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心中暗暗叹息,圣上显然是在深宫久居,一点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外面的局势的变化,更不知道刘璟的影响力有多大了,想当然地要下旨严惩,这会出大事。
只是荀彧也不知道不能直劝,毕竟圣上对自己怀有戒心,劝得不好反而会弄巧成拙,只能用事实来说话,想到这,荀彧缓缓道:“陛下知不知道去年秋天荆州公开取士之事?”
刘协愕然,他不知道此事,他摇了摇头,“朕未听闻!”
荀彧叹了口气,“荆州取士影响极大,满朝文武,乃至天下人皆知,恐怕也只有圣上不知了。”
刘协有些沉不住气了,连忙道:“侍中能否给朕说一说。”
“荆州公开取士,名义是针对荆州,但实际上是面向天下,也不是举孝廉,而是公开考试,无论贫贱,择优录取,据确切消息,天下各地有超过十万士子赴荆州参加考试,北至辽东、西至陇右,无论士庶子弟皆赶赴襄阳,声势浩大,而且天下三十五个大士族也纷纷派子弟前去应试,最终录取百余人,可以说这件事轰动朝野。”
刘协的心中极为震惊,他压根不知道此事,更想象不到天下会有十万士子赶赴襄阳应试,半晌,刘协心怀嫉恨声道:“襄阳就这么有吸引力?”
“陛下还不明白吗?”
荀彧有些焦急道:“刘璟已有天下名声,刘璟攻下益州,多少人要求丞相承认他为益州牧?这次刘璟北征关中,天下各大世家皆噤声无言,无一人指责,这中间的微妙,陛下想得到吗?”
刘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明白荀彧的意思,也就是说,刘璟已经渐渐得到了士族的支持,“哼!”刘协一声冷哼道:“荀家应该也派子弟参加了所谓的公开取士吧!”
荀彧半晌才应道:“陛下,臣今天要说的事和荀家无关,臣只是想说,连丞相都不敢削刘璟的爵位,陛下为何要这样做?臣忠心可鉴,希望陛下明白臣的一番苦心。”
刘协冷冷道:“朕明白了,还有什么事吗?”
“其他就没有了,臣不打扰陛下,告退了!”
荀彧行一礼,缓缓退了出去,刘协也没有挽留,冷眼看着他退下,荀彧曾是曹操的四大谋士之一,他哪里肯相信荀彧是为自己着想,无非是受曹操的指使,前来试探自己的底细。
荀彧走出御书房,仰头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个皇帝着实让他有些失望了,就算不接受自己的一番好心,但也至少应该明白形势,他若这样糊涂下去,恐怕最后连皇位也保不住了。
荀彧摇了摇头,意兴萧索地离开了皇宫……
时间渐渐到了五月,按照最初的计划,夏初之前,将军府还需再迁回襄阳,在襄阳度过夏秋两季,但计划不如变化,汉军在北伐失利后重新开始了第二次北征准备,准备是在益州进行,这样计划就有了调整,今年将军暂时不迁回襄阳,待北伐成功后再迁回襄阳。
将军府虽然不迁回襄阳,但刘璟却必须出现在荆州,这其实也是一种平衡,固然需要强化对益州的控制,但荆州也不能冷落,刘璟在四月视察了荆南各郡,五月初,他在上千亲兵的护卫下抵达了零陵郡。
零陵郡可以说是荆南仅次于长沙郡的第二大郡,无论面积还是人口都位居荆南前列,这里也是很多汉人聚居之地,很多刘璟手下的高官,包括刘敏、周不疑、蒋琬等人,都是零陵郡人。
零陵郡太守原本是刘度,刘度在去年秋天作为荆州皇族的代表去邺都定居,刘璟便任命其子刘贤为零陵太守,又封蒋琬叔父蒋敬为零陵郡丞。
但刘璟来零陵县视察并不仅仅是听取太守和郡丞的汇报,他来零陵郡更重要的目的是去零陵县。
刘璟乘坐上百艘五百石的官船沿着湘江一路逆水南下,太守刘贤一路陪同着他,远方山峦叠翠,森林茂密,湘水两岸却是大片稻田,江边矗立着一架架巨大的水车。
刘贤指着两边的大片稻田对刘璟笑道:“在十几年前,零陵一带地广人稀,土地充足,当地人种地都是用火耕水耨的方式,也不耕作,一亩地产粮只有百斤左右,我和父亲这些年一直在改良当地人的耕作方式,从十年前开始积肥深耕,产粮逐年提高,现在一亩地也可以产粮五六百斤,粮食增产,当地人的生活也开始富庶起来。”
刘璟望着在稻田里忙碌的农人,欣慰地点点头,“粮食问题始终是天大的事情,是国力强盛的基础,也是争夺天下的保证,这次北伐没有能成功,根本原因就是粮食不足,当然不是缺少粮食,而是运输粮食出了问题,不过下一次北征恐怕就会是粮食充足问题了,所以这次视察荆南,我对郡县官员们说:“让人民能吃饱饭,让士兵没有缺粮之忧,那就是一个好官,零陵郡能一直重视农业,着实令人欣慰。”
说到这,刘璟和刘贤对视一笑,很多话不用多说,刘璟已经足够表达了意思,粮食第一,只要零陵能变成产粮大郡,刘贤的提升将指日可待。
这时,刘贤又笑问道:“州牧特地去零陵县是为了灵渠吧!”
