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仪宦官依照常例,将最后一场斗智赛的玩法与规矩说了一通,待得双方都表示理解之后,振臂一呼:
“开赛!”
“汪汪汪~~”
“嗷嗷嗷~~”
狗吠狂奔,十头雪山狮子与十头灵提犬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闯入了场中,低着脑袋在地上不断嗅着鼻子打着鼻鼾,寻找着埋在场中地下的唯一一块肉食。
偌大的一个斗狗赛场中,地势坑坑洼洼高低起伏,更是设置了几十个障碍物,为的就是给双方的狗在找寻东西增加难度。
这次御兽监的宦官倒是没有作假,他们将一块用荷叶包裹起来的烧鸡埋入地中,都是在吐蕃方与书学班的监督下进行操作的。
因此,狗鼻子再是灵敏,要在整个场中找出这个荷叶烧鸡,也颇有些难度。
此时,无论是评判席上的太子李承乾,江夏王李道宗等人,还是在观看席上注视着场中变化的数千人,哪怕是在塔楼上远远遥望的李世民、长孙无忌、虞世南三人。
所有的人,所有关注这场比赛的人,皆是屏息凝气,脸色严峻,不敢有一丝声张嘈杂,怕惊扰了场中的狗犬。
这场比赛,已经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斗狗玩乐之赛,而已经涉及到国与国之间的比赛。
一输一赢,动则就是城池与疆土的收获和付出。
但是,
唯独多赤罗这个吐蕃小王爷例外,在他看来,抢到了郭业的灵药那一刻起,上天已经注定让他赢得这场比赛,现在,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胜券在握,他,多赤罗,吐蕃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将会为吐蕃赢得大唐的西川小都护府,为吐蕃赢来日进斗金的两国大集市。
他,将会是继他的王兄松赞干布之后,第二个兴盛吐蕃国的功臣。
此时的他,也在关注,其实更多的是等待。
等待他的雪山狮子捷足先登,先一步找到埋进地下的荷叶烧鸡。
“小王爷,快看,我们的雪山狮子!”
纳尼?
他身边的一名吐蕃少年惊呼一声,遥指场中的雪山狮子,多赤罗心里骤然激动,心脏噗通噗通狂跳不停,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欢呼:这么快,就赢了?
循着身边少年手指的方向,他凝目眺望场中,看向为自己建功立业的雪山狮子——
“啊?怎么回事?”
多赤罗双腿打了个冷颤,被眼睛所见到的一幕给生生吓到了,嘴唇陡然间仿佛被冰霜冻过一般,冷颤哆嗦道:“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
场中十条雪山狮子已经停止了搜寻荷叶烧鸡,而是扎堆在一起围拢成一群,彼此间对吠互叫,宛若疯癫似的要开打撕咬。
此景极为诡异,因为在他看来雪山狮子一直都是和睦相处,彼此互有默契,怎会短短时间内,貌似死敌仇家一般呢?
就在多赤罗暗暗琢磨间,身边的那名吐蕃少年又叫道:“小王爷,你快看,咱们的狗……”
“啪~”
多赤罗狠狠甩了一巴掌过去,骂道:“闭嘴,本王眼睛没瞎,我自己能看!”
多赤罗猛然抬头,继续关注着场中的雪山狮子。
不看倒好,一看他真心觉得自己的眼睛要瞎了,这帮畜生在干嘛?
它们在交配!
值此比赛的重要关头,数千双眼睛众目睽睽之下,吐蕃人引以为傲的神犬,居然在交配!
公藏獒趴在母藏獒身上,不断蠕动着下半身,疯狂地在交配!
不单单一对,足足有四对雪山狮子,一头头垂涎着哈喇子,淌着大舌头,哼哼唧唧,兴奋地做着爱做的大事。
剩下的两头,看情形应该是还没搞上,正玩着你追我赶的把戏。
浑然间,已经将寻找荷叶烧鸡抛诸脑后。
“畜生,这帮畜生!”
