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江虽然才略过人,但是他其实算是一个很单纯的人,老张重用他,他就本着士为知己者死的信念,一心一意的办事,根本不在乎困难。
他提出整顿吏治和清丈田亩都是得罪人的事情,奉天上下的官吏多半还是满清遗留下来的人物,贪得无厌,办事能力极差,必须要整顿。但是这些官员并不是单枪匹马,他们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整顿吏治无疑是在向整个因循守旧的官场发起冲击。
至于清丈田亩就更是把人得罪死了的事情,中国是一个拥有几千年传统的农业社会,地主阶层是这个社会的骨干力量,多少年一来这些地主都热衷于兼并土地,同时隐藏大量田亩,对于国家来说,这无疑会降低国家的税收。
因此历朝历代都有清丈田亩的举措,不管成功不成功,总之都会遭到地主群体的拼死反扑,毕竟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王永江提出了这个建议,毫无疑问是站在了整个地主集团的对立面上。
当然张廷兰也清楚,清丈田亩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不仅仅是为了增加税收,更重要的是按照田亩纳税,能够保证一种公平,缓解社会矛盾,这一点尤为重要,东三省已经够乱了,各种矛盾交织在一起,要是地主和农民之间再闹起来,就彻底失控了。
因此虽然阻力巨大,张廷兰还是十分支持的,他也相信王永江有本事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吏治不清,地方不稳,整顿吏治是接下来最主要的工作,所有官员都要接受考察。底层的小吏也在考察范围之内,有严重贪污和渎职的全部清除,其他人也要经过考核,只有通过了,才能继续当官。才能拥有优先升职的机会。”
中国从科举制创立起来,就开始了考试选官,这一点遥遥领先西方国家。不过也有一个致命问题,那就是仅仅是官员要经过考试,真正和底层老百姓接触,处理具体事务的小吏却没有经过考试。相反还被视作贱民。
因此这些小吏往往是欺压老百姓,贪赃枉法的主力军,别看个头都不大,但是架不住数量众多,危害性更加巨大。王永江这一次直接将官吏看做一体,采用统一的考评机制。算起来也是一大创举。
如果能够完全落实下去,奉天的吏治肯定会有极大的改观,在场的这些人都是军头,对于整顿官吏,还不算在乎,不过他们也从中听出了张作霖的改革的军心。
“这次进行官吏考评,清理田亩的成效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标准。现在正好粮食都收了回来,老百姓都开始猫冬。这个时候把土地理清楚,明年田税就能提升很多,奉天的财政压力也能极大缓解。”
“至于剿匪的问题,关乎地方治安,没有良好的治安,什么事情都办不了,因此这一点也必须重视起来。”
王永江说完之后,张作霖把话接了过来:“咱们都是绿林出身,对于剿匪也不陌生。有些人是官逼民反。有些人是没有活路,这样的土匪只要能改邪归正,就给一条活路,不要都赶尽杀绝。只有一样绝对不能放过,就是那些袭扰边境的蒙匪。这帮家伙无恶不作,可杀而不可留!”
张作霖这些年以来,既剿灭过杜立三那种悍匪,也消灭过陶克陶胡那种蒙匪,相对来说张作霖对杀人如麻的蒙匪更加厌恶,剿杀的时候也更加狠辣。
其实这些蒙匪多数都受沙俄的支持,充当沙俄的打手,协助俄国人分裂外蒙,对于这些蒙匪,张廷兰同样主张要坚决剿杀,一点都不能客气。
老张将事情交代差不多了,众人都各怀心思的散去了,聪明人已经觉察出了这次和以往的不同,张作霖不再是一个师长,他是一方的诸侯,考虑的问题也更加全面,这帮只会打打杀杀的老兄弟发言的机会越老越少,而王永江这样的治国之才,展现的机会越来越多,也更受张作霖的重视。
“武将打天下,文官治天下,自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可是把自己打下来的天下拱手让给别人,这心里还真不舒服啊!”
“爹,您还记得戏台上面的布置吧,上场门写着出将,下场门写着入相。您又叫作相,不管是打天下,还是治天下,都离不开您老!”
“臭小子,敢拿你爹的名字开玩笑,找打!”张作相说着抓起烟袋,照着张廷兰的脑袋就敲了一下。
“廷兰,雨亭最后特别说了剿匪的事情,我估计这段时间就要有行动。每年秋冬的时候,老百姓把粮食收回来,家里也有了存粮,那帮土匪正要抢夺粮食过冬,正好会频频出动。”
说到这里,张作相又问道:“廷兰,你对手下的新兵有自信么?如果可以,你也不妨拿这帮土匪练练手,毕竟士兵只有见过血,才是真正的战士,不然都是新兵蛋子!”
“爹,我也早有这个想法了,光闷头训练可能出不了一支强兵,实战才是最好的磨刀石。”
“有想法就要有准备,你可别土匪没有消灭,反倒被人家给算计了。”
“爹,我能和大哥一起去不?”张廷枢一直是个好战分子,平时张廷兰训练新兵,他只要一放学就跟着训练,虽然年纪小,但是也能跟上节奏,几乎不会掉队,足见他的刻苦努力。
“小孩子凑什么热闹,你先好好读书,转过年讲武堂开课了,你进去学几年,然后在想着上战场吧!”
