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孩儿面,说变就变。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就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倾盆暴雨直泄而下。
毡帐之内。
独活部大人马日活焦急地道:“你说这贼老天下什么雨呀,下雨就下雨吧,还尼玛还下这么大,这不是给人添堵吗?你们说下这么大的雨,秦国公还能来不?”
坠斤部大人温力破道:“要是我我就不来!你说咱们上次办的那叫什么事儿呀,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呢。咱们倒好,这还没打仗呢,就想把人家给咔嚓了。”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也就是人家药师王佛以慈悲为本,最后还是答应来了,但是心里面肯定是不咋乐意。现在下大雨,挺好,正好有借口不来了。”
突便部大人快摩兴道:“温力破你说什么风凉话,那秦国公不来,咱们的部民咋办?”
“咋办呀?嘿嘿,凉拌!”
“你这家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你们部落得鬼面疮的人不多,尤其是贵人中,更是一个也没有。你当然不着急了,可我们部落就不一样了,光得鬼面疮的贵人就有二三十个。”
温力破冷笑道:“这就叫做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契丹八部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明白不明白!我们突变部倒霉了,你们坠斤部能好得了?在这诅咒我们干什么?”
“这我当然明白了。不过有人不明白呀。”
“谁?”
“当然是药师王佛他老人家。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俺们坠斤部弃暗投明,就能得到他老人家的神力加持。而你们突便部呢,弃明投暗。那没办法,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
“我什么我呀?你对我发脾气有什么用?这事我又管不了,你真正要求的,那是药师王佛他老人家。”
快摩兴苦着脸道:“问题是这事儿也不赖我呀。”
“不赖你赖谁?不是你,因为对药师王佛他老人家娶了契丹第一美女看不过眼,才改变了立场?我说你这家伙也真够可以的,这么不靠谱的理由也想得出来?”
“我……我……”
“你什么你呀?人家药师王佛能看得上咱们契丹第一美女,那是咱们的福分。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能心怀嫉妒?再说了……”
说到这,温力破轻哼一声,说,道:“就是嫉妒,也轮不着你呀!不说势力,不说能力,单单说你那模样,就是咱们契丹的男人死绝了,也轮不着你娶萧丹!”
快摩兴摆了摆手,道:“行啦,快别说了。我知道错了,但问题是,我也是有什么苦衷的。”
“切!”温力破白眼一翻,道:“您这话可真够新鲜的。这嫉妒还能有苦衷?莫非是你被妖魔勾了魂?还是被鬼怪迷了窍?”
快摩兴道:“虽然不是妖魔鬼怪,但也差不了多少。”
“你说啥?”
“大巫师!是大巫师让我干的!”话已出口,温力破也就豁出去了,道:“就在上个月,咱们八部联盟会议之后不久,大巫师就找到我,让我改变立场。”
“大巫师……大巫师……”事关哲思乌,温力破也不敢出言不逊,他只得道:“大巫师说了又怎么样?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那怎么能不听?”
“大巫师不得干政乃是祖制,这是乱命你懂不懂?”
摩会沉声道:“咱们契丹谁不知道,突便部大人快摩兴人丑心灵。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会不懂?恐怕是有什么把柄,被大巫师抓到了吧?”
“那哪能呢?大巫师是对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被他老人家说服了。”
魔会轻笑一声,道:“你是不想说实话?好说,好说。我也不逼问你,到时候你到佛爷面前解释去吧!你能骗得了我,能骗得了部民,难道还能骗得了佛爷?”
“我……我……”
哲思乌的脸比天色还更加阴沉,从这帮人的对话里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对自己敬意大减。
刚才马日活竟敢在他面前骂贼老天,这在之前怎么可能发生?大巫师就是代天行事,这不是跟骂他差不多吗?
还有现在,魔会明着是对快摩兴不依不饶的,暗中的意思,却是针对自己!