多赤罗脸色羞臊,气得浑身颤抖,重重跺脚狠骂道:“来人呀,来人呀,赶紧上前将它们分开啊!”
说着,就要跑入场中,棒打这几对野地交欢的淫荡狗。
刚要跑上去,就被旁边几名负责维持赛场秩序的宦官给拦截了下来。
那名司仪宦官更是急匆匆跑到多赤罗的跟前,义正言辞地指责道:“多赤罗小王爷,已经开赛你怎能冒然上场?你想干扰比赛吗?”
说话间,司仪宦官忍俊不禁掩嘴偷笑,显然已经被场中的雪山狮子兽性大发一幕给逗笑了。
此时,
观赛的数千人也被场中这淫荡的一幕给逗笑了,不时发出哄笑之声。
观赛看客在笑,书学班那边在笑,评判席上马元举等人也在笑。
李承乾多少有些小孩心性,更是肆无忌惮地拍桌顿笑。
礼部尚书李纲一如既往地闭上眼睛,口中喃喃道:“呸,呸,真是有辱斯文,脏了眼睛啊!”
评判席上,唯独三个人笑不出来。
吐蕃使节达达尼尔已经面如死灰,萧慎真是着急得抓耳挠腮,不时望向李道宗,期翼地眼神看着对方,希望对方赶紧想想辙儿。不然吐蕃狗一输,那萧家可就要赔大发了。
李道宗哪里还有心思搭理萧慎,正如司仪宦官所言,已经开赛了,谁敢私自破坏规则前去干扰?
他多少猜得出来,自己的堂兄李世民就在某个地方,远远观望着比赛呢。
此时的他脸色如常,心中也祈祷着场中这群吐蕃狗,长点心吧,赶紧干点正事儿。
远在塔楼之上观赛的李二陛下,虽不能清晰清楚地看到场中的细致之处,但是他听着场中赶回来的侍卫,一边笑一边一字一字地细说着场中的变化。
他心中大定,难道这就是袁天罡所说的异数之变?
他左右转头各自望了一眼长孙无忌和虞世南,这两个老货也是忍俊不禁,一个劲儿地在那痴痴发笑。
这哪里是比赛啊,就是一场闹剧。
随即,李二陛下重重地说了八个字:“畜生,始终就是畜生。”
不过言语中,多少有了几分轻快。
场中,
吐蕃的雪山狮子仿佛充满了无限的精力,继续在哼哼唧唧,继续在交配,继续在蠕动着下半身。
貌似,要将交配进行到底!
突然,
书学班这边爆喝一声:“快看,咱们的狗找到东西了,在刨地,在刨地!”
“汪汪~~”
只见一头灵提犬刨完地,冲坑中叼出一个荷叶包着的物什,摇头晃脑,甩着小尾巴,迈着小蹄子,冲书学班这便蹦达回来。
一名宦官急急跑到书学班这边,将灵提犬叼着的玩意取了下来检查一遍,顿时满脸喜色,高举着荷叶烧鸡嚷嚷道:
“赢了,书学班赢了!咱们大唐的狗,赢了!”
说罢,兴奋地将荷叶烧鸡呈到司仪宦官手中,司仪宦官不敢有所耽搁,立马双手捧起,呈送到了评判席上。
这一局的赌注已经涉及到两国之间的城池疆土,甭管是场中数千看客,还是场中的宦官,一心都指望着书学班这边赢。
相比于大唐与吐蕃国之间的城池疆土,对于所有人而言,个人下注的筹码与个人得失又算得了什么?
国强,则民强。
国富,则民富。
在场诸人皆为大唐子民,谁人不懂?
如此,书学班捷足先登,正是众望所归,自然博得满堂喝彩。
受着数千人注目礼下的郭业,顿时心胸澎湃,激荡不已。
就在司仪宦官将荷叶烧鸡呈送评判席上的途中,多赤罗趁着宦官们不注意,挣脱拦截冲入场中,高呼道:
“不可能?我的雪山狮子怎么可能输给你们的贱狗?”
