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长情再次睁眼的时候,已身在城郊的一座别苑里,阁楼精致典雅,纱幔飘荡,初生的绯色朝阳透过窗照进来,洒了一地的璀璨。
醒来的长情突然意识到,她从天上跌到了地下。
她跑出房,发现自己被困在一座院子里,四周都是陌生的,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
扶着门栏的手紧紧地捏着,似乎要深陷下去。
她在瞬间还以这是一场噩梦,梦醒之后依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后娘娘,可是无论她如何掐自己,这个梦始终都没有醒。
长情哭得肝肠寸断,所幸她的贴身婢女,灵儿一直守在她身边,灵儿告诉她,她们落在了天祈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端王手里,而端王要把她敬献给他的兄长,即天祈国的皇帝陛下。
长情什么都听不进去,就只是紧紧地握着灵儿的手:”灵儿,没有皇帝哥哥的消息?“
她决不相信,她的皇帝哥哥就此湮没于那场大火之中。
灵儿一双眼睛亦是哭得红肿,只道:“灵儿只知道,他们并没有找到皇上的尸首,或许皇上并没有死,此刻正想着如何来救娘娘呢。”
“真的吗?皇帝哥哥没有死,他会来救我们的,对吧,”长情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
灵儿又安抚了她一下,长情方能下床来,阁楼宽敞雅致,这端王倒也待她们不差,楼里还有另外四个侍女,个个身材有些彪悍,应该是会武,端王派她们的来看着长情的。
侍女们个个表情漠然,毕竟是个亡国之后,伺候得也算毕恭毕敬,每日三餐都准时送来。
长情抱着安阳帝在还世的希望,安静地在这别苑住了两天。
……
这日清晨她喝了一小碗粥,便想到院子里去走走,所幸她在这别苑内,还算是自由的,只不过走到哪都有人跟着。
谁知长情刚走到院里,就看到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迎面走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丫环,很明显是来找她的。
“苏玉?”长情非常惊讶,因为走来的姑娘是苏相国的千金——苏玉,曾一度想嫁给她的皇帝哥哥为妃。
“皇后娘娘,苏玉来给您请安了。”她虽是这样说,可半点没有要行礼的意思。
苏玉迈着优雅的步子走来,看着落魄的长情,脸上笑得跟花一样灿烂,她今天穿得非常美,粉色的云锦裙,上有用珍珠做成的花朵,华丽而又高贵。
苏玉带着居高临下的姿态,鄙视地看了一眼长情身上那年单薄,陈旧的素白裙子,这还是灵儿跟那几个高大的侍女讨来的。
还是长情身旁的灵儿先开口:“苏小姐,你怎么在这?”
长情抿唇笑了下:“这还用问,这苏相国肯定是通敌叛国了!”
这两****一直在想,城门为何这么容易就破了,东俞国百年基业为何这么容易就倒了。
定是有奸臣里应外后,将敌军引了进来!
苏玉也不恼,反而笑了两声:“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的长情娘娘……”她又上前两步,准备奚落长情一番。
却看到长情虽然披头散发,不施粉黛,却依然美得让人惊心,她的素净清爽反而显得自己艳俗无比。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娘娘如今这幅寒颤样,真是让人觉可怜呐。”
长情对上苏玉的眼,面上嫣然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本宫不需要可怜,你这只小小的麻雀就算投奔了敌国,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凤凰!”傲然一如当初受万民朝拜的皇后娘娘。
“你……”苏玉噎了口气:“你落魄成这样,还敢给我摆皇后的架子。”说罢,竟然一巴掌就呼了过去,天知道她记恨长情有多久了,如今她落魄了,不赶紧踩几脚她就不叫苏玉。
巴掌没如期落在长情的脸上,此刻长情的一只手挡住了她,苏玉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人竟有这么大的力气,无论她怎么使力,手都无法落下去。
长情对视着她,眼里的寒光吓了苏玉一跳,那是怎样一双含着愤怒与威势的眼,看得她一颤,竟然后退了一步。
苏玉还不知所以,忽然‘啪’的一声,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就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长情嫣然一笑,如烟花绽放,没错,她现在是落魄了,但也轮不到这个无耻的女人来羞辱她。
苏玉挨了一巴常却也没有立马反击,反而笑着从袖口拿了一支簪子出来,在长情眼前晃了几下。
“这可是端王殿下送我的礼物呢,怎么样,漂亮吧!”
