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柔软厚实的垫子上,楚瑶华并未睁开眼睛,更别说是起身了。就连巧棋知画两人,也似是未曾察觉到马车中多了一个人一般,看都不曾看宁祁一眼。
宁祁拍了拍肩上的雪屑,接过巧棋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道:“瑶瑶的茶总是比别人多了几分清香,让人喝了难忘。怪不得云鸿那般的喜欢瑶瑶的茶,倒也是不无道理。”
没有人理睬他,楚瑶华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呼吸绵长清浅,双眼紧闭着,对于他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宁祁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低声轻笑的说道:“瑶瑶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如此,实在是太让人伤心了,上次不是说要试试吗?怎么瑶瑶难道是打算言而无信,说话不算话的吗?”
一把握住他不规矩的手,楚瑶华睁开眼睛,慵懒的支起身子,掩着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斜睨了他一眼道:“你难道不知道,别人在休息的时候,最不该做的事情就是打扰吗?”她早就猜到宁祁绝不可能乖乖的留在汴京,倒是对他的出现没有丝毫的意外。
或许是因为那个试一试的约定,她对于宁祁的出现,并未感到厌烦,心态稍稍的有了些许变化,虽然不明显,但确实是变了。至少没有之前那般的排斥宁祁,对于楚瑶华本人来说,或许这样的改变并不明显,但是对于宁祁来说,就再明显不过了!
惊喜,肯定是有的!
不过,宁祁并非是得到了一点成绩,就表露出来的人。况且,他要的不是她的适应,而是她的心,她的人,她全心全意的信任。
他坐在他的身边,略带失落的说道:“瑶瑶这么说,可就真的误会我了。如果我不出现的话,瑶瑶是不是打算一走了之?好不容易瑶瑶才答应接受我,我怎么说也得好好的看着瑶瑶吧。再说,瑶瑶的身体还没有好完全,我不在你身边,又如何能放心?瑶瑶觉得你能让人放心吗?”
巧棋和知画快速的抬起头看了眼宁祁,又快速的低下头,何时她们的主子需要别人担心了?
楚瑶华抬起头,微微招了招手,示意宁祁靠过去。
宁祁略微觉得有些差异,却什么也没有问,而是含笑的挪坐过去。
谁知道,他刚刚坐下,楚瑶华却意外的往他怀中一靠,眯着眼睛,掩着唇又打了一个哈欠,困倦的说道:“也好,既然你担心的话,那就整好陪着我一同去吧。虽然马车的软垫垫着也不错,但是到底还是有个人靠着比较好。”
宁祁的身体一僵,脸上的笑容差点没垮掉,最后无奈加上纵容的叹了口气,将她冷得不像正常人的娇躯微微的揽紧,低声在她耳边轻声道:“瑶瑶,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吗……”
半敛着眼帘的漆黑眼瞳中掠过淡淡的幽光,然后微微动了动,寻了一个觉得还算不错的姿势,沉沉睡去。
马不停蹄的赶了一天路,期间楚瑶华睡的极为的熟,甚至连午膳也是迷迷糊糊的用了一两口,就又再次的睡了过去。
宁祁见她如此,拧着眉有些担心的询问巧棋她们,是不是她一直都是这般的嗜睡?
但是一向从善如流的巧棋和知画,却突然的红起了脸来,呐呐的低声说是累了。
宁祁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被巧棋知画一两句话就蒙骗过去。但看两人的模样,怕是也问不出什么来,应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再继续的较真下去。
这一觉,一直到天彻底黑下来,楚瑶华才悠悠的睁开眼睛。
而此时,她们正身处一个客栈中。
睁开眼睛,并未感觉到来自马车的晃动,她稍稍的有些疑惑。呆呆的望着顶上的房梁,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
扶着额,她是怎么进来的?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似乎,十几年来,第一次睡的如此安稳,如此沉。
叹了口气,从床上拥着被子坐起来,拂过发梢,扬声唤道:“巧棋!”
“是!”一直候在外面的巧棋闻声推门而入。
“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扫了眼跳跃的烛火,似乎应该是不早了吧?
巧棋见她醒了,将本来还是很暗的烛火挑了挑,又去边上将另外两个点上,屋子顿时就亮堂起来。
“小姐今日睡了将近五个时辰,难得的见小姐如此安稳的睡这么长时间。期间,午膳是宁世子喂了您的,只是您似乎真的睡得很熟,根本就没吃多少。傍晚就近的在镇子上的小客栈住下来,小姐你还是未醒,所以宁世子便就做主将您抱了进来。算算时辰,现在已经是戌时三刻了。”说着慢慢的走近,才发现楚瑶华竟然稀奇的正在走神。巧棋嘴角凝着淡淡的笑痕,将一旁放置的外套拿过来,披在她从被子中露在外面的只着里衣的肩膀上,道:“小姐要起身吗?应该也饿了吧,稍稍再等等,马上晚膳就好了。”
楚瑶华挑起眉,五个时辰?还真的是有些久,从小到大,如果哪一日能睡上三个时辰,就已经是稀奇的事情了,没成想,今日倒是打破了以往每一次的习惯,倒也是奇怪!
“宁祁呢?”不经意的,宁祁的名字就很自然从口中吐出来,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丝毫的不对劲。
巧棋手微微一顿,却很快的恢复过来,嘴角的笑容加深,却也毫不含糊的解释道:“正在为小姐的晚膳做准备,这是宁世子亲自下厨的,说是不放心客栈的那些厨子们做的膳食,非要亲自去做。也不知宁世子是否当真会做,小姐到时候尝尝便就好了。若觉得不好,我再去重新做。”
宁祁亲自下厨?