零陵县虽然县名和郡名一样,但实际它只是一座小县,而且位于比较偏僻的南方,在零陵郡并没有什么地位,但它境内却是灵渠的始发地,灵渠的另一端位于南面始兴县,灵渠沟通了湘水和漓水,是荆州通过交州的水上运输要道。
这时,一队由二十余货船组成迎面驶来,船头上插着江陵吴氏商行的旗帜,吃水线很深,满载着货物,刘璟注视着这支船队从自己对面驶过,这才对刘贤道:“我已经和刘备达成协议,将来放开荆州和交州的贸易,虽然湘水主要是流经长沙郡,但也有一部分流经零陵郡,希望零陵能抓住这个机会,把贸易发展起来。”
“微臣会抓住机会,只是上次州牧说,要严禁生铁、兵甲、铜器、粮食等战略物资运入交州,但从零陵去交州的道路很多,我担心控制不住。”
刘璟笑了起来,“这种物资私运是不可能完全控制住,只能说官方要严禁,主要商行不准运送,加强水路盘查,那么不会出现大规模的战略物资南运。”
刘贤点点头,:“微臣明白了!”
.......
船队一路南下,于次日中午抵达了零陵县,零陵县确实只是小县,县城矮小破旧,周长十二里,人口仅千余户。
这里民众以农业和渔猎为生,不过自从去年秋天,刘璟答应借粮五万石给交州后,零陵县便开始热闹起来。
借着运粮的契机,荆州几大商行纷纷在零陵县买地开店,建造仓库、码头,使零陵县的贸易行业几乎在一夜间发展起来。
跟随着贸易的发展,店铺、酒馆、旅舍、青楼等等产业迅速兴起,县城内的酒馆在一个月内便开业了八家,不仅零陵当地人几乎一半以上都被雇佣,从外地来的商人、民夫多达数千人,商业繁盛,零陵县的名声也开始传开了。
和零陵县一样,灵渠另一端的始安县也出现了同样繁荣的景象,始安县也就是后世的桂林,曾经属于零陵郡,后来又划给了苍梧郡,它是交州的贸易窗口,从荆州过来的商船经过灵渠驶入漓水,抵达苍梧,再沿郁水到达南海郡番禹,所以灵渠便成了荆州和交州的贸易咽喉通道。
当刘璟的坐船缓缓在零陵县码头上靠拢,县令带领一班官员已在码头上等候多时,县令上前向刘璟跪下行礼,“零陵县令周云拜见州牧,参见太守!”
刘璟连忙扶起他,笑着安抚他道:“这几个月周县令辛苦了,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建成新码头和仓库,不容易啊!”
在不远处矗立着几十座巨大的仓库,那里是官仓,仅仅用两个月时间便建造完成,难怪刘璟要赞赏周县令,不仅是官仓,还有官用码头,也是在两个月内建造完成,这也是极不容易之事,另外,除了官仓和官码头外,几大商行也分别建造了自己的码头和仓库,使十几里长的湘水两岸布满了巨大的仓库群,蔚为壮观。
刘璟跟随县令进了县衙,他坐了下来,又询问了县令一些情况,最后话题一转笑问道:“我想了解一些刘备的最新情况,县令能否介绍一下。”
事实上刘璟也知道一些刘备在交州的发展,但碍于路程遥远,信息不便,消息都比较延迟,他得到刘备的情报还是年初发生的一些事情,现在又过去了四五个月,情况肯定有所变化了,这也是他来零陵县的主要目的之一。
周县令犹豫一下,他这几个月忙碌建造码头和仓库去了,对刘备的近况没有放在心上,他也不清楚,不过有人清楚,他连忙道:“请州牧稍侯,昨天吴家商船队刚从交州归来,我请他们来介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