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顿了顿,她又接着道:“就算是判刑,你也得有个期限是不?”
萧子萧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小程,冷笑着开口,“敢情你这次来是做说客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知不知道你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概括的是我怎样的痛苦?你知道走投无路,绝望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失去至亲的人孤伶伶的一个人活在世上是什么感觉吗?”
她冰冷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一字一顿的道:“你以什么样的立场来为他打抱不平?你凭什么来为他打抱不平?你只是一个局外人,你有什么资格来批判我?!”
说完这些话,大概是觉得自己太过于激动,深吸了一口气,复有淡淡的开口:“我从未要求他替我做过什么,也不敢再奢求,从前是我异想天开。没有谁被狠狠的捅过一刀后,还会傻傻的赶着倒贴。我只想离他远远的,最好是永世不再相见。可是这座城市太小,做不到永世不相见,但相逢已是陌路。这次他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我早已累了,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以后这些话请不要再提起。”
门口突然传来细微的‘叮’的一声脆响,小程抬起头,半掩着的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快速的消失。她起身追出去的时候,熟悉的身影已消失在走廊尽头,门边上是一个小小的黑色的打火机。
她弯腰拾起,回头看向萧子萧,她正在看手中的杂志,像是什么事情也未发生过一般。
她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将那打火机放在床头,拿起包悄无声息的离开。
待到晚上倪潼回家,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子萧也太倔强了一些,我本想好好的劝劝她,谁知道她竟然连同我断绝关系的心都有了。”
倪潼叹了口气,无奈的道:“我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让你别去管他们俩之间的事情。你什么都不清楚,只会越帮越忙。”
听到倪潼的话,小程有些委屈,郁闷无比的道:“不是你老说凌墨有多多不容易我这才想他们好的吗?”
这就是典型的好心办坏事,倪潼又叹了口气,道:“凌墨不容易,那是他自找的。当初他对子萧做的那些事实在太过分,我早劝过他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却被他毫不留情的嗤笑。他有今天是自找的,一点儿也不值得同情。”
话虽然是那么说,眼底却透露出隐隐的担忧。他太了解凌墨,他绝对是那种越是死胡同越要钻的人。只怕,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引得萧子萧更加的反感。
萧子萧本来以为白天凌墨听到那些话,不会再来了。谁知道她半夜醒来,他又坐到了床头的椅子上。这次他没有睡觉,垂着头在暗黄的灯光下发呆。
大概是不能抽烟难受,一旁的桌子上摆了好几块口香糖。萧子萧的心中百味杂陈,最终选择闭上眼睛装睡。
第二天早上醒来,一切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上的口香糖不见,椅子像小程走的时候一样放在原位,好像昨天晚上的那一幕只是梦境一样。
她在呆呆的坐了好一会儿,待到andy来时,便立即让她去问医生能不能出院。她自己感觉没什么事儿,只是月事较多。但医生却建议留院再观察一下,andy是绝对听从医嘱,当即就让她躺回了床上。
中午去看陈助理,他告诉萧子萧,她让他查陈副总,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依旧和原来一样,该花天酒地的时候花天酒地,该工作的时候工作。
萧子萧不由得有些郁闷,越加的搞不懂莫玉榧说的麻烦是什么。难道,他有预测天灾的能力,所说的麻烦就是泥石流?
下午,那位律师和项目部的马经理来医院看萧子萧,大抵是当时只顾着自己逃命,没有过问过萧子萧,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尴尬。萧子萧却并不在意,危难临头,逃生只是人的本能。这个社会,就连亲人之间的利益划分也是清清楚楚的,何况只是陌生人,并且还关乎性命。
见萧子萧并未有任何的芥蒂,两人走出病房的时候都长长的舒了口气。
暮色时分,吃过晚饭后萧子萧独自出去溜达。在病房里躺了几天,真的是闷死了。这个医院她太熟悉,当初萧盛和在医院中的时候,她每个星期都会跑几次。
毕竟过了三年,多多少少的都有些改变。原来的草坪建成了门诊部,后院的空地建成了员工宿舍楼。在时光的摧毁下,并非是物是人非,多数时候都已是物非人非。
萧子萧正发着呆,一个迟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子萧?”
