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思乡的情绪被勾起,那真是如燎原之火熊熊而起,风吹不止,水泼不熄。
一夜,整整一夜,郭业辗转反侧在床榻上,彻夜难眠,不断回忆起昔日在陇西的快乐生活。
老娘、芷茹、贞娘、便宜岳父吴茂才,便宜老丈人康岳山的影像一一浮现在心头,历历在目清晰可见。
当然牵挂最多的还是贞娘腹中的孩子,无论前世还是今世,郭业都从没有过当爹的经验,一想起未出世的宝宝,他的心中顿时波起一阵柔软。
此时心中再也没有杀伐,再也没有戾气,更是没有勾心斗角,阴谋算计,有也统统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也许这就是初为人父的感觉。
他无法保证第一个孩子的降世,他能够亲临在旁,但是总不能贞娘十月怀胎,他也不在身边陪伴一二吧?
思乡归家的迫切心情越发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想家了,真的相家了。
熬了一宿直到天亮,当吴秀秀睡眼惺忪的起床之时,足足吓了一大跳。
因为她见着自己的夫君郭业,居然一夜未睡,顶着一双眼圈乌黑乌黑的熊猫眼看着自己,哈气连连地张口冲自己喊道:“秀秀,准备准备,咱们就这几天回家,回陇西老家过年去。”
吴秀秀不知道夫君是如何熬过这漫长一夜的,不过她看得出来夫君真是一夜未眠,而且还是硬生生扛了一宿才将决定告诉自己。
在自己酣睡入眠的中途,愣是没有吵醒自己。
霎时,吴秀秀的心中泛起一阵甜蜜,得夫如此,为妻何求?
随后,吴秀秀娇笑一声,说道:“不就回个家过个年么?你至于激动成这样,一宿不睡熬到天亮吗?夫君,回家之事我自会提前准备,你赶紧先睡一会儿补补觉吧。”
哗啦~
郭业掀开锦被从床榻上跳将下来,匆忙穿上布履套上衣裳,然后急急说道:“不睡了不睡了,我得将陈集涛找来安排一番,不然我即便离开扬州回陇西,也会不安心。”
声音落罢,人已经夺门而出。
吴秀秀见状暗暗摇头,这毛毛躁躁的模样哪里还是那个智珠在握的扬州刺史啊?真是未长大的半大孩儿。
突然,吴秀秀猛然一惊,跑到门口寻觅着郭业的身影娇唤道:“夫君,夫君,你赶紧回来,你早上起来还没洗漱呢?”
可惜郭业早已不知去向,估摸着已经到了郡丞公务房寻陈集涛去了。
郡丞公务房中,陈集涛也被郭业的突兀闯进足足吓了一跳。
他正翻阅着扬州下辖各县送来的公文,却见着一道风影直呼呼刮进房中。
近前一看,只见郭业蓬头垢面,眼眶挂屎,眼珠通红布满血丝,吹气呼气尽是腥臭之味?之味儿。
陈集涛呆呆站立起来,彻底震惊了!
莫不成昨儿个夜里,刺史大人去扮偷鸡贼了?
谁知郭业张口带着第一句话就是:“明仁,本官要近日要准备回乡省亲,我走之后,扬州府衙一应诸事,皆由你作主!”
话一出口,陈集涛震惊之余又傻眼了。
因为如今扬州百废待兴,哪里离得开郭业这位主事之人啊?
