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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海棠红的颜色,也就幼清穿着好看。”方氏欢喜的打量着幼清,一件海棠红银线勾竹叶青图纹的褙子,对襟的领口绣着缠枝暗纹,露出里头一点湖绿的裹衣,美好的宛若画中走出来的一般,她啧啧赞个不停,又忍不住让陆妈妈拿了一支金镶玉素面项圈戴在幼清脖子上,“还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父亲给我买的,我一直留在身边,如今给你戴真是刚刚好。”

幼清低头看看脖子上的项圈,笑着道:“姑母,我们也不出去,用不着这些。”

“怎么不用。”方氏笑着道,“像郑大夫人这样的夫人,平日里就是想见一面也难,如今她来咱们家,自是要好好招待才是。你们三个姐妹年纪都不小了,我也不想攀龙附凤,可若能多条路多个选择,总归是好的。”不管郑大夫人来是什么原因,方氏都想着先让家里几个姑娘出来拜见一番,一来是礼节,二来也就是她刚才说的,多条路总归没有错的。

虽说不指望攀龙附凤,可谁还会嫌自己女儿嫁的太好?

幼清无奈,也理解方氏的心情。郑家虽是大家族,郑伯爷兄弟三人,如今都住在一起,郑六爷虽排行为六,可他上头只有两个嫡亲的兄长,下头还有一位妹妹,至于庶出的有几个她不记得了,但是郑家几个兄妹也就郑六爷没有成亲了吧?

前一世她是没有听说郑六爷成亲的事,这一世他却是和刘二小姐议亲了,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和她们有什么瓜葛,方氏让她们出来,其实没什么意义。

不过这话她自然只会摆在心里想想,郑大夫人她曾见过几面,为人爽利,虽不是锱铢必较的人,但也不是表面那样好相与的。

“娘!”薛思琪看看自己一身桃米分的撒花褙子,头上戴的一支垂着流苏的鎏金华胜,越发不自在:“我不见什么郑夫人,您就说我病了,不能出来好了。”说完就要拆头上的东西。

方氏皱眉拍了薛思琪的手:“胡说什么,你好好的装病,若是叫人知道了,往后你还怎么做人,哪里都不许去,就在这里待着。”说完就不再看薛思琪,和薛思画道,“画姐儿不要多想,指不定真是为了你二表姐的事情来的。”

薛思画穿着件湖绿的比甲,绣了几支褐红牡丹,端庄中又透着几分娇柔,她盈盈笑着,道:“我知道了。”

方氏松了口气,满意的打量着几个姑娘。

“太太。”春杏掀了帘子进来,笑着道,“郑家的马车到侧门了。”

方氏颔首站了起来,又垂头理了理褙子,和春杏道:“你和陆妈妈一起去垂花门迎迎。”春杏应是出了门,方氏又叮嘱薛思琪,“就是再不高兴也不准摆在脸上。”

薛思琪嘟哝了一句,到底没有再摆着脸色。

方氏带着三位姑娘到花厅前头去迎郑大夫人,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就看见抄手游廊上,一位身着葡萄紫柿文褙子的夫人,梳着牡丹髻,中间是赤金累丝金玉满堂发冠,左右两边则是双云龙福寿簪花,容长脸长眉如鬓,双眼清冽,大步走着衣摆浮动满面的笑容。

“薛太太!”郑大夫人笑着过来,方氏上前行了礼,“郑大夫人。”幼清几个人也跟着行了礼。

郑大夫人忙将方氏扶起来:“您太客气了。”她望着方氏,语气柔和,“我冒失的投了帖子,今儿就过来了,没给您添麻烦吧。”她说的非常客气,可却让人觉得很舒服,既不显得过于亲昵,又不会觉得为人高不可攀的样子。

“怎么会。”方氏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您能来,寒舍蓬荜生辉。”她笑着说完,转身介绍身后的几位姑娘,“这是我那次女……”薛思琪就上前朝郑大夫人又行了礼,“夫人好。”