楚瑶华挑起眉,那她倒是要去看看,养尊处优的麒麟世子,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这方面的才能。
披着大氅顺着楼梯下来,许是因为天色已晚,大厅中倒也没有几个人。很快,楚瑶华便就找到了厨房的位置,毕竟那么几个人在厨房门口伸头缩脑的,想不注意也太难了!
楚瑶华站在门口,望着即使是冬日雪天,也是满头大汗的宁祁,并未出声叫他。
并没有人给他打下手,就是知画也只是站在一旁,手都不曾伸一下。
都说君子远庖厨,今日倒是看到了一位反其道而行的人,真是奇怪!
看他做菜的手法很是熟稔,似乎不是第一次做的样子。再看看已经装盘的几碟菜,她抿着唇,缓缓走近。
接过知画递上来的筷子,就近尝了一口还在冒着热气,闻着颇为的浓香的简单农家小菜。
“嗯,味道不错!”点点头,楚瑶华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
早就察觉到她来了的宁祁,将最后的汤汁淋上后,方才抬起头,瞧着她像个慵懒的猫儿一般满意的眯着眼睛,顿时心一软,眼底是化不开的笑意,道:“也不差这一会儿,我是打算端上去给你吃的,你反倒是忍不住下来了。怎么?饿了?中午让你多吃一点,却怎么也不愿意,亏得你还知道饿!”
宁祁净了手,将手中的凉水擦拭干净,才走过来拿过她手中的筷子,道:“登上去再吃吧,这里乱糟糟的,也不是用膳的地儿。”说着,示意身边的人将准备好了的三菜一汤端上去。
他非常自然的牵过她的手,在感觉到她手上传来的冰冷触感后,剑眉不经意的蹙起,怎么整日里她的身上总是这般冰冷的,不是内力雄厚吗?应该能抵御严寒的才对啊?难道是身体底子不好?
察觉到他牵着她的手微紧,她有些奇怪的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快些上去,这种天,饭菜凉的快,凉了就不好吃了。”宁祁笑了笑,他心中想着的是族中的那块暖玉,她身体这般的凉,下次得将暖玉带给她带着。虽说不能彻底的治愈,但是有总是比没有好。至于体凉的毛病,他再慢慢的寻找原因,治好便就好了。
楚瑶华点点头,也不再多言。
说来也奇怪,似乎她对他的靠近并没有那么排斥了,总是无意识的随着他的话做出一些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反应,往往最后还不自查。
一顿饭下来,楚瑶华觉得稍稍舒服了些许,原本冰冷的身体,似乎也回温了不少。
“没想到你倒是有一手好厨艺。”白日里睡好了,晚上倒是精神了,楚瑶华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发现外面竟然还在飘着雪。
这都下了几天的雪了?再这么的下下去,今年隐约可见的天灾将要发生了。安和,也不知道将会如何处理?伸出手到窗外,接了几片雪花,冰冷的触感,却仿佛更加的贴心。安和,真心期望他莫要让她失望才是!
接下来的几日,楚瑶华便就不曾如第一日一般的熟睡了,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想着什么,每日也不过略略睡上两个时辰,天不亮就赶路。
终于,在第五日的傍晚时分,赶到了边关。
一早就接到消息的荣狄荣净两人已经候在关口。
“荣狄哥哥荣净哥哥!”含笑着下了马车,楚瑶华伸出手,刚要搭上荣狄的手,却被一旁眼明手快的宁祁给一把攥住。
楚瑶华是已经习惯了,反观荣狄荣净,彻底的愣在那里,半晌都没有缓过神来。
荣狄到底见惯了大场面,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收回手,道:“这不是宁世子吗?宁世子怎么会有空来此?”关键在于,为何是和瑶瑶一起来,而且看起来他们的关系还极为的亲密?
“你,你,你松手!”荣净一下子跳出来,想要将楚瑶华拉到自己身边来,却被早就有所准备的宁祁,将楚瑶华的纤腰一揽,脚下一滑,便就错了开,让荣净扑了个空。
荣净指着宁祁,咬牙切齿道:“宁世子,需要我提醒你吗?你和瑶瑶的婚事早在四年前便就不作数了,你现在这般的作为,是何种意思?男女授受不亲,难道你不知道?”这个不要脸的虚伪的男人,骗了他们那么长时间,现在是打算来骗他单纯温柔的表妹吗?不行,绝对不允许,他绝对不允许他如仙一般的表妹被宁祁这个虚伪的家伙给骗了。
“两位表哥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不紧不慢的反驳,宁祁并未松开楚瑶华,反倒是揽得更紧,俊美的脸上露出诚恳温和的笑容,温声道:“说起来,当初的婚事是先皇所赐,先皇驾崩的突然,本是打算在年底完婚的,却不曾想,最后竟是就这么耽搁了。荣净表哥,难道先皇有下旨撤消了我与瑶瑶的婚约吗?我记得并不曾有过。也就是说,先帝的诏书尚且奏效,现在我也只等着瑶瑶点头,若是瑶瑶点头,我定然会给瑶瑶一场盛大绝世的婚礼。这是我对两位表哥的保证,我宁祁向来说到做到!”
四年前本就是如此打算,四年后,如此想法,只会是更加的坚固。无论是谁站出来反对,他都不会予以理会的。
他此生,要的就是楚瑶华!
只要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