当他想着推辞谦让一番时,郭业又如一阵旋风般夺门而出飞快离去,只余留下空气中淡淡的腥臭之味儿。
三日之后,郭业携妻动身启程,前往东门渡口码头准备乘船离开扬州,返回蜀中陇西老家。
此番行程,他仅带了张九斤、王八斤两兄弟,还有差不多二三十个从长安带回来的亲卫,还有一些扬州地道的土特产。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么算下来,基本上轻车从简了,就连刘振轩他都没有带,因为接下来盐运衙门的年关盘账,关鸠鸠还需要借重折冲都尉府很多地方。若是离了刘振轩,他担心关鸠鸠一人真是玩不转。
走了几天的水路又换乘车马走了陆路,穿州过省一路慢行,足足用了近十来天,才进了蜀中境内。
到了蜀中境内又是低调前行,基本上能不拜会地方官员他都不去拜会,能节省一些时间是一些。
当抵达益州郡城之时,已是农历二十八的傍晚,离年三十还有两天的时间。
到了益州府就算到了自己家。
郭业知道,虽然夜里也能在渡口码头找来漕帮的船只送自己回陇西。但是看着妻子吴秀秀从扬州山迢水远随自己回蜀中,早已累得有些脸色惨白,于是他便打消了趁夜回陇西的念头。于是,他就在益州城先凑合歇息一宿,等着明天天亮就乘船回陇西。
他并没有投宿客栈,而是来到益州府的驿馆前,让张九斤和王八斤亮出自己的银鱼袋投诉驿馆。
银鱼袋里有郭业的官阶职务,还有郭业扬州刺史的证明。
因为各地驿馆有明文规定,只接待过往朝廷官员,恕不接待非朝廷官员的客商。
这不仅是朝廷为了方便官员出门外出公干或长途跋涉回乡省亲,也是为了提高官员福利。
而且通常州府治下的驿馆,相比于客栈较为高端大气上档次,连夜里洗个澡都有热水供应。
这也是郭业不投客栈投宿驿馆的真正原因。
想想,赶了一天的路,如果能洗个热水澡泡泡脚,这是多么安逸美妙的事情啊。
很快,驿馆的官员便领着几十个驿卒挑着灯笼出了大门,将郭业夫妻及一行人扈从恭恭敬敬地领进了驿馆中。
要知道,郭业乃扬州刺史,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上等州郡的刺史,比他们的益州刺史大人可是还要高了半阶。
不仅如此,郭业还是名副其实的开国侯,他的食邑就在益州,益州侯郭业的名声在益州府内可是一点都不陌生。
最最关键的是,郭业乃是他们益州境内人氏,陇西郭业四个字当初可是响当当,即便说是威震蜀中也一点都不夸张。
益州地界儿能出这么一个上等州郡的刺史,能出这么一位侯爷,那也是独一份。
无论是驿馆的小吏,还是数十个驿卒,也都是土生土长的益州人。
能有郭业这么一位荣耀的老乡,而且郭业能下榻在驿馆,那也是他们无上的光荣,正是与有荣焉。
驿馆小吏殷情地将郭业一行人迎进驿馆后,又将驿馆一间坐北朝南的上等房间给了郭业夫妻二人。
郭业与小吏寒暄几句之后,便将他打发走了。
不约一会儿,几名驿卒就纷纷拎着一桶桶的热水进来房间,又临时不知从哪儿找来几名丫鬟,说是要侍候益州侯与侯爷夫人沐浴更衣来着。
吴秀秀妻凭夫贵,享受着这般礼遇自然是开心,百般依允着。
郭业也是暗暗感慨,权力地位真是好东西,上哪儿都能被奉为座上宾。想当初自己是个小衙役时,谁他妈管自己死活啊。
不过他最后还是遣散了那几个丫鬟,因为一来他不习惯当着这些陌生女人的面,脱得光洁溜溜;二来嘛,他也想着能和秀秀洗个鸳鸯浴来着。
当几名丫鬟都出去之后,他亲自关紧了房门,倒好了热水,准备撒泼卖萌扮可怜央求着吴秀秀,让她和自己洗个鸳鸯浴。
可谁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从房间外头响起,笃笃笃……
拍门声过后,房外有人喊话道:“下官唐突打扰益州侯,咱们益州府君特地前来拜见。”
益州府君自然指的就是益州刺史。
郭业听出了喊话之人正是刚才那个殷情的驿馆小吏,不过这益州刺史他可不认识,他只记得以前卢承庆这混蛋玩意坐过这个位置,现在这位新来的益州刺史,那连是谁都没听过。
而且现在天色太晚,身体太乏,他也想着早些和秀秀共进鸳鸯浴,然后早早睡觉。
旋即,他很是不给面子地冲门外拒绝道:“太晚了,告诉你们家刺史大人,本侯累了已经睡下,明日再见吧!”
“呃……”
那驿馆小吏没料到郭业居然这么不给面子,顿时被噎得不知如何开口回话了。
岂不料门外突然又响起一道男子的声音来:“郭大人,莫非故人来访,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吗?”
郭业这下被惹毛了,脱口便回道:“我他妈认识你是谁啊?你哪位啊……咦,这声音有点耳熟,莫非你是汝州刺史赵飞轩赵大人?”
门外那道男子先是昊然一笑,再是接踵回道:“呵呵,正是赵某人。真是山不转水转,赵某调任益州还能撞到郭大人回乡省亲啊,巧了,真是巧了。郭大人,闭门不见客可不是待客之道哟,还请郭大人现身一见吧!”
郭业听到对方承认了身份,脑中飞速旋转着赵飞轩此人,不过心中着实纳闷不已,赵飞轩不是在安州任职吗?怎么突然跑到蜀中益州来了?真是奇了怪了。
一念间,他突然想起赵飞轩的妻子慧娘和贞娘还是亲姐妹呢,这么说来,自己跟赵飞轩居然还成了连襟。
一想到当初自己在汝州与大姨子慧娘的点点滴滴,他没来由的心中一动,一边走向门口将房门打开,一边不禁脱口问道:“赵刺史,有日子不见了,你家娘子可曾跟你随行益州啊?”
ps:晚点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