郑大夫人早有准备,接过身边常妈妈递来的荷包转给薛思琪:“长的可真是珠圆玉润,瞧着就欢喜可爱。”薛思琪谢过大大方方的接在手里。

方氏见薛思琪没惹事,暗暗松了口气,又介绍薛思画,郑夫人打量了着薛思画,点头道:“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若风拂柳的,瞧在眼里就能让人揪在心里,恨不得捧在手上才好。”

真会说话,幼清心里赞叹,就听到方氏说起她,她便上去行了礼:“见过夫人。”

郑大夫人视线不经意的落在幼清脸上,随即微微一愣,眼中露出惊艳之色来,脸上的笑容更甚,望着方氏道:“太太好福气,每日身边都有这样明珠似的小姑娘陪着说话,便是什么都不做,瞧着心里也高兴。”她拿了个米分色的荷包给幼清,又感叹的拍了拍她的手,“真是俊俏的女郎君。”

幼清面颊微红退了下去。

方氏就陪着郑大夫人往智袖院走:“今儿中午您就赏脸在这里用膳吧。也不知您什么口味,还要劳烦常妈妈叮嘱一声才是。”

“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郑大夫人没有推辞,笑着道,“也不用问常妈妈,我素来不挑嘴,您随意些便是。”

郑大夫人说随意,可方氏却不能随意,她笑着点头:“我们老爷祖籍泰和,不过那边口味偏重,不如就捡些临安的名菜做给夫人尝尝,也不知合不合夫人的口味,您就当尝个鲜。”

“这敢情好。”郑大夫人笑着没有反对,几个人已经进了暖阁,屏风后头摆着冰,房间里非常的凉爽,陆妈妈带着人上了茶又摆了果盘糕点,就请着郑大夫人身边的妈妈和几个大丫头去隔壁吃茶说话。

幼清三个小辈就陪坐在炕下。

“听说老太太也在。”郑大夫人问道,“既然来了我先去给她老人家问个安吧,不然太失礼了。”

薛老太太已经打听过了,郑家没有适龄的女儿,郑大夫人身份也太尊贵了些,她的性子奉承不了,所以一早就打过招呼,就说她病着,怕过了病气就不出来了,让郑大夫人也不用过去。

方氏心里有数,自然就笑着道:“前些日子天气热有些不舒服,这两日正在吃药,早上还特意吩咐过妾身,让我代她向您问好,她一身的药味就不出来熏着您了,等改日她身体好些,再亲自登门和您赔礼。”

这话说的也客气,薛老太太毕竟是长辈,郑大夫人也不坚持,道:“这天气热格外的容易生病,我那还有些药材,等回去就让人给她送来,就当我一片心意。”

方氏自然又是客气几句。

郑大夫人就说完了家事,说朝事,说完朝事说街头巷尾的奇闻异事,又说起京中和她们来往的几家的人事,都是些女人家的话题,方氏先是警惕的应着,聊到最后已经是知无不言坦诚而待。

郑大夫人笑望着三个花一般的小姑娘,轻声问道:“三个小姑娘可定了人家了?”

“没有。”方氏笑的无奈,“几个孩子太老实,平日也不大出去走动,我如今也没有这些精力……”说着一顿,道,“正为长子的婚事头疼呢。”

“不着急。”郑大夫人掩面而笑,“好女百家求,到时候你就是想藏着舍不得嫁,这门槛恐怕都要被媒人踏平了一层才是。”

方氏呵呵笑了起来。

郑大夫人就着重看了幼清一眼,端茶慢条斯理的喝着。

中午幼清陪着用了午膳,郑大夫人便起身告辞,方氏一直将她送到垂花门目送郑大夫人的车出了侧门,才回去。

郑大夫人径直回了家,梳洗换了衣裳她疲惫的靠在炕头上喝茶,常妈妈半坐在脚踏上拿着美人捶轻轻的捶着,郑大夫人就叹了口气,开口道:“……一个太普通,瞧着是没什么心眼的,压不住势,一个太柔弱,风一吹就倒,就一个表小姐……可惜身体也不大好,真是可惜了。”