他沉声道:“别吵吵了,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芬问部大人立太和轻哼一声道:“我等没读过什么书,不会说话。大巫师您老人家学识渊博,说点有意义的事儿呗。”
“呃……我?这个……这个……”老头子此刻也是心乱如麻,最终道:“我看那秦国公今天是不会来了!”
“哦?为啥?”
摩会道:“刚才不是说了吗?咱们把秦国公得罪了,又下着大雨。有了这两个理由,人家肯定不能来。这就是一句正确的废话,大巫师是没话找话呢。”
很不幸,哲思乌的心思还真被魔会说中了。但是以他的尊严,怎么能忍受这种风凉话?
他怒道:“我的理由才不是那两个呢!你们这帮人粗鄙无文,怎么能知道秦国公不来的真正原因?”
芮奚部大人水全乞乃是哲思乌的忠实拥护者,眼见刚才人们对大巫师毫无敬意,他感同身受,义愤填膺。
现在大巫师马上要表明高人一筹的见识,狠狠教训这帮无知之人,水全乞的心里就别提多痛快了。
他说道:“还是大巫师高瞻远瞩,见微知著,一下子就看到了事情的关键之处!您快点把秦国公不来的理由说出来吧,让这帮人知道知道,只有您才是咱们契丹的第一智者。”
哲思乌被水全乞这么一捧,还真的骑虎难下了,他期期艾艾地说道:“这个……这个……关于郭业那厮为什么不来。其实是这么回事,是……是……”
“到底是什么?”
“是因为……他不敢来!对,就是他不敢来。”
水全乞搭腔道:“他为什么不敢来呢?您老人家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哲思乌狠狠地瞪了这个猪队友一眼,心说你丫催什么催呀,我这不得现编吗?哪有那么快就想出理由?
“呃……关于秦国公为什么不敢来么……是这么回事!他……他……对了,他根本就克制不了鬼面疮!”
话说到这里,哲思乌脑中忽然灵光一现,他越说越流利,道:“你们好好想想,鬼面疮这玩意儿,从古至今,有谁能克制住?凭什么别人不行,单单就他行?”
芬问部大人立太和道:“别人?嘿嘿,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受尽万众敬仰诸部供奉的别人不行。但是不代表人家药师王佛就不行。”
哲思乌当作没听明白他的指桑骂槐,道:“你这话不对。好,就算他真是什么药师王佛的化身。药师王佛再大,可有佛祖释迦牟尼大?为什么佛祖所居的天竺都没办法克制鬼面疮?”
“这……”立太和被驳了个哑口无言。
达稽部大人于勾折沉声道:“不管秦国公是不是药师王佛,但是阿信部落的三十六人用了他的法子,就克制了鬼面疮,这总是不争的事实吧?”
“这你就不懂了。”哲思乌道:“所谓鬼怕恶人,不是任何人被鬼盯上,都会得鬼面疮。有的人它就奈何不了。而耶律部剩下的那些人,就是这种人。换言之,郭业那厮,完全是贪天之功!”
水全乞给他捧场道:“大巫师英明!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说的就是郭业这种人。”
摩会道:“不对,还是不对。要是秦国公真的不敢来,他又为何当初答应咱们来?直接拒绝不就行了!”
水全乞冷笑道:“这事不是明摆着的吗?佛祖慈悲为本,方便为门。那郭业要冒充药师王佛的化身,怎么能直接拒绝?那不是露馅了吗?”
“那他答应了又办不到,岂不更为丢脸?”
“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他答应了之后,再找个借口不来不就行了?其实,就是今天没有这场雨,他也会找别的借口,比如从马上掉下来摔断了腿,比如跑肚拉稀,就是说马上风也不是不行啊!”
“果真如此?”
哲思乌手捻银髯,道:“当然如此!老夫料定,今天秦国公必不敢来!”
正在这时,有人跌跌撞撞地抛入毡帐,道:“启禀大巫师,启禀各部大人,大唐秦国公到了!”
哎呦~
一撮胡子被哲思乌扯下,直疼得他呲牙咧嘴,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