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张元智的话通过下人的口口相传之下,古井巷里里外外各房各院都已经收到了消息。
族长病危,三老爷遇难,即日起二老爷接管张家大大小小事务,如一阵旋风般骤然刮起。
此消息一出,张氏在古井巷的族人皆是闻风而动,纷纷走出各自的宅院,朝着祖宅方向涌去。
一路之上,有老有少,各怀心思,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那便是每个人的脚步都比往日要凌乱和仓促,显然这次事件对整个张氏而言,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巨大冲击
。
张元信的突然遇难,张元智的突然上位,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前往祖宅的人群中,张承嗣、张承宗这两个承字辈中的代表人物亦是心情各有不同。
而一直与张氏筹谋合开扬州银号的清河崔氏子弟崔义真,赫然也在前往祖宅的人群中。
正所谓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来自高句丽的崔明浩自然也随身在他的崔义真堂哥身边。
不约一会儿,张家祖宅就已经人满为患,张元智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张氏新任族长,就这么第一次召开了他的张氏族人大会。
与此同时,策划风雷庄爆炸惨案的正主儿郭业,在听闻平地一声雷后,如今已经安然返回府衙。此时的他端坐在自己的书房之中,听着陈浪向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风雷庄那边现如今的情况。
陈浪脸色有些不佳,显然是呕吐过不止一次之后所造成的后遗症,整个人有些病怏怏的站在郭业书房之中,语气低沉地说道:“刺史大人,据我都尉府手下弟兄现场勘察回报,风雷庄中鲜有幸存。张家三老爷张元信早已成了一滩烂泥,尸骨无存。至于裘万尺和商保驹这两位一帮之主,如今也只找到他们的脑袋,至于身子…呃…关键是尸首分离者委实太多,多达数以千具,根本无法搜寻。呕~~~~”
陈浪好不容易强忍着恶心勉强将话说完之后,又是转身一阵干呕,难受至极。
郭业从陈浪的反应中可见,风雷庄那边肯定是惨烈至极,不然以陈浪这种见惯生死,刀头舔血江湖人出身的性子,哪里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随即,他起身从书桌后头走了出来,搀扶着陈浪坐到了椅子上,安慰道:“真是难为你了,呵呵,估计本官自己亲自前往风雷庄那边,也得吐得一塌糊涂。”
陈浪坐下之后冲郭业感激地点点头,然后说道:“不碍事,倒是让刺史大人见笑了。嗨,不是陈某人没经过阵仗,没见过世面啊,咱当年在隋末大战时也是从尸山血海中滚过的人,可今日这风雷庄数千条性命的死状,委实太过恐怖了
。啧啧,这火药霹雳弹的威力,真真儿太过逆天了!”
郭业闻言脸色不变,心中却道,那是当然,数万斤的火药霹雳弹可不是闹着玩的,纵是没有后世tnt炸药那么彪悍,那也是破坏力极具惊人的。
从陈浪口中大概其了解完风雷庄那边的情况之后,郭业也清楚地意识到,这次将张元信整死,张家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虽然张家会以为这次的风雷庄爆炸案是风雷堂一手策划,但是始终也会查到这道指令是自己亲手下达的,看来接下来跟张家不死磕不行了,不能再对他们温水煮青蛙,循循渐进慢慢削弱了。
必须,加快动作和步伐了。
当即,他问道:“现在余管事率领风雷堂弟子到达城南,与鹰眼老七和马千里他们会和否?”
陈浪点头回道:“是的,陈郡丞在城南那边负责此事,他派人传来口信,已经安置妥当,随时听候大人调遣。”
“好,明仁虽然乃是一介书生,但做这些善后之事倒是极为周密。”郭业小小赞许了一下陈集涛,再问陈浪道:“我之前让你派人去监视古井巷张家,现在风雷庄惊变应该也传到他们的耳中了,张元礼是否有所行动?如今商保驹和裘万尺虽然已经死了,但是马帮和净衣帮合计还有两万余的帮众聚集在运河江面上等候命令。如今这情形,也只有张家才能号令得动他们了。只要张家一声令下,这两万余江湖势力肯定会如蝗虫肆虐一般涌入扬州城来。这才是本官如今的心腹大患。”
“没有,至今张家那边还没有大的举动。”
陈浪摇着头,纳闷道:“按理说,张元信乃是张家三老爷,他在张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死讯传来,张家应该有所震动才是啊。可是,愣是不见张家的人作出什么激烈的反应,更没有派人前往东门渡口那边传信。这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听着陈浪这般说,郭业也陷入了疑惑,嘀嘀咕咕道:“张元礼还真能够沉得住气啊,居然到现在还按兵不动?不过这样也好,他现在若是传信让江面上的两万余江湖势力杀入扬州城,打着为张元信复仇的旗号来找风雷堂的麻烦,恐怕整个扬州城也会遭来一片生灵涂炭。”
陈浪微微颔首表示赞同郭业的意见,道:“大人所言极是,不过古井巷里虽然没有对外作出过大的举措,但是古井巷中倒是有些不同寻常
。”
郭业哦了一声,留起了心眼,问道:“你且说说看!”