“有好有不好的。”常妈妈笑着道,“不过咱们府里也不是像那些个勋贵人家一家子的糟心事,六爷不管娶了谁回来,都是她的福气,只要她能安安分分做六奶奶,不惹是生非也就成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郑大夫人道,“大约看媳妇时是这样的,总是这样挑那样不如意的。”说完她坐起来,和常妈妈道,“外头说的没错,方小姐长的确实是国色天香,你瞧那眉眼身段,约莫是个男子都是要移不开眼的。”

常妈妈掩面笑,想起方小姐端端正正坐在下面听长辈说话时的样子,也不见她怎么搔首弄姿卖弄姿色,就那么静悄悄的坐着,你一眼扫过去也能被她吸引住,这样的姑娘却有个那样的暗疾,可真是可惜了。

“听说这样的病是不能生育的。”郑夫人遗憾的靠在大迎枕上,“若没有这个事儿,我倒真喜欢那小姑娘,什么出身不出身的,人家看的重我却是不在乎,这小夫妻过日子想要和和美美的,还是要靠两个人自己,出身也好娘家也好不过是助力,要是那愚笨的,便是身份再高贵,也不见得比那些小门小户的夫妻过的和美。”

“夫人说的在理。”常妈妈点头道,“您这道理不知多少人不明白,多少人整日里钻牛角尖,这满京城的夫人若都有您这样的想法,也不至于弄出那么多个家宅不宁来。”

郑大夫人嗔怒的看了眼常妈妈:“你就别奉承我了。”她说着若有所思,外头就听到有人回道,“夫人,六爷来了。”

“不是出去了吗。”郑大夫人眼眉一挑,和常妈妈对视一眼,脸色随即微微一变,低声道,“莫不是来问我去薛家的情况?”

常妈妈料想也是如此,可瞧着郑大夫人的态度,她是不敢说。

常妈妈亲自去撩帘子,郑辕穿着一身绯红的官服大步进了门,郑大夫人一愣,问道:“你这是从衙门回来?”

“嗯。”郑辕应了一声,在郑大夫人面前坐下端茶喝着,郑大夫人皱眉道,“急匆匆的回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郑辕放了茶盅,摇头道:“下午衙门没什么事,我便回来歇会儿。”他说完就靠在椅子上,问自己的娘亲道,“您上午去薛府了?”

果然是来问她去薛府的情况,郑大夫人露出戒备之色,望着郑辕,道:“去过了,和薛大太太说了会儿话,还在那边用的午膳。”又道,“薛家的几位小姐作陪。”

郑辕哦了一声,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郑大夫人想起昨天郑辕来找她时说的话:“……薛侍郎虽官位不高,可却是南直隶的顶梁柱,他先前在西苑晕倒被送了回去,您若是闲着便去走动走动,也别在乎什么门第之别,我们瞧不上那些朝廷官员,人家还不愿和我们有什么交集。咱们家不同于别家,您该多出去走动走动才是,总不会亏了什么的。”

一开始她倒是觉得郑辕说的有道理,就答应了,可是等儿子走了,她越想越觉得蹊跷,好好的来和她说这么一番话,以她对郑辕的了解,这背后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所以,她更加决定要走一趟薛府,到底要看看薛府藏着什么原因,让他儿子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今儿一去,她看到薛家三个花骨朵似的小姑娘,就隐约知道了儿子的意思,尤其是看到方幼清时,忍不住的就多打量了几眼,拿挑儿媳妇的眼光看着她。

“老六。”郑大夫人试探似的望着郑辕,“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娘说?”昨天让她去,今天又急匆匆的回来,这会儿却是什么都不说。

郑辕摆摆手,回道:“没什么话说。”他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话落,撩了帘子走了……

郑大夫人一脸愕然,望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面。

翻来覆去的想着,中午她也没有心思睡觉,想到刘家的婚事,郑辕上次说要退了,她也不好一直拖着人家姑娘家,便让人去回了,谁知道第二天刘大夫人就来了,说什么男子都想萧遥几年,也不着急,再等两年等郑辕回了心再提便是。

