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示态
犯不犯错今儿这顿板子都不会少,幼清和陆妈妈对视一眼。
陆妈妈心领神会:“是这样的。”她笑着开口解释,“……大太太说二太太向来比她有主意,就让王管事去问一声二太太这几箱子海货怎么办才好,谁知道他问也不问一声,就跟谁惹了他似的,发疯的将几箱子好东西悉数倒在了侧门口,堵了巷子不说那腥味儿都飘到街上去了,你说说这要是让那些御史老爷知道,明儿咱们大老爷不就成了人家说叨的对象了。”说着一顿又道,“太太气不过问他几句,他竟梗着脖子说是二太太吩咐的,二太太怎么可能下这样的令,分明就是他自己自作主张还不承认,大太太若不罚他,将来别的下人有样学样也就罢了,可不是坏了二太太的名声!”她说的义愤填膺,对着王代柄还啐了一口。
幼清暗暗称赞。
王妈妈算是彻底明白了,大太太这分明就是挖了坑让他儿子跳。
先是让王代柄问二太太的意见,算好了二太太的性子肯定是不会示弱,于是就派人在门口等着,等他倒了东西就把人抓进来落一顿板子,要不然府里面那么多人来来往往,王代柄搬着东西到门口就该派人阻止,怎么也不会等他倒了再去质问。
而陆妈妈这一番话,又将他们的退路给堵了,二太太当然不会承认这事是她同意的,否则岂不是说明二太太心胸狭窄,故意顶着大太太。
真是好算计,王妈妈半句能反驳的话都找不到。
陆妈妈心里的气从来没有这么顺畅过,以前和王妈妈来往,只当这个老货是个识大体,如今这生了变故就试出来了,她自始至终眼里就没有大太太。
“好了,好了。”方氏心里虽不快,可实在不想因此和刘氏闹僵下去,就和王妈妈道,“快把人扶回去吧,免得受了风寒。”
王妈妈像是没听见一样站着没动,她今儿非得让大太太低了这头不成,不然以后她尝到了甜头,还真把自己当做府里的主母,当家作主了。
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大太太这真的是鬼迷心窍了。
方氏脸色也难看起来。
姑母的脾气一向如此,心善宽容,这是她的优点,她敬重的也正是这一点。
“瞧这事情闹的。”幼清笑着松开方氏过去挽了刘氏的手,“二婶也别生气了,俗话说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王管事今儿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小的很,您别放在心上……”说完就凑在刘氏面前去,“要不您打我两下消消气。”
刘氏满肚子的火和要说的话,生生被她这一句堵在喉头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她惊讶的看着幼清,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几位妈妈。”幼清笑着和牛毡家的道,“麻烦你们帮王妈妈把王管事送回去,这天气冷的,可千万被冻坏了。”
方表小姐和二太太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是安抚不懂事胡闹的孩子一样。
把人打了还露出宽容不和你一般计较的姿态,牛毡家的早就见识过幼清的手段,现在越发不敢造次,闻言立刻应是带着几个粗使婆子上去将王代柄搬起来,王妈妈急着去阻止,牛毡家的也不敢硬来,只得束手为难的站在一边。
幼清只当没看见,笑着扶着刘氏:“我扶您去姑母房里坐会儿吧,姑母约了锦绣楼的裁缝来府里量身,您送我的那匹云锦真是越看越好看,我都舍不得裁了用。”
刘氏忍不住揉了揉额头,似笑非笑的道:“东西都是人用的,舍不得摆在也是糟蹋了,你若喜欢二婶再给你攒几匹,等将来嫁人给你做嫁妆。”
方氏暗暗松了口气,觉得幼清真是越发长大懂事了,笑道:“还不快谢谢你二婶。”
是在提醒她婚事由不得己吗?幼清适时的红了脸,声音低若蚊吟似的:“谢谢二婶。”
刘氏气的眼前一黑,这丫头这立时变脸,当面一套背后的花枪是跟谁学的?!她脑子里就想起方明晖的样子,那个人素来清高不可能教出这样的女儿……真是什么人生什么女儿,他宁愿被赶出家族拼死娶的女人也不过这般货色。
她故意凉着幼清,不冷不热的对方氏道:“我就不进去了。”又似笑非笑的望着陆妈妈故意说的阴阳怪气的样子,“马上就要冬至了,这院子里瞧着乱糟糟的,实在该拾掇一番了,该换的换该丢的丢,可千万别以为用惯就舍不得才是。”
方氏当然听懂了刘氏话里的意思,可陆妈妈是跟自小服侍她,这世上她谁都可以不信,唯独陆妈妈她不会怀疑。
弟媳一定是误会她的意思了,改日得好好和她解释一遍,方氏暗暗叹了口气。
刘氏不等方氏答话,转身对着跟来的婆子一顿呵斥,“站着干什么,把人抬回去。”说完抬脚就走,她若不走可不敢保证还能对着方氏对着方幼清说出什么好话来。
“弟妹!”方氏紧追了几步下了台阶,可刘氏已经带着人呼啦啦的走了。
院子里顿时空荡下来。
方氏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又可气的指了指幼清和陆妈妈,拂袖进了房里。
幼清乖巧的跟着方氏进了房里,笑着给方氏添茶,方氏见她怯生生的样子又怕吓着她,可忍不住还是道:“你看你,无端端的惹了这事儿,要是你二婶觉得我是故意这样的,她岂不是要恨我。大家这么多年住在一个宅子里,要真有什么不愉快,往后见面岂不是尴尬,再说,我也实在不想尔虞我诈的过日子,若一家人都不真心,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有时候你的真心不一定能换来对方的赤忱啊。
幼清却没有反驳方氏的话,因为她说的没错,一家人如果都没有真心,那还有什么意思。
可惜,有的人是没有真心的,不管你再怎么努力。
“我知道了。”望着自责担忧的方氏,幼清内疚的给她捏着肩膀,笑道,“可人都打都打了,再说……”她低声咕哝了一句,“那王代柄确实做错了,您是主母打他也是权责之中。”
方氏还是听到了,她无奈的点了点幼清的额头:“你几个哥哥姐姐性子都太过刚直了些,你倒是和她们不一样,可这鬼心思也太多了些。”一顿又叹了口气,点头道,“不过你说的倒也不错,那王代柄确实该打。”
她也不愿意,可不这样又怎么能让露出狰狞险恶之心,又怎么能让您明白,有时候真心是换不来善意的。
幼清点头不迭的和方氏道:“姑母说的对,他确实该打,咱们用不着内疚。”
她的温顺与方才的得理不饶人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方氏忍不住打量幼清,就觉得自己的侄女真的是不一样了。
若是以前她只会比自己躲的更的深,这样的事莫说她出主意,便是让她来看看,她也能推的十万八千里的。
这样有好也有不好。
不管怎么想,方氏心底还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丝骄傲:“你这样也好,有时候对人严厉点也不是坏事。”
幼清叹气,比起自己我更想您这样。
陆妈妈笑着走了进来,见方氏已经释然,不由笑着道:“平日里那些守门的,洒扫的,都是能偷懒就偷懒,可经过上午这么一闹,那些婆子丫头要多自觉有多自觉呢。”
“你啊。”方氏笑着摇摇头,“等明儿还是和弟妹说说,她就是人太好惯的房里的人也没个规矩的,那王代柄占着王妈妈的势,确实有些过分了。”
反正气顺了,陆妈妈满脸笑容的点着头:“虽说待人和睦是好的,可也不能太好了,该治还得治。”
“你这哪是说二太太,分明就是在说我。”方氏无奈不再说这件事。
陆妈妈呵呵笑着道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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