意无意地省去了他的名字。所以,黄阁根本不知道他妹妹服侍的,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神仙的弟子!
所以,他听妹妹说去请知秋国舅,还以为他是去跟国舅说,让他帮忙请太医来救治,哭泣道:“没有用得。只怕,你还没把人请来,你嫂子就已经死了!你不能守在她身边,她该有多难过!”
“嫂子还没有死,就不能放弃最后一线希望!与其坐在这伤心的等她咽气,不如再想办法救她的性命!”
说罢,若菊把王妃恩赐的随身带来的人参给了哥哥,让他熬了给嫂子吊命,等自己去请国舅来。又叮嘱跟随来婆子丫鬟,让她们留下帮忙,自己乘着一辆马车,返回京城。
一路快马加鞭飞奔,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京城,离关城门只有不到半个时辰了,她必须在这半个时辰时间里,说服叶知秋跟她去救嫂子,如果说服不了,她必须在关城门之前出城,返回嫂子身边。
她没有回王府,乘车直奔知秋医馆。心中祷告着知秋不要出诊,要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或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祷告,叶知秋果然在医馆没有出诊。
若菊一见到叶知秋,便泪如雨下,咕咚跪倒,磕头道:“少爷,我嫂子快病死了!求求你,跟我去救救她吧!”
叶知秋吓了一跳,急忙上前要搀扶她起来,可能若菊没有起身,一把拉住他的衣衫,低声道:“少爷,你要是给我去了,救了我嫂子,我,我就去求王妃娘娘,让娘娘把我配人了,这样,碧巧就能给你侍寝了!”
叶知秋瞧着她,神情很是冷漠,也低声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会拿这些来作治病的交易吗?”
若菊哭了,放开他,伏地大哭。嘴里连声说着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