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仙楼,二层,雅座。
曲文海同聂齐琛两人对坐而望,桌旁有手脚麻利的小二给两人端茶送水。
聂齐琛就笑眯眯的看着盖碗,由着小二在雅间中忙活。
他一派气定神闲,曲文海也同样是不紧不慢,上楼前还不忘命人回府去送消息,交代着不回去用晚膳。
小二忙活完便陪着笑躬身退了出去,两人各自抱着盖碗撇着茶沫子开始饮茶。
“要说这望仙楼倒是一处难得的好地方,这里的茶只要给得起银子,就是皇宫大内才有的名品这里也能寻到。”
聂齐琛啜了一口,满足的眯起眼打破一室的宁静。
曲文海嗅着茶香,面上的线条舒缓开来:“这茶却是不错。”
“曲大人这几日,日子可还舒心?”聂齐琛说话就喜欢捅旁人的心窝子,他若是换一个寻常身份,这会怕是都被人用鞋底抽脸了。
曲文海倒是不觉这话听来有多尴尬,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家中小辈不知是被哪个无耻之人掳走,曲某这两日一直按着注籍上当日进出国子监的人员名单核对着,今日总算是有了几分线索,估计不出几日就能将人寻到。”
聂齐琛挑眉,面上带出几分难以置信:“国子监中戒卫一向森严,居然在院里就会发生此事,曲大人,这事您可不能隐瞒,要上报才是。”
“不过是学生之间玩闹的小事,何必如此劳师动众,待寻到家中小辈细细问过因由再另行定夺吧。”曲文海将茶碗放回桌上,在桌上敲了几下。
他不愿再多谈此事,聂齐琛却是不愿放过他。
门刚被推动,他便出声说着:“去上几道你们这里的招牌菜,再温上一壶梅酒,我同曲大人小酌几杯。”
小二应声而退,房中再次只他们二人,曲文海无所谓的一笑,自顾自的给自己重新续了茶水。
“曲大人新近入京拍是还不知这京中有几处一直是陛下想要出手整治的,这五城兵马司暂且不去说,只这国子监可是咱大明的血脉,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君臣君臣,缺一不可。”
聂齐琛突然探身上前,推心置腹的说起隐秘。
曲文海拎着水壶,面上怔然,“说来这京中情形曲某却是知之甚少,越是知之甚少,曲某越是不敢随意妄动,行事说话就总要谨慎小心一些。”
“曲大人此言差矣,若你一直这般谨慎小心,在任上无功无过,陛下那里又如何会记得你这号人物,你将来就当真不想高升再进一步吗?”
他当然想!
可与虎谋皮除非是他疯了。
曲文海故作沉吟,抱着盖碗一口一口的又开始品茶。
聂齐琛今日想说的话已是说了大半,他收回身子也给自己续了水,两人再一次静坐。
“曲大人回去可要好生想想本伯今日的话。”
“曲某谢伯爷提点。”
小二送来酒菜,两人推杯换盏却是再不说此事。
出望仙楼,晚风自廊道中吹来,曲文海的三分酒意瞬间被吹散得只剩一分,他拱手同聂齐琛道别,马车却是在前方的路口掉头一转直直去了钱疏本的府上。
“伯爷,曲大人同你分开后便去了钱阁老的府上。”
聂齐琛眼中登时带出几分满意之色:“回府。”
别院外的情形如何曲清言丝毫不知,但从之前的几处细枝末节中也是可以推断一二。
睡了一天一夜,她寅时便睡饱醒了过来,只天色尚暗,她也就不急着起身。
聂齐琛想拿她做文章,曲文海同张乾远几人想将计就计,这也算是一滩浑水,趟不好怕就是一身腥。
这位刚刚回京的豫王殿下将她关在这里,是想看热闹,还是想出手从中捞取些什么?
他身为藩王一旦就藩,按照祖制手中的兵权都要彻底上交,掌过实权之人如何能安然做一个清享富贵的藩王?
曲清言无声的笑着,当真都是一番好算计!
翻了个身她开始合计一旦被送回曲家,她当如何应对。
天光蒙蒙亮,她再是躺不住坐起身,房内光线昏暗她几次都没能将绣鞋套到脚上,习惯当真是可怕的事。
“曲姑娘,您可是要起身?”门外守夜的小丫鬟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的在外问着,曲清言嗯了声,小丫鬟这才推门进来。
点了四角的宫灯,一室暖光。
紫檀雕蝠纹带矮几的衣柜柜门对开,其内整齐的码放着簇新的襦衫袄裙。
小丫鬟取了两套抱到去曲清言身前:“曲姑娘,这两身您可是喜欢,若是都不中意,奴婢再去换两身过来。”
曲清言视线落在小丫鬟身前,就见紫绫袄、玄色锻金比甲、玉色花缎马面裙,底边饰织金璎珞串珠八宝纹裙襕……
她从未穿过女装也不想穿女装!
“我前日到府上时所穿衣物现在何处?”
“在浣洗房,奴婢送去浆洗去了,还没有送回来。”
小丫鬟捧着衣衫,面露犹豫:“曲姑娘,您不若就穿了女装吧。”
曲清言挑眉,能让这小丫鬟如此为难,怕这也不是她的主意。
“放回去吧,帮我寻一身男子袍服来。”
就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对方既是承诺不会宣讲出去,就不应逼着她穿女装。曲清言双眼微眯,一张俏脸带着三分气势。
小丫鬟身子一抖,不敢再多话将袄裙收回,躬了躬身就退步行了出去。
小丫鬟再回来时已是一刻钟后,她怀中抱着曲清言的书生襕衫,襕衫下是她的小衣及绑带。
发髻盘起带上书生头巾,她在房中来回踩了几步终于是觉自己又变回了自己。
“曲姑娘,王爷让你到前院去用早膳。”
同朱瑾睿一道用早膳,这人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
她跟在小丫鬟身后,一路行至正院。入门就见朱瑾睿一身常服端坐在桌前,见她进门只冷眼扫来。
“见过王爷。”
有求于人时就是殿下,想要拉开距离时就是王爷,果真是现实的很。
朱瑾睿因她的称呼下意识的抿了抿唇。
“坐。”
曲清言犹豫着不愿上前,大明最讲礼法,太祖一心想复周礼,对出身、对等级、对等等等等都做了严格的划分。
她一个庶出小民哪里敢同亲王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