刘家嫁女儿,这么眼巴巴的要和他们结亲,她虽是有点瞧不起,可是也不用把人家得罪了,郑辕哪天真的回心转意要成亲了呢,到时候再去找个合意的亲事还真是不容易。

所以刘家的事就这么拖着,两家照应走动。

可是郑辕这么一闹,他虽什么都没有说,可是知儿莫若母,她心里隐隐就有感觉了。

可薛家那三位小姐……她不是看不上,说心里话她还真是喜欢哪位方小姐,长的漂亮不说人也娴静,眼睛水灵灵的瞧着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是那身体……娶回来不知道能活几年不说,还不能生育……若没有这些,她肯定是不会犹豫的。

郑大夫人思前想后一个下午,等晚上郑辕下衙回来,她立刻就让人将他请了过来,母子两人坐稳,她就试探的道:“前些日子你常出入薛家,可是出过什么,或是见过什么人,要不然你不会无端端的让我去薛府。”这话虽是隐晦,可对于郑辕来说,已经很直白了。

“薛家也不复杂。”郑辕不以为然的回道,“能有什么事,也没什么人可见的。”话落,就低垂着眼帘把玩着茶盅。

郑大夫人凝眉,心头一转,就道:“那就好。”她笑着道,“刘家大夫人前两日来了,还说你来着,这婚事她们愿意等,既然是这样,往后我也不催你了,等你收了心,再将刘二小姐娶进门好了,过两年再给娘生个孙子,那娘余生也就无憾了。”

郑辕越听脸色越黑,他抬头望着郑大夫人,道:“不是让你回了吗,你怎么又扯出刘家来。”他站了起来,道,“我的婚事你不用管了,我自己办!”

“你什么意思。”郑大夫人逼问道,“你是不是看中哪位小姐了?娘说过,你若是有看中的人,娘也不会拦着你的,便是那乞丐,只要是能和你好好日子,能替咱们郑家繁衍子嗣,我也会八抬大轿娶进门。”故意说起子嗣的事。

“什么繁衍子嗣。”郑辕怒道,“这女子未嫁,你又怎知谁能谁不能的。”

果然,郑大夫人更加确定了:“老六,你实话告诉娘,你不会看中薛家的那位方表小姐了吧?”

郑辕没说话,他也说不上看上不看上,只是这几回接触,能感受到方幼清不但聪明而且心思颇深……郑家和别的人家不同,皇后娘娘在宫中如履薄冰,处处都要小心翼翼,圣上又未立储君,将来形势只会更加复杂……像方幼清这样的的女子留在他身边,将来不指望她能独挡一面,但是绝不会和那些蠢女人似的自作聪明,惹是生非。

儿子的沉默,令郑大夫人心惊,她不敢置信的道:“你果真是瞧上了……”她急得来回的走,“你看谁不行,怎么会看上她,你也不是没有听说,她可是有暗疾的人,这养家里说不定没过几年人就不行了,到时候你怎么办,这不等于请尊菩萨回来供着吗。”

“娘。”郑辕不悦,“她年纪还小,您如何知道人家活不过几年,更何况我们家也不是养不起,您何必盯着这事不放。”又道,“您打听了人家有暗疾,怎么没有打听她和封神医来往颇近,有他护着,您还怕什么。”

郑大夫人噎住,回道:“我不同意,你若真想和薛家结亲,那就不如薛二小姐好了,虽长的不算出众,可总归有个好身体,娘也不用担心哪一日你就莫名其妙的成鳏夫了。”

“随您怎么想。”郑辕站了起来,一副不想再解释的样子,“您若不同意,那往后我的婚事您就不要再提了。”意思是说,那以后他就不娶了。

郑大夫人一惊,见他摆出一副要走的样子,立刻喝道,“你给我站住。”

郑辕停了下来。

“娘不是瞧不上她。”郑大夫人语气缓和了一些,“你这么突然提出来,总要让我和你父亲商量商量吧。”