“爹,我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枪法比大哥还厉害呢!”
提到枪法,张廷兰的脸上也微微发红,这一点他的确比不过二弟,甚至连张学良也比不过,在新军之中只能算是中等。张廷兰其实也在反思,如果没有穿越这一利器,自己也就是中人之姿,一辈子庸庸碌碌而已。
张作相一看张廷枢跃跃欲试的样子,想了一会点点头:“廷枢你去也可以。不过要寸步不离的跟在你大哥身边!”
“爹,你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大哥的!”
张廷枢还没说完,脑门上面就挨了一下子:“大哥,你干嘛打我?”
“听好了,爹答应你。我这一关你还没过呢,要是我不高兴,就这么摇摇头,你就老老实实在家温书吧!”
张作相判断的一点都没错,刚过了没有五天,洮南一带就传来了消息。发现了大股的蒙匪,领头的就是巴布扎布。
这个巴布扎布也是一股顽固的蒙匪了,早在日俄战争的时候,巴布扎布就投靠了日本人,给日本人充当搬运队。等到了辛亥革命之后,巴布扎布又跑到了外蒙古,和俄国人以及外蒙古贵族勾结到了一起。妄图实现蒙古独立。
在此后的一段时间之中,巴布扎布带领着部下四处抢掠,为祸一方,就在不久之前,北洋终于下定了决心,剿灭这股悍匪,多伦镇守使萧良臣率兵击溃了巴布扎布的主力,这家伙侥幸不死,又逃到了洮南和海拉尔一带。
张廷兰得到消息之后,顿时跃跃欲试。要是拿普通的土匪磨刀,张廷兰还有点看不上,能和大名鼎鼎的蒙匪过招,正好显示他的本事。正在此时老张让人来找张廷兰,张廷兰顿时兴冲冲的去见张作霖。
“廷兰。蒙匪犯边,你有兴趣过去剿灭他们吗?”
“报告大帅,卑职义不容辞!”
张作霖得到了报告之后,就把张廷兰叫了过来,准备安排他前往洮南剿匪。
“说起来你手下都是新兵,想要对付巴布扎布这种悍匪,我还真不放心。不过洮南那边是吴大舌头负责镇守,他手下的骑兵还是很厉害的,区区几个蒙匪讨不到什么便宜。我让你过去不是打仗,而是替我慰问一下吴俊升,顺带着给他送点年货,联络联络感情!”
张廷兰一听才明白原来老张只是想让自己当使者,并不是真的打仗,顿时就有点失落。
“廷兰,你小子别不当回事,整个奉天,除了我和冯德麟之外,就属吴大舌头的实力最雄厚,就算不能把他拉过来,也不能让别人占了便宜,所以你这次过去要注意拿捏分寸。”
“七大爷,您的意思是既要显示亲切,又要展示实力么?”
“没错,别看吴俊升表面粗鲁,实则极为狡猾,你要让他看到咱们强大的军力和财力,我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另外让小六子也跟着你一起去,你们两个当侄子的看看大爷,正好合适。”
好好的剿匪行动,变成了走亲访友,外加武力炫耀,张廷兰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也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吴俊升在奉系的之中的地位仅次于张作霖,如果能把他拉拢过来,对于张作霖掌控奉天大局有着重要的意义。
张廷兰接受了任务,他从第二团之中挑选了一千名士兵,带着所需的物资,还有送给吴俊升的礼物,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奉天,直奔洮南,张学良和张廷枢也都跟着一同前往。
他们先坐着火车到了辽源,本来可以直通洮南,不过张廷兰突然想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练练兵,虽然没准备真刀真枪的打仗,但是也可以进行长途拉练,让士兵们找找战争的感觉。
因此张廷兰命令大家下火车,剩下一段靠着两腿行军,完全按照作战的要求,士兵要做好战斗准备,远远的派遣哨兵,仔细侦查,不放过任何的细节。
走到空旷的地区的时候,张廷兰还要求模拟敌袭,训练士兵的应变能力,一连走了两天,他们虽然没有遇到土匪,但是却消灭了几只狼群,也算是开了荤,士兵也渐渐的有了一点感觉。
北方冬季天黑的早,下午四五点钟就已经黑天了,行走了一天的士兵熟练地搭帐篷,准备食物,进行休整。这里距离洮南也就两天的路程,张廷兰的脑中不断的思考如何拉拢吴俊升。
就在他迷迷糊糊的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帐篷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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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团长,有一伙骑兵正快速向这边冲过来,人数接近一千人!”
张廷兰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三更半夜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情。
“传我的命令,命令所有士兵立即起床,把机枪和火炮全都拉出去,做好战斗准备!”
张廷兰的命令传达下去之后,很快就显示出了这段时间严格训练的成果,这些士兵虽然第一次遇到这种局面,但是还是很快就做好了准备,这时候远远的已经能听到急促的马蹄声,一队穿的花里胡哨的骑兵正向这边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