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亚萍见马照惊恐万状,失了魂一般,忙劝慰说:你别急,你先别急!也许没那么严重。我问你,他们会到银山去调查吗?
到银山调查?应该不会,好像他们没这样的人手。
如果他们不到银山调查,他们怎么可能知道秋雨他爸的事呢?
那徐新建说你的来历是什么意思呢?
可能是指我跟过你爸的事呢?
难道宋益民揭发了我?不可能啊!我对他多好啊,对他帮忙多大啊。
正因为你跟他关系好,他想洗清自己才要揭发你呢。
那怎么办?
如果是这样,问题还不是那么严重。在这个事上无非是指责你品德问题,不是政治问题。
刚才马照想到,邬亚萍是李俊生前妻的事可能被江帆知道,就像掉进了冰窖,感觉浑身冰凉,听了邬亚萍的分析,略松了口气,说:问题还是很严重,可是娶了继母,多难听啊。
我说了,我们就一口咬定我是你家的保姆,我跟你爸又没办过任何手续,有什么根据是你的继母啊?
可是我跟宋益民他们说了呀。
你就一口咬定是他听错了。
能行吗?
行不行都只能这样了。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你怎么就这么怕事呢?
我是怕丢了饭碗,养不了你们娘儿四个。
如果你丢了饭碗,我们娘儿四个跟你讨饭去!天无绝人之路,我就不信没我们的活路了。
几天后,经济系又召开了大会。大会由吴晓主持,他说:最近一段时间,我们之江大学的思想改造运动开展得不错,受到了市委的表扬,江部长经常要我去汇报运动的进展情况,他对我们的工作比较满意。经济系的形势总体上是不错的,但是也存在一些问题,主要问题是有个别教授至今没有正视自己的问题,遮遮掩掩,不肯深入检讨他的丑恶思想。下面由马照教授继续作检查。
马照上台作检查说:刚才校领导吴晓同志说得对,在经济系的思想改造运动还存在着问题,主要问题是我这个系主任没有很好地反省丑恶思想,我是经济系运动的绊脚石。我由于出身于反动家庭,反动思想根深蒂固,埋藏得很深,以前只是检查了表面的问题,更罪恶更丑陋的思想还没检讨出来。我的反动思想可以说越挖越多。比如我娶妻子的问题上,就暴露了我资产阶级反动思想的本性。她原来是我家的保姆,我见她漂亮,就强行霸占为妻了。这件事表面上是我找了个妻子,实质上是我压迫欺压劳动人民。
台下闻言“哄”地笑开了,人们顿时收起了严肃的面容,窃窃私语,喜笑颜开。宋益民听了一怔:怎么是保姆了?不是继母吗?那不是搞错了?他揭发马老师是想撇清自己,也想在运动中立功,提高自己在学校的地位。可是如果领导发现保姆说成了继母,岂不成了谎报军情?要不要批驳他?但他的揭发是私下里的,在这大会上说,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是自己揭发了?
吴晓听了马照的话也差点笑起来,可是如此严肃的会场如何能笑呢?何况是主持人!他发现台下有点乱,大家都笑嘻嘻的,这跟一贯庄严肃穆的气氛极不协调。于是他厉声喝道:马照!你别耍花招!你的妻子不是你原来的继母吗?
马照以毋庸置疑的口气说:是保姆啊!怎么可能是继母呢?是谁说的?肯定听错了。
吴晓说:宋益民,你不是说是继母吗?
台下又是一片哗然。大家明白过来了:原来是学生给恩师放的冷箭啊!
宋益民不得不说:他狡辩,我知道他现在的妻子是他原来的继母,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马照大声说:益民,你究竟是听错了还是故意搞错的?我妻子明明是我家原来的保姆,怎么成了继母呢?你有什么根据呢?这种事怎么可以颠倒黑白呢?我承认我有严重的资产阶级反动思想,但我接受不了如此信口雌黄指鹿为马!
自从运动以来,马照一直逆来顺受,态度恳切,此时如此斩钉截铁言之凿凿,谁听了都认为他说的是真的。下面有人低声说:这种事怎么可以乱说呢?
宋益民也搞糊涂了,难道真是自己当时听错了?再说在恩师面前多少有些心怯,面对老师的严词反驳,一时说不出话来。
吴晓也觉得是宋益民当年听错了,他说:既然马照承认是他强霸了保姆为妻,那去把他妻子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