郑辕面色微霁,颔首道:“您看着办吧。”又道,“今日圣上召见严怀中去西苑后,又将夏阁老请去,如今对夏阁老是颇为看重。凤阳巡抚鲁直年事已高,昨日又有人上密奏弹劾他任用匪人,阻抑言路之罪,圣上顾念他早年有拥护之情虽会给他留着情面,可不过这一年两载的功夫,他就会退下来。”郑大夫人不明白儿子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不由认真听着,就听郑辕又道,“夏阁老年前说要致使,可自从他俯首人臣和薛侍郎拿出十万两后,圣上对他亦如严怀中一般,再无芥蒂,这一两年只要他不致使,凤阳巡抚一职便就是薛致远的囊中之物。”凤阳巡抚统管九府四州,江南一带除了南直隶,皆归于凤阳巡抚统管,此职位可非同一般。

“不会吧。”郑大夫人也知道这职位的重要性,皇后娘娘也曾和她提起过,便道,“他如今位列侍郎,再熬两年升上两品也不无可能,为何会看中巡抚之职。”

郑辕沉声道:“薛大公子入了翰林院,将来前程如何还为可知,可我观其品行才气只怕难以估量。父子同朝为官虽也不是没有,可若薛侍郎能退出京官给薛大公子让路也不是可以,更何况他还是封疆大吏。”

郑大夫人觉得有道理,若真是这样,那薛家起势也不过这十来年的事情了,她暗暗心惊,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方明晖当年的名气才气想必您还没有忘记,这样的人犹如虎落平阳,但凡有机会,他定然能东山再起,您既是担心方小姐身体,何不把眼观放的长远一些,计较这些可有可无的事情又有何用。”

郑大夫人露出深思的样子。

外头有随从来报,“六爷,蔡五爷到了。”

“我走了。”郑辕不再说,抬步便出了门,一路去了外书房,蔡彰已经兴冲冲的在房里等他,待郑辕进门,他便急着道:“你让人去告诉我,说张天师到了?人呢,可否引荐我见上一面。”

“请他不就是为了你。”郑辕在书案后面坐下来,“不过我和张天师并不相识,请他来京用的也是你的名义,往后你要做什么与我无关,你别扯到我身上。”

蔡彰知道郑辕谨慎,他也能理解,毕竟宫里头皇后娘娘日子不好过,想到这里他点头应承道:“你放心,你把人请来就是帮我的大忙,将来就是砍头,我也不会把你供出来。”

郑辕似笑非笑的点头,道:“人就住在望月楼,你自报了家门去找他便是。”

“多谢,多谢!”蔡彰抱拳,笑盈盈的出了门。

待蔡彰一走,书房的屏风后面便走出一人,约莫四十几岁,身材不高瘦瘦的,一双眼睛泛着精光,他笑着道:“六爷,这点石成金一事,宁可信其无,您……”

“我心里有数。”郑辕望着中年男子,道,“窦良,今日圣上只字未提大皇子的事,你如何看?”

“卑职以为,圣上如此全因陶然之。”窦良道,“或许,在圣上看来,他能长生不老永生不灭,这储君一事实在是多余,不如索性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郑辕微微颔首,换了话题:“赌坊的事,我已答应蔡彰入股,他此事要办不易,我自是要助他一臂之力。”

“六爷高见。”窦良笑着道,“这点石成金实在是太耗成本,蔡五爷虽实力不俗,可这无底洞也难补啊。”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有一事本不该卑职说起。”窦良在郑辕对面坐下来,“只是,此事也事关重大,卑职不得不说。”

郑辕望着他,窦良就道:“六爷虽不用继承爵位,可大爷二爷性子太过绵和,将来只怕还是您出力。将来一旦成事,您封侯赐爵亦是定然的,这子嗣之事就是大事,所以卑职以为,乘着近年还算风平浪静,不如先将此事了了,一来能安内宅和夫人的心,二来也能堵那些悠悠众口。”

郑辕就下意识的揉了揉额头,疲惫的道:“我心中已是打算,此事不必再提!”

窦良一愣,就明白了正院的意思,不再提!

