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向彤做了个极为恐怖的梦。
爬进梦里骚扰她的是两个孩子。准确地说, 是一只血红的肉团和一个女孩穿插入梦。或许是最近时装周走秀太累,就连梦境里都还是T台上那些“乱灯渐欲迷人眼”的舞美。
台下漆黑无比,裴向彤只能看到两旁摆放整齐的折叠椅。尽头有团血红的东西“蠕动”, 前一秒它距离很远, 但下秒却迅速地趴在她脚背上。
它一滩烂泥似的蹭着裴向彤脚背上滑, 伸展开软乎的手脚。像八脚章鱼般地贴紧她膝盖直至裙底, 这时血淋淋的肉团说话了。
“妈妈。”
它在叫裴向彤。
裴向彤异常清醒地告诉自己——不过是梦魇。但脊背依旧无比紧张地绷直, 拼命想甩开那团血肉团。可她无法动弹,喉头只发出“额嘶——”的喘鸣。
“妈妈,”肉团又开口了, 伴随着每个音节都会有青绿的血管爆裂,更浓稠的血水顺着它攀爬的地方淌下“为什么不要我。”
“我、我不是你妈妈!”
裴向彤惊叫着想要从梦中醒来。得偿所愿, 她从藤椅上翻下。膝盖重重地磕在地板, 硬生生地疼。
原来是梦。
虚惊一场, 她额角早已蒙上层细密的汗层。保持着跪卧的姿势,仰头像窗外望去。本已平复的心神却再次被猛地揪起, 窗外……依旧是T台内场。
如果说,方才是梦。
那现在呢,现在的她又在哪里?
再就是女孩极为诡异的出场模式。她恬静、乖巧地坐在藤椅上,小小的身子接替裴向彤,轻轻地摇晃着。垂肩长发在无风的屋子里却被吹得发梢凌乱, 挡住她血色欠佳的脸颊。
“看什么?”女孩托着脸颊, 手指修长好看到不得了。被长发拢着, 五官在发丝间若隐不清。稚嫩的童声从小嘴里传出来, “你在找小弟吗, 妈妈?”
裴向彤听得脊背发凉,从尾椎到脖颈一寸寸变得僵硬, 头皮麻得要命。头发一根根地竖立,毛孔将周遭冷气吸了个足。
女孩荡着藤椅,“小鸡吃虫儿,大人们吃小鸡,所以大人……吃虫子!妈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呀?”
“你在说什么呀——!”
这一刻。
裴向彤觉得自己像是溺水的可怜人,分明岸上站满人,却没人愿意去拉她一把,叉着腰笑呵呵地打量她。然而,等待她的只剩恐惧褪尽后的窒息。
“他是我小弟,你是我妈妈,那么他是儿子没错!”
裴向彤脑袋像被锤了一把,嗡嗡的。
“你到底是谁?”
“你知道的呀,妈妈。”女孩从藤椅上跳下来,冰凉的手敷在裴向彤胸口“你的心,不肯告诉你吗?”
顿了顿,她继续说:“我是夕垚啊,那个肉团。哦不,嘘!不能这么叫小弟,他会伤心的。偷偷告诉你,他的眼泪是红的。”
裴向彤似乎看到了女孩掩在长发中的一只眼睛,锋利而充满怨念,只要远远瞥一眼就会毛骨悚然的那种。
“为什么丢下我!”
“为什么不要我!”