长情瞪大了眼看着那支簪子,这簪子的每一颗宝石,每一道做工她都一清二楚,视线随着簪子不停地移,突然就伸手就去抢。
“这是我娘的东西,快还给我!”
“哈哈,我就不给,有本事你抢过去呀。”
长情发了疯似得不顾一切要抢回那支簪子,灵儿吓了一跳,不知道要怎么办。
只有长情知道,那簪子是太后的,太后待她极好,她从小便视太后为亲娘,这支簪子还是她老人家过五十岁大寿时,她与皇帝哥哥一起,广征天下名师进宫制做的,这上面的每一颗宝石都是她亲自挑选的。
长情不知怎地,力气大得吓人,争抢着居然把苏玉扑到了地上,她流着泪势要把簪子抢回来,娘走了,但她的东西决不能让人践踏,尤其是不能让叛国贼践踏。
“贱人,你敢抢我的东西。”苏玉破口大骂。
“你才是贱人,你全家都是贱人!”
俩人在枯草中争枪着,灵儿在一旁着急不知道要怎么办,苏玉带来的两个丫环也一旁看着,要是主子吃亏了肯定要上去帮忙。
苏玉在地上滚了一圈,发髻也散了头上还沾了几根枯草,有些狼狈,眼看长情就要抢到她手中的簪子了,她心一横,猛地推了长情一下。
长情往后一倒,手撑在了地上,被地上的碎石子擦出了一条血痕。
此时灵儿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去帮着长情一起抢。
苏玉拼死护着,头往边上偏,对她的两个丫环说:“你们愣着干嘛,还不过来帮你主子!”
这事可新鲜了,庭院的某一角,一袭紫衣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那一群女人扑通扑通往下倒,还真是少见。
他摇着玉扇,俊颜还因为长情方才那句:“你才是贱人,你全家都是贱人!”而带着笑。
旁边的侍丛倒不知道他家王爷能为这一句话而笑那么久。
苏玉带了两个丫环,这真打起来,长情要吃亏的,某人想着立马收了玉扇走了出去。
一声好听的”住手”,一身紫衣已翩然而至。
苏玉一看是凤卿然来了,脸一红想要起身,长情就趁这空档,一把将簪子抢了过来,从地上站起来。
这是长情第二次见凤卿然,虽然一直住在他的别宛里,一身紫袍翩然,潇洒俊朗,握着玉扇,含笑看着她。
她对这个直接导致她亡国的人,当然不会有什么好感,淡淡看了凤卿然一眼,便移开视。
苏玉倒是一改方才凶狠的模样,换成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由她的丫环扶着从地上站起来,娇娇软软地说道:“王爷,她抢了我的簪子,您可要为我做主呀。”
长情始终倔强地扭着头,一双玉手紧紧地握住簪子,握得骨结发白,眼睛忍不住浮起一层朦胧的水雾,但眼泪却终没有落下来。
端王凤卿然只是默默地看着,并未说什么,突然他抬了下手,看似去摸长情的脸。
而长情下意识地一偏,那只比女子还要好看白皙的手却拂过她的发际,钳了一缕乌发,慢慢滑了下来。
凤卿然似笑非笑,将手放到长情的面前,两指之间,赫然夹着一根枯草。
其实端王此刻心里正窃喜着,那秀发黑亮柔滑堪比上好的丝绸一样,感觉非常好。
长情不想理这俩人,转身就往回走。
苏玉不甘,往前一挡:“站住,把簪子还我!”
凤卿然摇了下扇子:“算了,本王给你寻更好的。”
苏玉这才放长情过去,正要欢欢喜喜往端王殿下怀里扑,却被他一记沉郁漠然的眼神给硬生生止住。
“回去。”凤卿然转头看着长情消失的方向。
“王爷,”苏玉撒娇,企图留下,她以为她撒娇的样子很好看,却不知此时,自己发髻松散,头上还沾了几根枯草,说不出有多滑稽。
她见端王的神情越发冷,只好悻悻领着两个丫环走了。
凤卿然看着长情所住的阁楼,略微沉思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进去。