幼清被郑大夫人也弄的不明所以,她说她来薛府是为了和姑母说说话,就果真和姑母说说话……可是,她和谁说不成,为何独独来找姑母呢。

她们身份地位相差悬殊不说,彼此也不认识。这么做太突兀了。

幼清想不明白,方氏却觉得很高兴,她和薛镇扬道:“……郑大夫人平易近人,也不摆架子,妾身将几个丫头引荐给她认识,虽不指望她能帮着说门亲事,可若是能从她口中夸几个孩子一两句,对于她们来说也是极好的事。”又指着桌上堆着的东西,“是郑大夫人让人送来的,给娘的补品。”

薛镇扬不置可否,想到郑家的形势,道:“远交即可,至于说婚事,也讲究机缘,强求不得。”他端了茶沉声道,“我明天便重回衙门,季行的婚事你抓点紧。”

方氏笑着应是。

幼清用过晚膳,便去看望路大勇,路大勇休息了十来日伤口已经愈合结痂,她高兴的道:“真怕因为天气热难养,没想到好的这么快。”

“让小姐费心了。”路大勇感激的道,“小人打算后日便启程去平江县,走水路约莫一个半月,在路上也能休息,若不然再耽误些日子年内只怕回不来。”

幼清皱眉,反对道:“不急这点时间,你先养伤,这事以后再说。”

“小姐。”路大勇解释道,“小人真的没事,虽不敢说和以前一样,可绝对是能出门的,您就放心吧。”话落,他孩子气的在幼清面前转了两圈。

幼清失笑,见他确实没什么事,就松了口:“那你一个人去行不行,若不然我和姑母商量一下,你把胡泉带着吧,我们的事他也知道一些,却是什么都没有对外说,可见是个机灵的,带着他也能帮帮你。”

路大勇对胡泉的印象也不错,这小子虽说有些小算盘,却是机灵的很,他点头道:“好,听小姐的。”

幼清就笑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她就去方氏商量,方氏点了头,幼清就让采芩拿了五百两的银票给路大勇:“留着路上用,若是不够我再加一些。”

“用不了这么多。”路大勇收了三百两,“这些钱莫说我们只是去平江,便是在外头逗留个一年半载也够用了。”

路大勇心里有算计,幼清就又给了胡泉五十两:“你留给你娘和老子,你不在家他们也没个依靠,等你回来年纪也不小了,我和姑母提一提,也给你说门亲事。”

胡泉唯唯诺诺,就想到了春云,不敢应,心虚的道:“小人不敢让小姐费神。”就怕幼清想起以前的事情来。

幼清当然知道他的心思,索性把话说开了:“我是对事不对人,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可能一直揪着不放,更何况,你我之间并无利害冲突,我又怎么会记着你的过去。”

胡泉一愣,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立刻在幼清面前跪了下来,表忠心:“小姐大人大量,从今往后小人定以您马首是瞻,肝脑涂地!”

“从哪里学的这些油腔滑调的。”幼清示意路大勇把胡泉扶起来,“我也没什么本事,将来也不知怎么样,你也不必对我马首是瞻,不过也不必多担心,将来便是我过的不好,也不会亏待你们,即便没法子许你们前程,可钱财上也会贴补给你们,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你也不必对我期望太高。”

小姐自己说,当然不会往高了抬,也不会空口许承诺,这也正是胡泉觉得幼清了不起的地方,他笑着点头:“小人什么都不要,能有机会跟着路大勇走南闯北见识一番,就是小人最大的福气。”

幼清笑而不语,隔日亲自送路大勇和胡泉出门。

周芳趁着白天宋弈去朝中的时候,偷偷去找江淮,她将薛府的事情告诉江淮:“……你一定记得告诉爷!”

江淮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周芳,也不说话,转身便走。

周芳了解江淮的性子,他和江泰虽是孪生兄弟,可性子却是天差地别,江泰活泛话多人也机敏,江淮木讷话少但为人沉稳,也得亏他们有这些差别,若不然她也分不清谁是谁。

江淮在家中守了一个下午,等半夜宋弈回来,他站在书房门口将周芳的话原原本本转述了一遍:“……路大勇带着胡泉从通州上了船,一路南下,她曾监听到方小姐提过湖广岳州,想到卢恩充祖籍乃是岳州平江县,她猜测路大勇是打算是平江,至于做什么她却不得知。”说完,他关了门退了出去。

宋弈却是眉头一挑,让人去平江县?