均由夕垚口中发出,却时男时女。两股声音拧成一条麻绳,绕着她脖颈紧紧地缠绕着,直到她再也忍耐不料,再次挣扎着醒来。
……
这次,裴向彤是在酒店大堂惊叫着醒来了。这里没有阴森可怖的眼神,没有长发蒙面的夕垚,更没有血红的肉团。
助理去办Check In,她坐在离前台还有些距离的休息区。十几小时的颠簸,她早就疲惫不堪,随意地扯下披肩盖着,歪头便睡着了。直到她被惊醒之前,还有几个法国老男人向她投来色/眯眯的目光来着。
桌前咖啡早已温凉。
所以碰了下杯壁的手指,轻巧地转移。两指夹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又再次丢回包包里,面无表情地像前台扫视着。
没人晓得墨镜后的裴向彤,到底长了怎样双勾魂摄魄的眸子。以至于她能迅速地勾/搭上知名品牌的设计师,受邀来到巴黎。
经纪人说:
——裴向彤之所以称作“国际裴”,那是战无不殆,所向披靡的。
“Belle Dame, s\'il vous plaît acheter une rose.(美丽的女士,请买一朵玫瑰花吧。)”
裴向彤显然还没从梦魇中完全清醒,听到相似的女童声音更是本能地握紧了背包。卖玫瑰花的是个法国小美女,大概7、8岁的模样。眼睛像颗葡萄一样水汪。
酒店会允许小贩来贩鲜花?裴向彤显然搞不懂,望着女孩愣了半晌。许久才架起胳膊,摸了摸她脑袋:
“Quel est votre nom?(你叫什么?)”
女孩怯生生地望了裴向彤一眼,咬着嘴角不做声。把那堆玫瑰花举到她跟前,晃了晃。意思大概是,我是卖花的,你不需要知道我名字。
“You\'re so cute,like my baby!”
“Aimee,”女孩微笑着,又把话举到她面前“S\'il vous plaît acheter une rose.(那么请买一支玫瑰吧)”
……
裴向彤就是这么捏着两只玫瑰回的房间。
她的行李很多,不过看来她只需要刷房卡开门就ok了。站在灯火阑珊的露台外,缓缓张开了怀抱像是相拥一个分别已久的恋人。
助理鞍前马后的跑,直到最后一只箱子都到位,才拿着通告单扇风。裴向彤背对着她倚在靠背上,法国特有的静谧配上她婀娜的身子,竟没半分不搭。
说实话,生过孩子后身材依旧火/辣的模特并不多见。
“向彤姐,你今天跟卖花的小姑娘说讨论啥?”
“觉得她好看,”裴向彤走进屋,顺便伸腿带上了门。助理松了口气,煞是担心地问她多说了哪些没有。她一脸无辜地耸着肩,想了会才说“说像我女儿。”
一秒、两秒、三秒……
短暂的寂静后,小助理感觉自己又像是被栓到火箭等待屠宰的小羔羊一样。上次也是这样,“国际裴”不知跟谁白活走了嘴,结果网上猜测她怀孕的帖子占了一礼拜的头条。
某些力争头条的大神,站着都哭了。
@_@
不过,事实是——她的确怀孕了。但很快就英勇地告诉公司,她给打/掉了。那副轻松的模样,弄的就跟不是自个怀孕似的。裴向彤曾经在访谈里提到过:孩子就像上天赐予的小天使。
不过,她暂时没时间给小天使擦屁/股。
-_-|||
所以,无论公司如何给她包装,舆论怎样给她定位。她裴向彤都雷打不动地、小心翼翼地(喂,你是认真的嘛→_→)、维护着自己的逗比形象。
再所以,“国际裴”火起来也是情有可原滴。
“那你也不能随便揪个人说你有孩子啊!”小助理一副饱受人世间疾苦的模样。早前怀孕风波已经牵连小范围地惊动麻豆界了,要是未婚有子的事情再败露,那后果……“姐,我裤腰带上可就这么一个脑袋。”
裴向彤不屑地拍了拍助理圆溜溜的小脑瓜儿,挤了下眼:“放心,要是掉了。我就再给你寻个去。”
小助理:“……”
小助理心里苦呐,默念:
要是按照您这种掉的频率,怕是供应不上了。
(┬_┬)
离裴向彤房间不远处的走廊对面,刚刚也入住了个男人。事件后三小时,国际裴拎着瓶威士忌叩响了那扇房门。
门被拉开条小缝,与此同时裴向彤在走廊里消失了。
屋子里很暗,只有窗外忽明忽暗变幻的霓虹。裴向彤一手拿着酒瓶,一手从对方微敞的浴袍里伸进手,鼻息间充斥的都是沐浴露的味道。手继续摸索,抚过他结实的胸膛,揽住他腰肢。
男人被冰的一颤,不过还是俯下身咬了下裴向彤像果冻般红润的嘴唇。埋头在她脖颈,声音低哑。带着撩拨人心神的磁性:“来这么早,不怕被狗仔拍?”