她回过头,一个拧着满满一袋塑料瓶,易拉罐包着头巾的女人站在不远处,惊喜交加的看着她。
她差点儿认不出萧韵美,不过才三年的时光,历来注重保养的她脸上皱纹横生,干枯的手上肌肤松弛,平端端的老了二十岁不止。
她惊讶到了极点,不知道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爱美爱面子的萧韵美不仅老了很多,而且竟然还在捡垃圾!
心中虽然惊讶,但是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很平静的开口叫道:“姑姑。”
一句姑姑让萧韵美的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她一边伸手擦着,一边欣慰的道:“子萧,我以为你不会再认姑姑了的。”
过去的那些事情,萧子萧是真的不想发表任何的意见,抿住嘴唇不说话。她本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当初的气愤因为萧韵美的苍老以及凄凉消减不少。
两人走进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馆,看见萧韵美小心翼翼的将那一袋垃圾放在角落中时,她说不出的心酸。
点了菜,见萧子萧没有动筷子,萧韵美有些局促的拢拢头发,不自在的笑着道:“子萧你怎么不吃?”
“我吃过了。”萧子萧抿唇回答。
“啊,既然吃过了我们就该在外面找个地方聊聊就是了,浪费这钱干啥。”她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又局促的扯了扯挽起来的衣袖。
“这顿饭我还请得起。”萧子萧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淡淡的说道。
萧韵美大概是没想到萧子萧会那么说,愣了愣垂下头道:“子萧,当初是姑姑对不起你。当初姑姑被猪油蒙了心,做了那些该死的事,说了那些该死的话,就算是到了九泉之下,我也无颜去面对你爸爸。”
萧子萧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这些,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不耐烦的道:“陈萌萌呢?你怎么会出来……”捡垃圾几个字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萧韵美却已经明白。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道:“她很久就已经不和我们联系了,也不回家,上次是什么时候见过她的,我也记不清楚了。”
她的语气苦涩而无奈,却没有怨气。
萧子萧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现在这样,她知道吗?”
萧韵美低下了头,低声的道:“知道,以前我去百货商场门口捡的时候,曾碰到过她几次。”
那时候陈萌萌和朋友在一起,大概是怕丢脸,看也未看她一眼。后来大概是怕再遇见,特地的回家警告她,让她别去那种地方,她嫌丢人。后来她便没有再见到她,但是这个城市只有那么大,总有风言风语传到耳朵中。
坐了一会儿,萧韵美看了看对面墙上的时钟,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对萧子萧道:“都这点了,我得回去给你姑父做饭。”
看了看桌上未动的饭菜,她有些不自在的道:“这菜也没动过,我打包带回去吧。”
萧子萧没有说话,看着她到前台问服务员要一次性的盒子,麻利的将饭菜装上。
两人走出小饭店,萧子萧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我姑父还在赌吗?”
“不赌了不赌了。”萧韵美赶紧的说道,说完抬头看了萧子萧的脸色,又低声的道:“早不赌了,那次的债没有还完,他被打断了腿。没有钱送去做手术,双腿已经萎缩了。”
大概是怕萧子萧误会她是想问她要钱,说完这话,她赶紧的道:“我得回去了,中午就出来了。看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说完拧起满满的一袋瓶子往对面的马路走去,萧子萧本想开口叫她,话到了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怎么也开不了口。眼睁睁的看着那瘦小的身体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回到医院中,她有些病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以往看过一部电影之后便会有睡意,可是今天却怎么也睡不着。关掉灯,关掉电视,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以前的时候,她确实是恨萧韵美的。恨她的势力,恨她的冷血,恨她的自私。她甚至在心里暗暗的发誓永远都不会再搭理他们那一家人。可是,当今天看到她那苍老的模样时,心里忽的软了下来。
陈姓姑父瘫倒在床,也许还需要药物治理,陈萌萌不帮忙,凭她那一点儿退休工资,简直就是杯水车薪,根本抵不上用。
又要操心老公,又要操心女儿。难怪短短的三年时间,她就老了那么多。萧子萧轻不可微的叹了口气。
正翻身打算睡觉,便传来了轻微的开门声。病房中太安静,一点点的响动都会无限的扩大传入耳中。萧子萧全身绷得紧紧的,待到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时,神经才渐渐的舒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