是打算查卢恩充的事情吗?莫不是打算剑走偏锋,想找到卢恩充以往的制艺时文,来证明他空有其表并无才华,好反推宋阁老并无泄题的必要,此事子虚乌有?

可若卢恩充真有才学呢?她打算怎么做?

宋弈不由想到上次幼清和他说的话:“……宋大人姓宋,这可巧了,宋阁老也姓宋,即便您和他没有关系,我也能有办法,让外间沸沸扬扬传您是他的孙子,只说您改头换面,不惜更改了户籍来为宋阁老平反报仇……”

也打算用谣言的方式,来让世人相信卢恩充没有足够的实力和才华,让宋阁老引为门生,不惜付上一生名声?

可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

宋弈哈哈笑了起来。

院外,一向听力异于常人的江淮听的目瞪口呆,这件事很好笑吗,主子怎么会笑的这么开心,江淮腹诽了两句,就听到巷子口就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这步履声他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他抱着剑走到门口,无声无息的打开门,就看见封神医笑眯眯的跨进了门,江淮不离他反手关了门,又重新回到自己待的地方去。

封子寒径直去了书房,一看见宋弈在里头,他就笑着道:“今天第六天了,我看周芳是不成了,你还有好的人选?”话落,在宋弈对面坐了下来,忽然就发现他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不由狐疑的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宋弈不和他解释:“你来又为何事。”

“你又不去巩昌了,我没什么要紧的事找你。”封子寒自己给自己斟茶,咕哝道,“你这里就不能添几个仆妇,每次来都没个人服侍。”

封子寒只是抱怨,他抱怨的事情很多,宋弈根本不理他。

“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封子寒老调重弹,“一直拖着都成了心事了,办成了我也不烦你了。”他说完想着还要再劝两句,忽然宋弈就出声道,“你想办法约她出来,我和他见一面。”

封子寒一愣,继而狂喜:“这么说你同意了?”他一蹦而起,“我现在就去找她。”

“等等。”宋弈喊住他,指了指沙漏,“什么时辰了。”

封子寒这才想起来,现在已经半夜了,他高兴的在宋弈对面坐下来,扭来扭去心里跟猫抓似的道:“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宋弈微怔,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是因为小姑娘的心思太野了,一刻都闲不住,打不动卢恩充的主意,便拐了弯去查他的过往,难怪她说没有卢恩充她一样能办成事……只怕她阻止了路大勇去平江县后,她还会想出其它法子来。

她到底知道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其中有什么危险?

“明日我休沐。”宋弈放了笔,露出百无聊赖的样子,“正愁着无事消遣。”

封子寒瞪眼,想想也没什么可说的,反正这事儿成了就好,至于宋弈是因为什么,其实并不重要。

“听随严府出重金请你过府为严夫人问诊?”宋弈望着封子寒,封子寒点头道,“有什么好治的,谁没个死活的,何必强求,白耽误我的功夫!”

宋弈淡淡一笑,道:“严夫人去世,严怀中虽不用守制,可严大公子便要扶灵回乡,他乃严怀中左膀右臂,严怀中如何能不着急。”他说着微顿,又道,“我看你还是去走一趟好了,让严相着急又何必呢。”

“你不是和严怀中不对付吗。”封子寒不懂朝政,可却觉得宋弈不可能和严安之流同流合污,“反正我不去,该死总会死的,拖个一年半载有何用。”

宋弈挑眉,似笑非笑道:“谁说我和严怀中不对付,你尽管去吧,有你在我放心。”

封子寒狐疑的看着宋弈,见他不像是说的反话,就越发想不通宋弈到底在想什么,他苦恼的道:“你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宋弈淡淡一笑,不打算解释:“你潜心医术便可,此等污杂之事还是不要多思多想的好。”话落起身,像往常一样在软榻上靠了下来,疏懒的阖上眼眸,道,“你回去睡。”