“本王的雪山狮子已经服下灵丹妙药,怎么会输?这荷叶烧鸡肯定是假的,真的肯定还在地底之中未找出!”
“岂有此理,你们这群不争气的畜生,还在交配?看本王打不死你们这群畜生!“
多赤罗头发凌乱的奔入场中,状若疯子,手指手中铁剑,呼喝驱赶着正在交配高氵朝中的雪山狮子。
“汪汪汪……”
正享受着高氵朝的雪山狮子此时早已是浑然忘我,哪里还会认识多赤罗这个主人。
一见有人手持利器,不仅冒然打断了自己的享受,还威胁着自己的性命,哪里肯干?
顿时,兽性大发,团团将多赤罗围住,汪汪吠叫,已然扑上多赤罗,开始撕咬起来。
服下升仙丸的雪山狮子,此时的冲击力爆发力之强,都是空前的。
一扑之下,多赤罗已然招架不住了。
更何况,十头雪山狮子联手,堪比庞然大物,直接将其扑倒在地,撕咬起他的衣裳和鞋袜起来。
“救,救命……”
“来,来人呐!”
多赤罗被堆压得几乎窒息,呻吟之声断断续续传出。
“不好,小王爷有难!”
“来人啊,小王爷遇险,赶紧救小王爷。”
“冲啊!!!”
一时间,十几个吐蕃少年和数十个吐蕃侍卫手持棍棒与兵器冲入场中。
再次给场中数千看客上演了一场人打狗的闹剧。
先是活春宫,再是人打狗,今天的吐蕃人可谓是丢尽了颜面出尽了丑。
评判席上,李承乾沾沾自喜地接过荷叶烧鸡,仔细检查了一遍,笑意盈盈地点头赞道:“好啊,好啊,咱们赢了哈!”
李纲很合时宜的睁开眼睛,仿佛刚睡醒一般,趁势上前恭维道:“是啊,书学班捷足先登,赢了吐蕃人。真乃托了陛下的庇佑,太子殿下的鸿福啊!”
萧慎趁着评判席上一阵骚乱,偷摸溜走,显然是去给他爹萧瑀报信去了。
至于江夏王李道宗,面色铁青,坐在位置上巍峨不动,单手在桌上叩着手指,嗒嗒作响,宛若敲打算盘。
估摸着应该是在算账,算算长乐坊这次到底要赔付多少赌注,江夏王府这次要亏损多少银子。
一边叩着手指,一边心在滴血,不足与外人道也!
李承乾端详了一番荷叶烧鸡后,又转呈给了旁边的吐蕃使节达达尼尔,说道:“达达尼尔使节,你看看,是否需要验上一验啊?”
达达尼尔哪里还听得见李承乾的话,面如死灰,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心中不断在呐喊,多赤罗小王爷,你不是说稳赢必胜的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八百里疆土没了,五千匹战马没了,吐蕃人的脸面也丢尽了!
达达尼尔的心在滴血,达达尼尔的胆在颤抖……
他在想,回到吐蕃后,如何跟赞普交代啊?如何跟吐蕃的王公大臣交代啊?如何跟吐蕃国的子民交代啊?
达达尼尔越想越后怕,后背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脑袋发晕双眼迷离,感觉有些虚脱好像要昏过去一般。
突然,达达尼尔顿感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眼瞅着就要磕倒在地。
骤然,
马元举上前将他一把扶住,揽住他的肩膀,怪笑道:“达达尼尔使节,这个时候你可不能晕过去哈,挺住,一定要挺住!”
马元举一边怪笑着说这话,一边将达达尼尔扶正位置,在他耳边吹风道:
“那啥,使节大人,接下来,咱们是不是该商议一下,商议如何交割贵国这八百里土地和五千匹战马之事啊?”
砰~
刚刚被马元举扶正的达达尼尔听罢,顿时屁股一耸,整个人从椅子上摔倒在地,气若游丝地哼哼着,愣是说出一句完整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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