裴向彤浅笑着,侧脸贴在他胸口。听着他怦怦跳的强劲有力的心跳,满足地半寐着眸子。
半响才轻声道:“如果你没处理妥当,也定不敢住在这里。”
男人笑着,胸膛抖动。
举手夺过她手中的酒瓶,随手放到一旁。他俊朗的面目隐藏在夜色朦胧的客房中央,他眼眸明亮带着成熟男人的熟稔。而在他褐色的眼底,秦远楠却丝毫看不到欲/望的蠢蠢欲动。
他并没多在乎她,外人眼里高不可攀的“国际裴”,到了他这里和之前被他大把、大把换的女友没什么两样。
女人嘛,不过是披了张与他有偏差的皮而已。
罗明翰,国内知名设计师。而立之年的他,子承父业。早就在时尚界刨坑圈了地。儿时出头的年纪凭借其大胆、独特的思维创立了自主品牌。裴向彤是他品牌的专属模特,再无他人。
就同品牌的宗旨:独一无二。
裴向彤那次怀孕也疚于他。
那晚,罗明翰什么都没说,照旧与她温存。不过是事后,给她打了个电话。原话裴向彤记得很清楚,罗明翰说:宝贝你是聪明人,不然我们也不会维持这么久。
——她是聪明人,她当然懂。
所以她咬着牙,狠下心打/掉了那个还没成型的肉团。她痛——痛的是身子,更痛的却是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所谓的“孩子”被医生取走时,倒流进心里头的泪。
连续一周,她都疼的走不下床。
整晚整晚,梦里都是那团血糊糊的东西。
所以,今晚当罗明翰再次把她搬到床上的时候。她阻止住了他的动作,罗明翰接下来的流程她再清楚不过,所以有些话必须之前说清楚。
“怎么了?”
罗明翰一怔,他从未遇见过拒绝他的女人。
“我之前怀/孕过。”
裴向彤推开她,翻身抱膝坐在床上。看向窗外,只留个背影给罗明翰。语气依旧淡定的,像是在谈论别人的过往。
“我知道,”罗明翰像条蝮蛇,胳膊再次攀到她腰际,隔着衬衣动了动手指,“宝贝,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裴向彤唇角带着笑意,半回过身。凑近罗明翰,在他耳边唇语了句什么。罗明翰大惊,大手一把握紧她肩头,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又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就说你不知道,做任何事都要防一手,是你罗明翰教给我的。
“你别想是赖在我脑袋上。”
罗明翰大怒。
“我骗你得谁的好处去?”裴向彤冷笑,索性躺在床上。大好身材一览无余,修长的腿微并,脚趾圆润可爱。片刻又挑起脚趾,继续道“你大可以去做亲子认定,看是我裴向彤‘赖’还是你罗明翰‘赖’”
罗明翰起床开灯,顺手披上了浴袍,挡住他紧实的腹肌。点起根雪茄,开始他的庸人自扰。不知两人对峙了多久,才踌躇着开口:“你怎么知道她没被送到孤儿院?”
裴向彤轻叹,眼底顿时温柔起来:
“因为我把她托付给一个足够值得信任的人。我相信他能帮我把女儿照顾的很好,陪她度过每个生日,陪她聊天,陪她玩耍,看到有坏男孩欺负她,伸出拳头去揍他们。”
代替我的全部,去爱她。
“那么你告诉我,是想?”罗明翰眼底阴郁不见底。
“很简单,”裴向彤微微一笑“跟我结婚。”
——呵,可笑。
裴向彤笑容淡了,转而起身附覆在罗明翰背上:
“是荒唐可笑,不过这的确是能帮到你、我最佳的办法了。过了这么久,再笨的女人也被你□□灵光了些。所以……我怎会对你和Jone的事不知情呢,比起跟我的绯闻,如果媒体看到你和Jone在同一张床上被抓到,那事情就严重了。”
“你——!”
“我只是想名正言顺的把女儿接回身边,而你跟你的Sweetie也就不用再偷偷摸摸了。”
罗明翰沉默了。
裴向彤想,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