封子寒哼哼了两声就起身回了自家,脑子却在划算着明儿怎么把方幼清给匡出来。

一般的借口只怕她不会同意,只有能用损招。

第二日他算着时间催着周芳潜入了薛府,幼清刚从智袖院回来,就看见周芳神色着急的过来,幼清脸色一沉正要说话,周芳就亟不可待的道:“方小姐息怒,奴婢今日来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为了封神医。”

幼清微微一愣,问道:“他怎么了。”

“奴婢也不知道。”她皱眉道,“以前他不论多晚休息,一早就会准时醒来,可是今天直到现在他都没醒,我喊也没有喊醒,还请了医馆的几位大夫去看,几位大夫都说他年纪大了,昨晚又吃了酒,恐怕是……”说着眼里蓄着眼泪,哀伤悲恸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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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清心头一惊,年纪大的人常有这种一睡不起的事发生,封子寒年纪也不小了,虽说他是大夫,可他这个人粗心的人,也不大会照顾自己的身体,难保不会。

前一世封神医有没有去世?她已经记不得了。

“就算是这样,你来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大夫。”幼清皱眉,打量着周芳的神色。

周芳抹了眼泪道:“奴婢觉得,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您和他是忘年之交,往后岂不是要留遗憾,所以就……”她说着一顿,又道,“不过,要是方小姐不想去也无妨,奴婢这就告辞了。”说着行了礼,就往外走。

幼清将信将疑,可是这种事宁可信其有,若是封子寒真是这样,那她……幼清毫不犹豫的出声道:“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周芳点着头:“那奴婢等您。”

幼清望着周芳几不可闻的点点头。

224 心思011 得失153 设瓮193 进府101 出事008 日子223 筹谋184 行船015 打架096 成全042 仅此102 可能132 找回175 谋算114 开端128 结舌239 新帝058 相问041 忧思045 出事212 锦服188 家人068 莲花253 面容011 得失028 关心093 人情021 没底022 进府094 意外170 高调234 座谈253 面容216 缘分238 更迭112 定亲245 婚后203 惊愕084 借刀087 暗情122 是谁184 行船088 生气151 黑手218 过年256 乱向017 表哥011 二婶185 自救155 闲暇004 离别086 结怨124 回门179 责罚025 斥责196 马脚157 穷寇121 仗势153 设瓮080 出门026 比较242 事成226 默契251 难受147 惊动001 重生257 目的178 进步252 打算196 马脚168 早产065 回信025 斥责219 着急053 收效186 相救015 打架152 请辞157 穷寇170 高调085 归来187 回家034 求证013 一家254 联系125 有愧187 回家053 收效205 盾牌014 番外之郑辕211 攻守086 结怨034 求证017 几年190 闹腾058 相问162 过年076 出嫁
224 心思011 得失153 设瓮193 进府101 出事008 日子223 筹谋184 行船015 打架096 成全042 仅此102 可能132 找回175 谋算114 开端128 结舌239 新帝058 相问041 忧思045 出事212 锦服188 家人068 莲花253 面容011 得失028 关心093 人情021 没底022 进府094 意外170 高调234 座谈253 面容216 缘分238 更迭112 定亲245 婚后203 惊愕084 借刀087 暗情122 是谁184 行船088 生气151 黑手218 过年256 乱向017 表哥011 二婶185 自救155 闲暇004 离别086 结怨124 回门179 责罚025 斥责196 马脚157 穷寇121 仗势153 设瓮080 出门026 比较242 事成226 默契251 难受147 惊动001 重生257 目的178 进步252 打算196 马脚168 早产065 回信025 斥责219 着急053 收效186 相救015 打架152 请辞157 穷寇170 高调085 归来187 回家034 求证013 一家254 联系125 有愧187 回家053 收效205 盾牌014 番外之郑辕211 攻守086 结怨034 求证017 几年190 闹腾058 相问162 过年076 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