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彧什么都没再说,但奇怪的是,陆修远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突然之间就被他说服了一般哑口无言。
林舒彧说:“其实你大可不必纠结这个问题,我已经休学了,以后也不会再回学校,等到我们都上了大学,大概也不会在同一个城市。”
陆修远猛地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后不会再见?”
“大概率吧,本来上了大学就不太可能再有见面的机会了吧?我们只不过是把时间提前了一年而已。”
“我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
“那你想听什么?”
陆修远被问倒了,好像不管他心里有再多的怀疑,都无法完全把林舒彧跟传闻中的那个名字联系起来。
他顿时无言以对,盯着林舒彧,末了,才默默地说:“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一直都真心实意地把你当做是我的朋友。”
“你不是已经信了那些传闻吗?都信了,还能把我当成朋友吗?”
陆修远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总觉得你不是那种人,而且我认识的你也不是那个样子。”
林舒彧看了他许久,侧身往屋内走,回头对他说:“你回去吧,别影响学习,今天晚上还要去补习班上课吧?”
陆修远的眼眶肉眼可见的红了,林舒彧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情绪淡淡的,却松了口气。
那天之后,程果和陆修远再见面,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了。
离高考越来越近,程果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几乎都快忘了林舒彧那档子事儿。
在她心里,其实并不担心林舒彧会处理不好自己的事情,尽管林舒彧只有十八岁,可是他的内心成熟的令她感到意外。
拥有把自己彻底变成另一个人的勇气和毅力,这样的人无论在面对任何困境的时候都不可能轻易言败。
直到四月末的某一天,体育课上,程果因为姨妈痛提早回教室,路过办公室时,恰好听到老师们在议论林舒彧那件事。
班主任杜蔚说:“好像高二那个林舒彧真的有点问题,不会真不是一个人吧?”
另一个人:“想想就觉得天方夜谭,要真是传说的那个小混子,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成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你们想想,他可是次次考试都是年级断层第一,要真是这样,我得去找找他课外补习的老师是谁,那老师绝对得抢。”
这一番话,又让其他怀疑的老师闭了嘴。
的确,阮珩那样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怎么都没法和品学兼优的林舒彧联系起来。
片刻过后,从角落里响起某个声音:“但是我听说,林舒彧好像初中的时候就出过事,那回想跳楼没跳成被拦下来了,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去学校,据说是住院治疗,后来又出了一出大事故,所有人都以为他没救了,结果他居然活下来了。”
“不仅活下来了,连样貌都变了,不过当时不是还有人看到他母亲出入整形医院吗?他做面部修复整容的那家医院在国内数一数二,应该花了不少钱。”
“可是……样貌完完全全不一样了,如果真换了一个人,也是有可能的吧?”
程果的后背开始发凉,口干舌燥,低着头飞快地经过办公室。
她还以为这件事已经没什么人会再记得了,没想到连老师们都记得清清楚楚。
到了第二天,程果才明白为什么办公室那些老师会旧事重提这件事。
因为叶莎,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篇关于林舒彧的报道。
包括初中时期林舒彧是如何被母亲的高压逼迫学习到精神崩溃,又如何被逼到自杀未遂导致抑郁入院,再到后来的重大事故,更离谱的是,叶莎居然把林舒彧发生的那起重大事故写成了自杀。
当时的林舒彧,连车都不会开,却敢开着父亲的车一脚踩下油门冲进车道,最后狠狠地跟迎面而来的车相撞。场面惨绝人寰,和他撞在一起的那辆车里一家三口无人幸存,当场死亡。
而那时的林舒彧,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不,或许,并没有什么奇迹,甚至可能连林舒彧也死在了那场车祸里。
叶莎的这篇报道,无疑再次把林舒彧一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当所有人都已经渐渐淡忘这件事的时候,叶莎又再一次,凭着一己之力赚足了眼球。
程果愣愣地读完那篇文章后竟然出奇的冷静,好像并不意外,这就是叶莎的作风,即使她已经用了叶莎的软肋去威胁叶莎,可还是没能唬住叶莎。
从一开始,程果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叶莎那种人一旦没了底线,根本不会怕程果那些所谓的威胁。
这兵荒马乱的最后两个月,再度搅乱了程果的心。
这篇文章最诛心的地方在于,如果林舒彧活了下来,那么对面死去的一家三口何其无辜,如果林舒彧也死在了那场车祸里,那么现在好好活着的这个人又是谁?
当初那场车祸,所有人都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意外,但被叶莎添油加醋过后,反倒像是刻意把当初的林舒彧渲染成了杀人犯。
叶莎几乎已经打完了手里的王牌,好像是在宣告着,这会是她最后一篇关于林舒彧的报道,程果就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就就范。
林伯仲的工作也因此受到了影响,暂时停止了所有工作,从前总喜欢到处炫耀自己优秀儿子的秦清,开始闭门不出。
更有意思的是,好像所有人都已经开始认定林舒彧并非他们的儿子林舒彧,而是被秦清和林伯仲胁迫成为他们的儿子。
人一旦被舆论牵着鼻子走,连智商都会不自觉地下降到一个连自己都无法预估的低谷。
顷刻之间,现在的林舒彧一下子变成了受害者,神奇地博得了某一部分人的同情。
假期的夜晚,程果偷偷溜到林舒彧家附近的小公园,顺道带了罐装啤酒,见到迎面而来的身影时才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他不会来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