陈浪道:“我手下的人偷摸潜入古井巷查探了一番,据说古井巷张家的祖宅中,正召开着张氏族人大会。这倒也不奇怪,因为张元信一死,肯定是整个张氏大族都惊动到了,一起坐下来商议对策也未尝没有可能。可怪就怪在,主持这次族人大会的并非族长张元礼,而是张家二老爷张元智。
我那名手下怕被人发现,所以不敢在古井巷中停留太长。但是他亲耳听到张元智当着全族中人的面说到,今后的古井巷张家,暂由他来主持大小事宜。大人,你说怪不怪?因为死在风雷庄的是张元信,而不是族长张元礼啊?如果今后古井巷张氏族中大小事宜由张元智这个老二主持,那张元礼干嘛去?”
内讧?
郭业的脑中瞬间浮现出这两个字来,心中暗自揣测道,莫非张元智这厮趁着族中大乱,将张元礼给谋害了?然后自己篡位夺权取而代之?
这个念头一经腾起,郭业的思绪就止不住的飞扬起来,越想越觉得张元礼与张元智两兄弟夺权内讧的可能性特别大。
见着郭业怔怔想得出神,陈浪不仅出言提醒道:“郭刺史,尽管张家没有及时作出反应,但是对于张元信之死,他们迟早会作出报复的。不然的话,也枉称百年根基屹立不倒的古井巷张家了。敢问刺史大人,你心中是否有了万全的应对之策,我们接下来又该做些什么?”
“接下来做些什么?”
郭业张嘴欲要回答,却发现书房门口有些驿动,好像是张九斤和王八斤在嘀嘀咕咕着话。
倏地,他转身走向门口将房门拉开,问着两人道:“你俩在外头瞎嘀咕些什么?张九斤,我不是吩咐过你吗?本官要与陈都尉在书房中议事之时,不许打扰。咦???王八斤,我不是让你带人前往东门渡口那边蹲点,在那儿监视着江面上的一举一动吗?”
王八斤挠了挠头,委屈道:“大人,俺是想进来给你报信来着,可张九斤这个孬瓜竟然拦着我,不让我进去。”
“哦?”
郭业脸色微变,急切问道:“可是江面上的马帮和净衣帮有所动作了?”
“不不不
!”
王八斤双手挥舞,连连解释道:“他们并未轻举妄动,而是俺听江边打渔归来的船主说,咱们扬州水域之外突然多了近百艘的江船,而且船上那些人都是操着蜀中口音。属下是在想,会不会是刘振轩刘都尉在蜀中借来漕帮人手归来了呢?所以,这才飞奔回来禀报大人您。可张九斤这狗日的,死活不让我进去。”
“靠,肯定是刘振轩从孙明延处搬来了漕帮弟子。奶奶的,近百首船只?如果一艘船上可容纳三百人,那岂不是足足有三万人之多?”
郭业诧异之余不由倍感振奋,喜形于色地朗声道:“刘振轩这一趟可真是回来的够及时。不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陈浪,陈浪,你刚才不是问我接下来要干什么吗?”
郭业扭着头,望向书房里头坐着的陈浪问道。
陈浪闻言起身,道:“是呀,我刚才正要问大人来着,下一步咱们应该做什么?”
“哈哈哈……”
郭业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抬手遥指古井巷张家所在的方向,意气风发地下定决心道:“接下来只要刘振轩率领漕帮弟兄进入扬州水域,一旦他们跟马帮和净衣帮的人交上手。届时,你就替我跑一趟城南,向余管事、马千里、鹰眼老七他们传达我的命令。”
陈浪正色问道:“刺史大人,请下令!”
“你且听好了!”
郭业竖起一根食指,脸上笑容缓缓僵住仿若冰冻一般,眼中骤然隐现一股杀机,逐字逐字吐道:“你替我传令他们,只要江面上一交战,他们就给我杀向古井巷,将这百年根基屹立不倒的古井巷张家,将他们连根拔除一锅端。”
陈浪一听脸上顿时浮现喜色,他盐帮与张家可是积怨甚深的老冤家,这次总算是可以清算清算了。
他刚要应承,突然又听郭业补充了一句:“若不想朝廷追究,那就要大开杀戒才行。陈浪,你定要告诉他们,对待张家必须宁枉勿纵,一个活口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